警察很快就来了,比他们想象中要早,他们还带来了运送尸体的车辆。
目送尸体远去后,在场所有人还得等着警察一个个登记和录口供。
这个玩家的死亡没有别的争议,大家伙儿都是亲眼看着他倒下去。从活蹦乱跳到死不瞑目,也就是十几二十分钟,期间并没有别的异常现象。
所以警察录口供,主要是奇怪他们这么多人的聚会是为了什么。
npc们本就吓破胆,此时警察来问,自然有什么就说什么,恨不得申请警察叔叔的贴身保护。
玩家们虽然不太乐意,面上也没有露出去,全部随了大流,说了他们来到这里的原因。陈深也如她所说,将所有资料都拷贝了一份给警察。
你们这些小孩儿怎么什么都敢玩啊?听完了整个过程的女警一声叹息,她看着像是上了年纪的,不过一身警服依旧英姿飒爽。
社员们面面相觑:当时也不知道怎么了,鬼迷了心了。
还能为什么?年轻人寻求刺激感呗?而且,老实说,一开始也没想到会是如今这个发展啊?这要是知道,给他们一百个胆子他们也不敢。
花了一个多小时,两个警察录完所有口供,就让他们回去了,还让他们好好待在房间里,不要出来瞎晃。
就算已经是大学生,在这些警察们看来,他们还是如孩子般幼稚。所以这种比较重大的事情也完全想不到让他们参与。
任逸飞从善如流,他回到寝室,毫不意外室友也在,正坐在椅子上看书。他和他打过招呼,也坐到自的位置上。
把书包整理好之后,他爬到床上,然后拿出耳机和手机,上面有两个新建立的群,一个是大群,玩家隐秘主导,一个是小群,他和赵蕊、玉衍、玉衍爸爸在里头。
闺女亲自发话,玉衍爸爸果然拿出了十二分的力气,不过几个小时就找到了很多他们想要的资料。
这是什么?任逸飞吃惊地看着照片,这照片里有一个水下祭台,形如金字塔,只是上面削平了,立着几根石柱。至于其他的,已经被水腐蚀得差不多,只能看到斑驳痕迹。
是抚仙湖下的祭台。这些资料都是一次下水考察的时候拍摄到的,这边除了这个,还有数个祭台。
一开始大家认为这是古滇人留下的遗迹。但是我们仔细考察,发现这些祭台都是不同时期留下的。而这个祭台,它的石柱的方位,和存在的年代,都比较符合你们的要求。
玉衍爸爸直接发来语音,他说话还带着云南那边的口音。
关于这个石台的主人,目前历史上尚无定论,只能确定,这个高大的金字塔形祭台出现在古滇国之前。石台上本来有浮雕,因为长年累月的水和微生物侵蚀,现在已经看不出是什么。
不过,我看到你们说的那个石柱顶上有怪物雕刻,就想到这个了。你们看图片上的石柱,上面也都有不规则形状的石雕。诶,等会儿,我发个视频。
两句话后,他似乎觉得用语音还是不痛快,一会儿又发了一段视频过来,也是说同样的事情,但是更详细些,因为有个教授用笔指着电脑上的图片一一讲解。
咿呀,满满都是父爱啊。
谢谢爸。玉衍认真地说。
呵呵,其实爸爸也很好奇你带给我的这些信息,尤其是那种象形文字。玉衍爸爸发语音,这和我们在云南找到的一些陶片上的文字十分接近。不过这个陶片却不是云南本地的古滇人的,而是更早的时代出产的东西,也曾在越南地区发现过。
话说不清,一会儿玉衍爸爸又祭出了视频,视频里是一张地图。
在古代,从云南到越南,其实有一条相通的水路。从这里,元江,然后经红河,就能一路到越南最边境,靠海的地区。视频里的手用红笔一划,画出一条如今已经不通航的水路。
现在不好说是越南这边的部落,一路沿着红河到了云南,还是云南这边的部落一路顺着水到了越南。不过可以肯定,这个小部落有崇拜水的情节。
玉衍爸爸拿出了专业水平,和视频外的他们好好分析了这些残留的碎陶片上的信息,水波纹、渔网纹、鱼纹、船纹、海贝都是佐证。
甚至那些象形文字很多也和大海和水有关,它们是一种和中原的象形文字不一样的文字,只是有共通之处。
这个小部落的人除了喜欢在陶器上写文字,他们也喜欢在玉器、骨器上留下文字。在抚仙湖的附近有这个小部落的墓葬群。
因为玉衍爸爸是专门研究古滇国这一块儿的专家,他对这个部落的象形文字也有些了解。
这个。任逸飞突然在一个三足陶器上看到了红色彩绘,绘画的是一个高山一样的怪物,高山盯上两个眼睛,人类像蚂蚁一样在高山脚下,在跳舞和敲鼓,似乎在庆祝,又像是在祭祀。
他把这一页截图截下来,画个圈圈给玉衍爸爸:老师,这个陶器上的字是什么意思?他们是在祭拜吗?
