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扬头看着他,哭的死去活来,却一言不发。
他以为她是因为爱那个姓顾的,为了保顾霄的命而不张嘴的。
可现实就是这么苍白,平淡,平平无奇到配不上他持续长达二十年的恨。
苏文只是一个普通的,善良的,隐忍的,在六十年代艰辛的农村生活中,因为一次意外,一个玩笑而丧失了女儿,并从此悔恨一生,含恨而亡的普通女人。
他最该恨的居然是他自己。
阎卫最先出地窖,摇头叹气:“农村太落后了,地窖真黑,真吓人。”
“对了二哥,娘死的时候大哥在国外,你似乎也没回来,当时是不是特别忙?”陈美兰想起一件事,就算阎军在国外,阎卫当时在国内,苏文死的时候,他为什么不回来?
就算父母感情不合,生了他的娘死,他应该要回来的吧。
阎卫苦笑了一下,还没说话,阎斌替他解释说:“他原来有个儿子,也是那年没的。”
妻子米兰才一结扎,阎卫三岁的儿子就病没了。
这个年代,因为结扎而失独的夫妻有一大批,陈美兰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
“唉,爸误解了咱娘一辈子。”阎卫回头看了看地窖,又说:“从小,我就听几个照顾我们的阿姨说咱爸咱妈感情不合,但从来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感情不合的,真没想到居然是因为这个。”
他点了一支烟,长嘘了一口气。
陈美兰的心却一动,小旺说阎佩衡在首都有个相好。
一个独身,带俩子的男人,还在部队上,真有相好,应该不会离得太远,毕竟谁不怕风言风语,作风问题可是部队最重要的一点。
那个相好,怕不在阎卫嘴里的,照顾他们的几个阿姨之中?
第67章 供货合同(男人,事后最好说话)
阎卫和阎军从小长在首都,当然,苏文是为教育故,也是自己一个人委实带不过来,而阎佩衡一个人的工资,在革命年代也请不起保姆,听阎卫的意思,有好几个阿姨帮忙照料过他们。
阎佩衡长的并不算帅,脾气也跟阎肇差不多,属于女人一看就讨厌的类型。
但世间的事可说不准,万一就有人喜好他那么一口呢?
“你们从小长在首都,挺辛苦的吧,都是谁在照顾你们,雇了保姆?”陈美兰于是说。
阎卫摇头叹气:“哪里?一开始有几个阿姨自发愿意照顾我们,比如咱们同乡的,崔部长家爱人,他女婿目前在东方集团,你应该认识。还有我丈母娘,毕竟咱们都是老乡,我岳父死的早,她是烈士遗属,有时间,手里粮票也多。星星一出事,爸就把那些阿姨全给骂走了,他又没房子,租个小破房子把我俩扔在里头,我们自己生煤球做饭,自己上学,动不动还要被他骂……爸的工资大半寄回老家,我们只有一丁点生活费,唉,反正在爸的心里只有星星是宝贝,我们都是垃圾桶里捡来的。”
这就是所谓的人心隔肚皮。
阎肇和阎星一起长大,阎星死了,他心里只有伤心和悔恨。
阎卫从小没见过几面阎星,于那个五岁就死的孩子,不但没有亲情,反而还有种暗暗的埋怨。
埋怨因为她的死,自己受过的那些苦,挨过的那些骂。
顿了顿,阎卫又说:“大哥眼光好,78年政策一解封,他就带着全家出国了,我也全凭老丈母娘接济。爸你们还不知道吗,心里只有工作,天天加班到三更半夜,军区的活阎王,这么多年,钱也没落下,什么都没有,别的领导子女全出国了,在美国享受天堂人生,谁说什么了,就他不肯放我们出国。”
这么听着阎佩衡又似乎没什么相好。
那为什么周雪琴能威胁他那么久,他还愿意断断续续给周雪琴五千块的?
话说现在已经是3月份了,周雪琴去南方贩煤已经很久了。
她生病后吕靖宇也赶到南方去了,吕大宝和曾经的小旺兄弟调了个个儿,据周巧芳辛灾乐祸的讲,吕大宝现在住在周雪琴娘家,天天挨的恰是曾经打小旺和小狼的,周二哥那帮熊孩子的打。
看起来嚣张到不可一世的阎佩衡,当初到底是怎么被周雪琴给威胁的?
而就在这时,院外突然探出一只圆圆的小脑壳,往里面看了看,又缩了回去,转眼,阎西山急匆的的进门了。
乍一进门,也是小心翼翼,胆颤惴惴:“这怕不是阎卫?”
阎卫和阎军,小时候也偶尔会回老家,不过阎佩衡跟苏文关系不好,俩兄弟来也不过草草逗留一下。
家里气氛紧张,除了阎肇,俩大的毕竟已经扔离心了,来老家只是应付。
阎军出国的时候也只是回到盐关村,给他娘磕了几个头,就带着妻儿远走了。
阎卫倒也认识阎西山,但那只是个老是擦不干净鼻涕,嬉皮笑脸的小黑五类。
在首都的时候,乍一听陈美兰的身世,之所以阎佩衡勃然大怒,其中一条就是,美兰居然是阎西山的前妻。
在阎佩衡的印象中,阎西山又算个什么东西。
可你看阎西山现在,修身的呢子大衣,略卷的长发,毡呢帽子,神似……费翔?
“二哥好啊,美兰,赶紧的,给我签个字。”阎西山简直乐得眉飞色舞:“周雪琴……呸呸呸,咱不说这个,就在刚才,你猜怎么着,上海一家国有大厂,要跟咱签了一个长达一年的,30万的供煤大单,我立等着签合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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