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青鹤被他一通瞎闹整得哭笑不得,只好把自己现用的香炭匀了几块出来,自己把手炉烧好。
手指头保护好了,当然还要保护脚趾头。谢青鹤出门走路习惯穿木屐,被伏传强行按着脱了下来,暖水洗净搽上体脂穿上袜子,再塞进一双冬靴里。
“这样不冷。”伏传说。
谢青鹤能怎么办?他裹着厚实的御雪斗篷,踩着暖烘烘的靴子,笑容慈爱。
自己撒的谎,自己憋着去圆呗!
谢青鹤全身披挂裹得跟只冬眠苏醒的老熊,伏传却光着两只脚踢踢踏踏地蹬着谢青鹤的木屐,走路都似轻快了几分——他“借”谢青鹤的木屐也不是一两回了,反正大师兄的木屐最好穿。
出门时,伏传还记得把谢青鹤的风帽兜上,用系带扎紧领口:“漏风冻耳朵。”
两人都登上了飞鸢。
谢青鹤只说无力携人,也不是无力驾乘飞鸢,伏传只要出力操控,并不需要照顾谢青鹤。
飞鸢驭水气而行,暴雨之中,水汽丰沛,伏传拉起飞鸢基本上没耗费多少力气。此时天已经彻底黑了,暴雨黑夜之中,龙城没有多少抹黑赏景的奇葩,伏传便顺着雨幕滑行一阵,慢慢拔高。
谢青鹤马上意识到,小师弟是有心照顾自己,尽量减少高空飞翔的距离。
一路上,伏传也很沉稳,没有使出任何花俏的招式,安安稳稳地往前。谢青鹤能感觉到他有余力未出,之所以这么稳重,应该也是顾及“身体不好”的自己?
老汉轻狂容易,少年稳重难得。
谢青鹤捂着暖烘烘的手炉,看着伏传驾乘飞鸢的认真表情,心中默默点头。
因伏传一路上走得极稳,云层上露出朝阳的万丈金光时,二人距离寒江剑派还有小半路程。伏传忍不住问:“大师兄,你累不累?咱们先吃些东西再赶路?”
谢青鹤从空间里拿出一块栗子糕,塞在他嘴里,又给他灌了一口甜梨浆。
伏传这才突然想起,他俩都是有空间的!
“大师兄,要不……你到我空间里坐一会儿?到地方了再出来?”伏传建议。
谢青鹤摇摇头。那当然不肯去。
这一路上他都悄无声息地帮着伏传聚拢云气,否则伏传哪能飞得这么轻松?
拒绝伏传的建议之后,他拍拍伏传的脑袋,是以伏传专心驾乘飞鸢。伏传才把脑袋扭回去,没多久又忍不住转过头来。因为,谢青鹤并没有闲着!
谢青鹤将两个瓷杯放在飞鸢的手竿上,先在杯子里放了两个桂花糖,再将甜梨浆倒进去。
伏传顿时不敢随便摇晃飞鸢了。
——这要是晃一下,大师兄的杯子就掉下去了!
高空中空气稀薄、寒冷如冰,谢青鹤的甜梨浆很快就冻起了冰渣。
伏传忍不住问:“这是什么?”
谢青鹤很熟悉这类话术。这是什么=我要喝。
“到飞仙草庐就差不多得了。”谢青鹤说。
伏传便有些失望。飞仙草庐才能做好,那就是给师父的孝敬呗!只得两杯,肯定没我份儿了。他咂咂嘴,刚才大师兄已经灌了一嘴甜浆,虽然没有冰渣,味道也还不错吧。
飞鸢踏入寒江剑派境内,马上就有外门弟子察觉,响箭此起彼伏地射入高空,彼此传讯。
寒江剑派对飞鸢的管理很严格,从飞鸢寮出去就得从飞鸢寮回来。不受此约束的只有内门弟子。
然而,自束寒云以下,内门弟子也很少自己带着飞鸢到处跑,回山之后把飞鸢往飞鸢寮一扔,自然有外门弟子负责养护打理,何乐不为呢?伏传有样学样,也是把飞鸢寮当停车场。
这回有谢青鹤指点,伏传直接把飞鸢驱往飞仙草庐,差点掠过那片草庐屋顶。
谢青鹤哭笑不得:“停在草庐下边。”
这一次低空飞掠已经惊动了草庐里潜修的上官时宜,老人家挽着袖子皱眉走了出来。
伏传有点着慌,七手八脚地把飞鸢按在半坡上,谢青鹤端起两只浮着薄冰的梨浆瓷杯,先给了伏传一杯:“尝尝?”
伏传正在收拾飞鸢,冷不丁接着一杯甜浆,受宠若惊:“我也有?”
谢青鹤已经扯下了风帽,一步步攀上了飞仙草庐。
适才驾乘飞鸢低空飞掠的是伏传,上官时宜亲手教出来的徒弟,功法相合,极其熟悉。老人家板着脸站在院中,只等小弟子过来,就要训斥——凭你多大的脸面,也不能在师父头上动土!
哪晓得才站了片刻,率先走来的不是小弟子,而是看上去沧桑了许多的大弟子。
谢青鹤手里还捧着凉冰冰的瓷杯,上前先捧给师父:“师父。”
自龙城一别,师徒二人隐有决裂之意。
十一年来,谢青鹤连封信都不曾写回来,上官时宜不知道他隐居何处,纵然知道也不好去寻他。
上官时宜也是心高气傲之人,就算他知道自己那件事做得不地道,可是,哪有师父向徒弟低头的道理?
谢青鹤突然回来,先递了个杯子来。上官时宜将杯子接在手里,触手一片冰凉。
“回来就好。”上官时宜挽住了谢青鹤的胳膊,不使他下拜。看着瓷杯中点点薄冰,眼底也有怀念之色,“这么久远的事,我都不记得了。”
上官时宜对谢青鹤的教养最为精心,称得上寓教于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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