从画面看,这是这个小部落原始崇拜的一部分。比较有趣的是,这座山上下的两根线条和下面的螺旋纹。
上面的圆弧线条,有天的意思,下面的直线,有地的意思,而这个代表太阳的圆形螺旋纹在地的下面,有天黑、睡眠的意思。
视频里的笔指着中间山形的怪兽上面的一个个象形文字:天,地,主人,强大,睡眠
配合上面的象形文字,这个图的意思翻译过来就是:天地唯一主宰,万物之王,沉睡之地。
第244章 深蓝(11)
虽然玉衍爸爸还是不能说清楚祭祀是什么,也没有找到解决他们身上联系的办法,但是他算是找到了祭祀的源头。
的确是一个崇拜水的部落,为了一个神秘的怪物而设置的祭祀。
玉衍爸爸只是把这件事当成是女儿的一次心血来潮,但他仍旧尽心尽力。
我很高兴,你会想要了解我的工作。玉衍爸爸将激动藏在不断擦拭眼镜的动作里。
我一直很想了解,玉衍说,这是一种了不起的工作。现在她非常肯定。
无论是任逸飞还是玉衍,都没有告诉这位教授他们所处的困境。
虽然我爸爸研究这个,不过他不信这些。加上他需要待在那里安心工作,我也不想让他担心。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我很有信心。玉衍说。
这女生有些天真的乐观,不过她并没有直面恐惧,的确难以想象那是个什么样的感觉。
赵蕊虽然直面死亡许多次,但她的心比她的外表看着坚强。尽管看到死人没多久,她却没有因此变得沮丧和退缩,这时候还能和他们开玩笑。
嗯?等等,死的是玩家,即是说,存在感会消失。
赵蕊,还记得我们在奶茶店发生的事儿吗?
什么?聚会吗?赵蕊问。
不,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来,在奶茶店里他们吵了半天的事儿。任逸飞终于肯定,赵蕊一下就能恢复平静,根本不是她善于自我调节,而是已经遗忘了那个喝奶茶死亡的玩家。
这么说来,如今还被广大同学热烈讨论的死掉的三个人根本不是玩家,而是npc。
另外,突然死掉那么多学生,学校却迟迟才反应过来的原因也找到了玩家死亡后存在感就会消失。
所以,对学校和其他学生来说,死掉的玩家不是学生,死掉的npc才是。
你在想什么?
任逸飞回过神,发现两人喊了他半天了。
我在想,如果从时间上讲,我们和陈锐是最早一批在群里发声的,但是他死了,而我们并没有。任逸飞在群里敲字,让我们活下来的东西是什么?
是玉衍,她拉住了我。赵蕊回答。
不仅仅是,昨天那个袭击他人的男生也有人阻拦,但是他似乎完全被控制了。
是意志。玉衍突然回答,人类的意志可以激发身体的潜力,创造奇迹。
意志?从这个方向出发,似乎也有些道理。
自从昨夜梦见那个神秘存在,任逸飞就隐约明白了别人死亡的原因。
那个幽暗处的庞然大物身上围绕着混乱、疯狂、无序偶然和它相见的人类轻而易举被这种力量影响了。
神秘存在从未主动做什么,只是它存在在那里,对靠近的脆弱人类就是一种伤害。
天赋高的人感受到的程度越深,受到的影响越大。
但是如果这个人本身意志坚定,并不轻易被人影响,他哪怕被影响,也会保存一丝理性,进而获得自救的机会。
此时的另一个群。
所有混乱的开始,都源于某个人对某个未知领域的过多探索。目前的人类还没有可以直面的力量,他却选择走捷径。
群里的陈深在说话:只有中止这种捷径,事情才能完全结束。
我们当然知道,但是现在副社长自己都不明白,我们又要从哪儿找起?群里的社员一个个心情低落,他们虽然已经忘记了早上的死人事件,但是昨天死的npc的影响还在,心情也没平复。
尤其陈锐的死亡对他们影响最大,一个他们认识的活生生的人,就这么因为这场无聊的祭祀表演死掉了,谁还能转头就和无事人一样?
