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又香又暖,往前瞧去,李昭此时坐在书桌后,手里拿着支朱笔,仿佛在批奏疏,又仿佛在发呆,甚至连我进来了,他都没察觉到,蓦地,他猛一抬头,眼里闪过抹心虚愧疚之色,看着我,强笑道:“回来了呀。”
“嗯。”
我点点头。
我们俩谁都不说话,各自沉默,忽然又同时开口:
“朱九龄……”
“朱九龄……”
我们俩又同时停顿住,再次沉默。
良久,我笑着问:“儿子呢?”
李昭将早已干涸的笔搁在砚台上,下巴朝里努了努,柔声道:“睡着了。”
“你该看着点。”
我行到内间门口,伸长脖子往里看,轻声道:“他现在会爬了,万一醒来摔下炕,该怎么好?”
“哎。”
李昭应了声。
忽然,他重重地叹了口气:“妍妍,陪朕喝一杯吧。”
第100章 老秦酒 都过去了
陪朕喝一杯?
他说出这般颓靡的话, 再加上方才我们俩异口同声说出“朱九龄”这三个字,我就基本能确定,朱九思的那封催命信和他脱不了干系。
“好呀。”
我应了声, 抬手将碍事的面纱取下, 对他笑道:“妾身这就去备酒菜。”
说罢这话,我先进去内室看了眼熟睡的儿子, 随后默默往小厨房行去。
小厨房因要彻夜供应热水,故而炉灶一直有火, 倒也暖和。
我搓了下发凉的胳膊, 挽起袖子, 四下去瞧, 却不知该准备什么菜,最后, 我从怀里掏出朱九思的那封信,站在火红的炉灶旁看。
再看,依旧觉得字字诛心, 话里倒是没有一个字逼朱九龄死,但那最后一句,
“希望先生消失在芸芸众生中”却真有些毒了。
可能朱九思的意思是‘泯然众人’, 也就是想让九龄别那样纵情放肆, 做一个规行矩步的普通人。
但朱九龄应该只看到“消失”二字。
“在做什么?”
李昭的声音忽然在背后响起。
我身子一颤, 忙将这封信擩进袖筒里, 佯装没事人似的, 拧身从柜中取出罐老秦酒, 笑着嗔道:“陛下怎么来了,没得吓人一跳。”
“朕、朕就是过来看看。”
李昭说话间就走了过来,他与我并排站在炉灶旁, 一声不吭。
我用余光瞧去,他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喜怒,脸色稍有些苍白,指尖轻轻触着黑色酒罐,慢慢往上,两指忽然探入我的袖中,将那封信夹出来。
“哎?”
我下意识去抢,与他各自抓住信的一端,往自己那边抢夺,各不相让,忽然又同时放手。
信笺“啪”地一声掉到了地上。
李昭瞧见此,弯腰去捡,他仿佛喝醉了似的,起身时连退了几步,自嘲一笑,打开那封信,看的时候面色如常,什么话没说,看罢后走过来,将那封信折叠好,扔进灶膛里,随后扭头,对我柔声道:“想吃点什么?朕给你做。”
“随便吧。”
我笑笑,亦没多说,看了眼已经变成灰烬的信,抱着那罐酒行到方桌前,默默坐到椅子上。
抬眼瞧去,李昭迅速净了手,弄了个香油拌鸡丝、蒜泥猪口条和醋泡花生,他将菜端过来,摆好筷子,准备往酒盅里倒酒,忽然怔了下,换成了碗。
他坐到我对面,尝了口鸡丝,连连点头,笑着问我:“今儿生意怎样?”
“挺好的。”
我夹了根辣萝卜,放口里嚼,笑道:“燕娇能独当一面了,我今儿找了下合适的店面,打算年底开个分铺。”
“哦。”
李昭点点头,给我碗里夹了点鸡丝,自顾自喝了口秦酒,辣的皱起眉,笑得温和:“若是银钱不够了,同朕说,别不好意思。”
“嗯。”
我笑着点点头,问:“儿子呢?现在谁看着。”
“胡马。”
李昭笑道:“放心罢,胡马比咱俩更细心。”
“嗯。”
我也喝了口酒。
我们俩又都不说话了。
他盯着碗底的残酒,我扭头看门外的冷雨潺潺。
雨水将青石地洗刷了个干净,屋檐下的灯笼模模糊糊地倒印在积水里,寒气似乎想要争先恐后地往厨房里挤,但被炭火的热逼退。
忽然,李昭先开口了:“妍妍,朕是不是又做错事了,朱九龄再怎么说,都教过朕书画……”
说到这儿,李昭噗嗤一笑,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而朕呢?朕这个气量狭小的人,却私下给朱九思写了封密信。朱九思是谁,怕是这世上最能伤到朱九龄的人,瞧,朕把朱九龄给逼死了,就像当初朕逼迫你八弟一样,害得……”
“别说了。”
我打断他的话。
不知怎地,我感觉心里堵得慌,抓起酒罐,给他满上,然后同他碰了杯。
秦酒烈,入口唇舌发辣,我忙吃了口醋泡花生,往下压酒气。此时,朱九龄被勒坏的脖子和血肉模糊的腕子忽然浮现在我面前,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恰如那管家朱云说的:先生虽然纵情任性,可到底没有伤害过夫人……
我闭眼长出了口气,发现,身子竟在颤抖。
“妍妍,你恨朕么?”
李昭抓住我的手,轻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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