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肆上楼时声音一晃，好像踩空一般，可谁也没有注意到她从手里滑下一枚油光粼粼的硬币。而他的眼中涌现的是暴虐与清冷自持丝毫不同。
    待到半夜和昨夜相同的步骤，无声嘶吼的花朵召唤了来红眼老鼠。
    全聚在墙角叽叽喳喳口里还念念的说
    我要听故事。
    童话故事。
    讲故事。
    不行，林哥这逮不到啊。隔壁的季白声音极大，而屋内没有得到承诺的老鼠四处乱窜，根本就逮不到它。
    这边呢，被打断睡眠的他眼神迷茫，眼下乌青，精神肉眼可见的脆弱，他只是淡淡地盯着床下的老鼠，就算它们出现的那一刻，林肆也没有准备抓的举动。
    只是捏着早上被女主撕咬过的被子面露厌恶，将它孤零零的丢弃在地上。
    讲故事！讲故事！
    嘘。
    修长的中指抵在他嘴边做出噤声的动作，眼中的迷茫退去，涌现的是比地狱的岩浆还要炙热的暴虐。
    别吵。
    他好不容易睡着的。
    第10章 礼仪（九）
    别吵。
    肉眼可见，林肆身上的气质与眼神瞬间不同，分明像是两个不同的灵魂。
    如同清冷如月与暴虐岩浆的区别。
    讲故事。
    要故事书里的。
    那群老鼠还在叽叽喳喳，04一个眼刀过去它们一阵瑟缩。
    可任务的本能叫它们直冲向前，就算感受到了对生命的威胁，也丝毫不能退缩。
    讲故事。
    呵，我刚刚说话，你们是听不明白吗？04懒懒的抬起眼皮，直接抽出了枕头下闪着寒光的刀，过于熟练的技巧，让餐刀在他手指间如蝴蝶般翻飞。
    我叫你们闭嘴。
    吵死了。
    餐刀被他往墙角一抛，直直的向那只红眼老鼠插去，可是要即将碰到它时，却被某种不知名的屏障所弹开。
    钢铁与地板撞击的声音清脆悦耳，可04却挑了挑眉用如同雪山顶上常年不化的积雪声音在心底默默骂道：啧，系统。
    轻狂傲慢的笑从他唇边荡开，捡起刀狠狠刺向红眼老鼠，丝毫未变，仍是弹开。逡巡的舌头在口腔中舔了一下后槽牙脸上出现狠狠的神色：防的倒挺紧。
    那屏障的反作用力竟让04的手阵阵发麻，隐约痛感传来。
    那痛唤醒了林肆，瞬间他又从一身刺叛逆少年变成了皎皎君子。他扶了扶额头，脑中的混乱让他忍不住唔了一声。
    故故事书。惊惧的老鼠只会发出这几句话。
    林肆没有回应，涣散的眼光看向自己握着餐刀的手，恍惚间那双手血迹斑斑，但定睛一看，又是那双养尊处指节分明的双手。
    04，你又出来了。
    对啊哥哥，那群老鼠吵到你睡觉，那还不如交给我，我帮你先解决了它们。04的声音犹如地狱诱人堕落的恶鬼，带着让人难以拒绝的力量。可林肆却丝毫不受其影响只是皱了皱眉。
    他早就发现在这个游戏里自己莫名把控制不住情绪，而两人之间的壁垒好像也越来越薄，似乎是两种人格在悄悄的融合。
    你
    但还没说完，哐当哐当的敲门声，让他被迫将注意力转移。
    林哥，林哥这抓不住啊，它要我们去讲故事，还非得是中午三楼书架上的故事书才行，我们准备一起去三楼，林哥你来吗？
    季白十点钟之后就强撑着精神不让自己睡着，今晚12点时老鼠准时的出现在了墙角，而他拿餐盖去捉那群家伙都四处逃散，根本抓不住那只红眼。
    但那群老鼠却叽叽喳喳的，非要三楼书架上的故事书才愿意安静。没办法，几个人只好来找04准备一起午夜再闯三楼书房。
    好，我马上出来。
    04我早跟你说过，你再敢乱出来，那提拉米苏奶油小方
    好好，我不出来了。爱吃04零食的已经许久未尝过甜食的味道了，这威胁对于他而言无异于要了他的命，也只好妥协。
    哼，臭哥哥。
    剩余的五人全在林肆的门口等着他，圆月不知何时已经被乌云悄悄挡住，风裹挟着一抹风雨，欲来之势向走廊众人吹来。
    靠，他怎么那么久还没出现出来，他不会不想去了吧。李同听着季白向他们吹嘘林肆有多么厉害，不屑的目光一直盈满整个眼眶。
    吱
    寂静的深夜里，门打开咯吱的声音更加能令人联想到恐怖电影的氛围。
    忽明忽暗的灯光下林肆诠释了，灯下观美人这句话。
    他跟在队伍最后面，他的面前则是白日里污蔑他的那个女生。
