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全刚特意瞧了一眼,只瞧见个色,旁的便是半点儿都瞧不清楚了。但见殿下这番欢喜的模样,心中暗暗的猜出几分。
这香囊指不定是玉主子给送的。
雨还在下着,静心湖的湖面上泛起阵阵的涟漪。庄牧守在月室门口等着,太子进去的时候,闻到的又是一室的酒气。
屋子里点着炭盆,倒是不冷,太子褪下斗篷走上前,先在炭盆前烤了烤手:“大半夜的自个不睡,倒是跑到我这儿来喝酒。”
低沉的嗓音里还含着沙哑,月白色的长袍上还带着一股腊梅香:“你这个年纪,是该娶王妃了。”
那修长如玉的手渐暖,倒扣在桌面敲了敲。春宵苦短,他若是有王妃,亦或者是身侧有人伺候,只怕就不会做出半夜硬生生叫人起床这样的糟心事了。
陈珩没说话,从他进门开始,那双眼睛就一直低垂着没有往他那儿看去。炉子里的水烧开了,他倾下身去拿炉子,玄色的长袖凑上来,袖摆带着一股浓厚的酒气。
太子的身子往后一靠,闻出那是梅子酿:“你若是喜欢喝,改日叫人都搬到你王府去。”
陈珩坐在黑檀木的长桌旁,正靠着窗。雨下得太大了,乌云遮住了月光,只有一轮残月挂在天穹上,影影绰绰。
“好啊。”他低下眉眼,那月光从他眉眼间褪去,掩住眉眼间的神色,单手拎起一边的炉子给他沏着茶:“明日我就让人都给搬走。”
茶盏送上来,那一直低垂着的眉眼也渐渐掀开。窗下,那残破的月光像是被人打碎了,一双眼睛漆黑深邃得让人瞧不清楚。
太子轻笑一声,伸出手接过那茶盏仰头一饮而尽:“今日找我什么事?”
这是半夜,再过两个时辰天都要亮了,宫门早就关闭。他这个点出现在这儿,不用多说自然是翻宫墙进来的。
只是这皇宫里的侍卫再多,却也是拦不住他。
“找你……” 陈珩单手执着酒杯,水蓝色的琉璃盏里梅子香分外的诱人。他靠在背后的窗前,眼神盯着那杯梅子酒仿若出了神。
找他做什么呢?
他仰起头,看着对面,太子殿下就在他的面前。他身上常年是带着迦南香的,如他这个人的外表,温和,润泽。
可如今,那抹香味中夹带了一股清淡的甜味,隐隐的,不明显。但一个人的身上有另一个人味道,哪怕是他没经历过,但却也知道做出了怎样的事,才会连着味道都在一起。
那她呢?这样亲密相连的事,她是否也曾与他连着香味都缠绕在了一起。毕竟她在东宫,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成了他兄长的女人。
“嗯?”
对面之人放下手中的茶盏,陈珩低着头,那一口梅子酒却是怎么咽也咽不下去。其实他没喝酒,浑身的酒气是因为打碎了酒坛,染上了酒香。
他比谁都清醒。
抬手将梅子酒倒出了窗外,陈珩转过头来笑了一声:“刚那茶味道太淡,今日我给你带了一份新茶来。”他倒掉刚煮好的茶水,又重新将茶具烫了烫。
热水滚了三遍,新茶的茶香才逐渐地袭来。
他起身,双手执着茶盏恭敬的送上前。太子瞥了一眼他的姿势,接过茶盏闻了闻香:“武夷山的大红袍?”
这茶他素来爱喝,只每年的产量少,皇后那儿余下不少,给了太子妃,太子妃又留给了他。此时陈珩带来的罐子中,足足有皇后给的两倍之多。
眉心拧起,他还没喝,对面人却是一口气闷了:“我觉得都一样,倒是你品的出好坏来。”陈珩将空了的茶盏放下来,又道:“之前就该给你的,一直没有机会。”
这茶难寻,冬日里更是价值千金,他素来不爱喝茶,特意去寻自然是给他的。
太子低头尝了一口,眼中的神色未变:“于是就挑个半夜的时候过来给我送茶?”眸子中的神色早就冷了下来,他太过敏锐。
他还什么都没说,他就察觉到了危险。
陈珩底下头,轻笑了一声:“睡不着罢了。”身子往背后一靠,窗外的月光彻底笼罩乌云之下,陈珩的半张侧脸都在黑暗中,让人瞧不出面上的神色。
“当年,皇长兄出事,我独自去西北你可知道为何?”
“知道。”轻抿了一口茶,太子将茶盏给放回了桌面上:“你主动放弃的……”当年,洛家一场大火,连着下扬州的皇太子也死在了那场大火中。
国不可一日无太子,适龄的皇子就他们两人。
当时陛下虽信任陆家,却也十分宠爱舒贵妃,在立谁为太子之间左右为难。
他选择迎娶陆家嫡长女陆静好,目的自然还是对准东宫的宝座。而陈珩一意孤行,要去西北争军功。
在当时还正在立太子的时候,他这无疑是主动放弃了太子之位。
茶香淡淡的晕开,陈珩又沏了杯茶:“我那不是放弃,我那是想要的更多。”
香味涌上来,越来越浓。屋子里那股女子的清香淡去了不少:“你放弃了自由,迎娶个不爱的女子,得到了太子宝座。”
太子抬起头温和的面上表情不变,一双眼睛却渐渐寒了下来。
陈珩的双眼依旧还是看了过去,雨水打在窗棂下,低沉的声音悠远绵长:“我放弃了太子之位,远去西北离家七年……”
他一张脸融入了月色下,让人瞧不清楚情绪,声音平淡,但无人发现的是眼睛已经赤红一片:“皇家儿女娶妻生子从来由不得自己,是我太过贪心,只想着娶想娶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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