结果,下一秒十几张图片出现在群里。
看到那些图片,任逸飞有些惊讶。这些图片上都是些象形文字,边上还有对应的现代汉语解释。
是的没错,就是玉衍爸爸给他们展示的那些。
这是我在祭祀上找到的一部分象形文字,然后请专业进行翻译。这些字是属于云南边境地区一个远古的部落的,他们活跃期是在两千年前,现代已经消声觅迹。但是不好说有没有后裔留存。
接下来陈深还介绍了一些这个部落的情况,比如崇拜水,有杀人献祭的传统,和玉衍爸爸说的差不离,就是没有那么具体详细,看来是真的请了专家。
她准备的这些资料一下打动了群里社员的心,他们之前只是客气客气让她当群主,这会儿却得真心实意喊群主。
群主,你连这个都能找到?你也太厉害了。
迷茫的羔羊们因为找到了领头羊而激动不己。虽然死亡阴影还在,但现在好歹知道这个该死的祭祀到底是哪儿来的了。
所以现在有解决的办法了吗?
祭祀已经完成,联系已经建立,而罪魁祸首还没抓到。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两件事,一是背道而行,二则是善寻好友。陈深就像是教幼儿园的小朋友,逐字逐句分析解释,生怕过于深奥他们听不懂。
其实她的意思是,什么样的人容易被选中,就尽量把自己往不容易被选中靠。天赋这东西改不了,但是可以尝试发呆,不去想创作的事,让自己灵台清明。
其次,就是去找一个信得过的朋友,从此形影不离这件事结束前这样。这样,在自己被影响产生幻觉的时候,朋友还有机会拉一把。
都是些低段玩家大呼妙哉的基础操作,傻,但是有效。
任逸飞看出来了,陈深想要把这些人变成自己人,这才抛出这些鱼饵。可是他们就是变成了自己人又有什么用?
猜不透陈深的打算,任逸飞干脆关上大群,他从床上爬下来。
在他的书架上有一个透明的塑料盒,里面有刮刀和油泥,他有一种想要创作的冲动如果创作可以让他白日见怪物。
他还把手机连上充电线,调整好角度,开启了自拍模式的录像。
任逸飞会一点雕塑,没到职业级,顶多能拿出去见人。但是他手里拿起四四方方的油泥的时候,他就让自己完全投入到创作中去。
一开始可能是做戏,但是真的完全把心思灌入进去的时候,他感受到了一种奇妙的快乐。
任逸飞的童年没有黏土玩具,长大后因为补偿心理买了很多粘土玩偶,手工玩偶。但是他没有如此刻这样快乐过,好像他在赋予这块泥土新的生命。
他小心翼翼给怪物做出了锋利的爪子和有力的后腿,模糊掉的记忆忽然变得清晰,那个感觉出现了!
他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仿佛沉迷在雕塑的世界。他的大脑里,很多被遗忘的东西都被触发了。
周遭的环境似乎在变淡,空间微微扭曲。他能感觉到,自己即将跨入那一条的捷径,在精神的世界和不可言说的存在对视。
某一刻,他的世界变成了单纯的黑白两色。然而这里竟然没有其他任何颜色,只有无穷无尽的灰,任逸飞感到压抑。
这里是哪儿?是鬼利用祭祀建立的通道吗?
那些细小的黑色和白色小格子组合成了灰色的世界,这些东西看起来都很低落和沮丧,身处其中的任逸飞居然也感觉到了低落和沮丧。
他回忆里所有让人低落的难过的情感都出现了,凝聚成一个大乌云,在他心底飘着雨。
他想到了下雨天,又或者那不是下雨天,而是他躺在床上,一边的手腕被割开了,耳边是滴答滴答血液流出和落下的声音。
他的精气神也要随之离开,觉得就此死去也没什么。
任逸飞的手腕上亮起一圈红,他从那种沮丧和忧郁的情绪里苏醒过来。
社员疯癫或者恐惧或者绝望的情绪就来自这里?
他感觉到外面还有更容易让人迷失的极端情绪,那些情绪激着他,让他不得不拿出最强的姿态。
受困的窘境跟着张正元的皮囊一起剥离脱落,剩下还未解锁的情绪在这个特殊的环境里避开了封印争先涌出,他正回归全盛时代。
任逸飞闭上眼,满足地叹息。
他的力量节节攀升,然而身上欲望也在毫无节制地狂涨,破坏、混乱、杀戮、暴戾、疯狂,种种恶的气场环绕着他。
恶的力量驱逐善,兽性驱逐人性,任逸飞化作非人的恶鬼。
他站在一片虚无中,白发像在风中乱舞的雪,眸色和嘴唇一样嫣红,他身上仿佛穿着一件黑袍,但仔细看却能看到黑袍上一粒粒细小的黑洞。
这根本不是黑袍,而是无数个破碎的小世界怨念的载体。
黑袍翻卷,下面没有脚,空空荡荡。
任逸飞展开细长的手指,尖而长的指甲随手就从虚空中勾了一面白骨面具,他戴上面具,只露出涂了血一样的嘴唇。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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