    黑夜隐藏污秽，也隐藏了那个油光粼粼的硬币，幽暗灯光根本照不亮眼前的台阶，一只透明的约莫五六岁儿童的手，紧紧抓住那个女生的脚踝，而那个女生也一脚踩在那硬币之上，直接向棱角分明的台阶磕去。
    啊！
    可她却没有接触到坚硬的石头，而接触到的则是散发着温暖的□□，林肆垫在她的下面。
    谢谢谢。这句道谢是真心诚意的，女生的脸肉眼可见的瞬间变红。
    他没有说话，只是借着身体的阴影用手指捻起那枚硬币，悄悄的把它藏在了口袋。
    抱歉。林肆看向虚空不知在向谁道歉。
    呃，没有没有，我应该向你道歉。
    哈哈哈，哥哥这个女生还以为你向他道歉呢，明明是你向那个伸手绊她的儿童道歉，抱歉没让她成功。
    还不是你放的硬币，我说过这这局我不想再亲自动手的，虽然令她摔倒的原因不是我做的，但是她却确实踩在了这个硬币上。
    林肆心底默默的回答道。他本就不想对npc杀人的行为做出多少干涉。
    刺拉刺拉，斧头拖动在地面上，女爵的虚影早就被那个女生的尖叫吸引了。
    幸亏众人已经到达三楼，李同可是一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拉开书房大门，将女爵阻挡在门外。
    呼呼，吓死了，女爵怎么还有个影子在这。季白撑着墙呼了几口粗气。
    而林肆则是看向了幽暗的书架深处，莫名的雾气从深处氤氲开来。
    哥哥，陪我玩。再回过神时，手已经被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妹妹紧紧握住。
    哥哥，可以帮我拿一下玩偶吗？她的左手牵着林肆，而右手右臂弯里抱紧着一个可爱的小布偶。
    他蹲下身眼角稍微弯了一下，有如春风送来了万花盛开，可言语却如寒冬：不行哦，如果我弟弟知道了，你会被他纹死撕碎的。
    撕碎，这是小女孩整个生命里的噩梦。
    听到这话，小女孩整个身子颤抖了一下，而林肆的手也被慢慢松开，只听见那个小女孩用恐惧的声音说道：哥哥，哥哥，好可怕。
    不要了，不要哥哥拿玩偶。小女孩凝实的身影渐渐变得虚幻。
    对了，跟你说声抱歉，让你在楼梯上的举动没有成功。林肆温文尔雅地道歉，可是他这话也揭露了原本想亲冷眼目睹NPC杀人的事实。
    哇，我不要跟哥哥玩了。虚幻的身影伴随着哭声彻底散去。
    而首先从幻境中逃离的林肆冷冷地看着周围被幻境一步步拉入书架深处的众人。
    哥哥，你不救你的棋子了吗？
    品质太差，没有用处，不如去试死亡条件。他淡淡的回道。
    大约过了五六分钟，除了那个女生，其他的人也都醒了。
    快，快救人。季白想把人拉回来，可是不知怎么地一个女生力气极大，她仍是一步步进入黑暗。
    众人亲眼目睹着黑暗深处出现了个虚幻的小女孩，左手死死地拽着小许与众人斗争，而右手的玩偶破败不堪，玩偶用纽扣缝的眼珠半掉不掉，身上的衣服染着斑斑驳驳的血迹，脖子上还死死的勒着一道绳索。
    她用怨毒的眼神死死盯着众人，可移到林肆的身上只剩下满满的恐惧。
    小许！
    大声的叫喊，终于给了小许一丝触动，她刚刚看到自己的亲人呼唤着在远处呼唤着，脚下的步伐难以控制的向那边迈去。
    可是她回过头时听到了自己脖颈发出的清脆的咔嘣声，整个头部旋转了180度。
    而小女孩紧紧拉住小许的手，死死向下一拽。白光闪过，地上只是满满的殷红的血迹和中央一颗小小的玩偶的头。
    玩偶的眼珠掉落在地面上，灯光折射出的光线怨毒异常。
    第11章 礼仪（十）
    她死了，她死了。
    小许死在了他们的面前。恐惧、惊慌、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之前的拉锯战更是充分体会到自己与游戏中npc的力量差距。
    啪嗒啪嗒，一枚枚沾着血迹的小小脚印围绕在众人的身边，还有不少人的裤子上好像被那脚印踹上几脚。
    她捡起掉落在地面的玩偶，玩偶头脸上天真烂漫的表情与地上的血迹，形成渗人对比。
    她停了，停在了林肆的面前。而林肆则用森冷寒凉的目光注视着眼前小女孩的虚影。
    林肆的掸了掸蓝白色病号服衣角蹲下身，平视的角度在她耳边耳语：你如果敢踹，不知道你弟弟被拼起来的时候会不会缺些什么。
    光看面容，根本想不到他的平平淡淡的威胁着游戏里杀人的npc，莫吉托，就是那个小姑娘本身是已经完成了今晚的任务。但没有得到自己最想要的林肆玩偶，自然有些气不过想踹上两脚解解心中的闷气。
    哇，哥哥威胁我。透明的泪珠滴滴滚落粉雕玉琢的脸热人怜爱，可她的手却撕扯着那颗玩偶头，黑发散落一地，迸发的白色脑浆，染得她满手腥气。
    嗯？哥哥？这npc是找死吗？04充满占有欲和不快的声音从心底懒洋洋地响起。
    我，我不跟你们玩了。莫吉托哭哭唧唧钻入书架深处。
    大佬啊，大佬，连NPC都敢威胁。
    围观的众人心底冒出了这句话。
    哐当哐当，身后用来阻隔的大门传出了被暴力推动的声音，木质大门甚至被板斧劈出了裂缝。
    快找书，女爵快进来了。林肆一句暴喝换回了他们已经愣掉的神。
    他快步走向中午发现故事书的地方，而面前原本在地下的书架好像被一双手扭转翻至地面，连灰土都保持着原样。
    上面原本标着小红帽的名字也变得五花八门，什么野天鹅，拇指姑娘全出现了，好像回归了原本的模样。
    他随手摸了一本，灰尘让他的表情展现了出厌恶。就在这时，木门被斧头劈开，你觉得虚影出现了。
    让我看看哪一个孩子不听话？虚幻飘渺的声音像是从地狱传来。
    祖母要好好惩罚那些不听话的孩子。
    众人放缓了脚步，利用他只能看到却听不到的特性，静悄悄的躲避着。
    可是女爵却死死守在门口，不让他们离去，眼看着时间一点一滴过去，众人都有些焦虑起来。
    靠，他就死守在这了吗？
    烦死了。
    老鼠那个任务不做完，不知道明天又会有怎样的惩罚。
    重力好像对他不起作用，他纵身一跃跳上书架顶，与那个抱着双腿哭泣的莫吉托四目相对。
    林肆仔细观察莫吉托，发现她脖子上好像有着一道粗粗的绳索勒出的痕迹，而她手里抱着的玩偶，则是四肢断裂，头部断裂，又被缝合在一起。
    弟弟，弟弟不疼。她口里还嘀嘀咕咕的念道。
    女爵只在下方游荡，可以说林肆的位置是高枕无忧，他翻开那本名叫《佚名童话故事集》的书，第一章故事叫做密林树深处的狼外婆，这个标题引得他眼瞳一缩，又抬了抬头看着那个百无聊赖的女孩。
    他用的清澈极其适合讲故事的声音读到：很久很久以前，密林深处有一个会魔法的祖母，她喜欢把孩子的灵魂装进玩偶，再把身体分成六块，他有着一个可爱的孙女和孙子，后来他做恶多端，终于被密林深处的狼骑士和他的仆从咬死，释放了那些被囚禁的灵魂。
    林肆边念边挑了挑眉，而莫吉托的神色也极为难看，她听到最后实在忍不住了面目狰狞：不对，才不对，明明是那只狼和侍从杀了拥有魔法的祖母和孙子孙女。
    嗯，但故事书是这样写的。他挑动了眉头，平静的语气给莫吉托的怒火又添了一把柴。
    哥哥，你可真坏，欺负人家一小姑娘。
    呵，你会怎么做？他没有回答04的话，反而把问题又抛回来。
    我呀，我会拿着她弟弟，把刀架在这个女孩的脖子上问她事实，不说实话，不说就让她重新体会一下生前的痛苦咯。
    它们又不是人。吊儿郎当的语气吐露出04真正的心声。
    它是编的，明明是祖母收留了从森林流落的两个姑娘给了侍女的职位，她们贪心不足偷，让祖母成了狼，让我和弟弟灵魂与身体分离。
    她用着嘶吼的声音吐露出美好的童话背景后残忍的现实。
    那天可是祖母的生日，我们连礼物都还没有送给他，我们只是想把礼物亲手送给她。
    你们这群人只会每次只会把最好看的那个人的脸，献给假祖母用来过关，根本就不会理会事实。
    那愿不愿意做个交换？你帮我引走你的假祖母，我帮你们团聚。他擦了擦镜片，十分无意的提起。
    你真的能帮我吗？这还是个小姑娘，听到好处自然而然的动摇。
    可以。眼睛上金链微微荡起，悄悄探头的月光照进他的眼里，细碎的光芒动人心魄。
    这话你自己说的，要不然我会在这个副本里追杀你，不死不休。说完莫吉托跳下书架，直冲着那个祖母的虚影撞过去。
    众人抓住了时机，向房间里那些还在等待的红眼老鼠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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