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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烈推荐】剑名不奈何(重生 修真)——淮

    自此,玄门百家但凡有人亡故,不论长幼必然惊尸,无一例外,死伤惨重。
    墓道内安静良久。
    尉迟锐两眼放空,似乎在认真思索什么,片刻后坚定地道:
    我家没有。
    应恺无力道:长生,那是因为当年你家没有人死,好吗。
    尉迟锐点点头,然后傲然重复:我家没有。
    应恺一手扶额,半晌长吸了口气,明智地决定不跟他计较。
    总之,各家惊尸之灾已经到了我一人难以掩盖的地步。如果这种丑闻传出去,不仅玄门内部将恐慌大乱,民间百姓也必然将修士视为洪水猛兽,将求仙视为妖魔邪道。
    因此与钜宗长孙澄风秘议过后,我提议各世家门派将所有先祖前辈的遗体都迁葬到岱山,修起定仙陵,再施以厉法重重封锁,严厉禁止活人入陵。若是有人一定要下墓,则最好一人、最多两人,尽量避免群尸惊起的风险。
    在陵墓最深处的第九层,我浇筑了这座纯金重门,并亲手送进了四具棺椁。
    镜棺在里面?尉迟锐立刻问。
    是的,第一具便是那邪门到了极点的镜棺。应恺缓缓道:铜水浇铸,黄金封死,由我亲自祭拜后送入门内,永远不见天日,各家惊尸之灾戛然而止。
    尉迟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问:其他三具呢?
    应恺反问:你小时候听过鬼太子迎亲的故事吗?
    当然听过。鬼太子迎亲是道经启蒙故事里的一篇,其流传之广,大概跟民间小儿开蒙念三字经、百家姓差不多。
    相传上古时期,鬼垣势力强大,鬼王对众神多有不敬且作恶多端,有一位东天上神因此被触怒,降下了天劫将鬼王打得神魂俱灭。鬼垣太子为了报仇,施法在人间掀起无数战乱,一时之间流血漂杵、万里焦土,甚至连众神都惊动了。
    这位东天上神据说非常慈悲,怜悯世人饱受战乱之苦,遂再次出手,神、人、鬼三界的战局因此而渐渐倾斜,僵持不下的鬼太子只能向众神求和。恰逢这时,一位大宗师于战场上横遭兵解,立地飞仙,传说是位美貌绝伦的女子,与鬼垣太子甚为匹配。于是鬼太子便送出大批价值连城的聘礼,百兽精怪的迎亲队伍从黄泉直上碧落,敲锣打鼓将新娘接回了九重地底。
    传说中的结局是两人从此情深意笃,琴瑟和谐。且从那以后,鬼太子便永居黄泉深处,再也没有人见过他。
    当然这只是荒诞的故事,所谓鬼太子指的可能是哪位鬼判官,而玄门从未记载过什么东天上神,更没听说鬼垣敲锣打鼓迎娶过太子妃。
    尉迟锐狐疑问:所以呢?
    懲舒宫密室内有一座青铜棺,历任盟主代代秘藏,没人知道里面到底是什么,但有传说是鬼垣太子妃兵解飞仙时留下的遗骨。应恺缓缓道:谨慎起见,同样被我熔金水封死,葬进了这地底。
    尉迟锐有种儿时睡前故事与现实交错的荒谬感,半晌一脸震惊道:不会吧?
    应恺哑然失笑。
    第三具呢?尉迟锐忍不住又问。
    这时哪怕应恺说第三具是神话传说里的鬼垣太子,他都不会有任何惊讶了。谁知道这个问题话音刚落,就只见应恺那一丝笑意渐渐消失,良久才抬起满是血丝的眼睛,平静地说:不是。
    是宫徵羽。
    刹那间尉迟锐所有言语都卡在了喉咙口。
    怎么能把宫惟放在那里!他突然唰一下站起身,失声道:宫惟不可能会
    他会。应恺的语调疲惫但平稳:身为大宗师,含怨而死,死后不腐,已经具备了惊尸的一切条件。天下公认宫徵羽镜术第一,而那座邪气冲天的镜棺偏偏在他死后同年现世,哪怕是我都不敢担保此事与他绝对无关,你明白吗?
    我把镜棺的存在隐瞒下来,就是因为怕玄门百家因此认定宫徵羽怨灵作祟,连累他身后声名。定仙陵建成后,我将他遗骨改葬黄金棺,当时他尸身依然未腐,伤口仍能渗血,且面容栩栩如生。
    应恺望向地底深处的那座巨门,轻声说:长生,如果这世上有一个人一定会惊尸,那么这个人十有八九是宫徵羽。我只奇怪为什么这么多年他都没有惊。
    尉迟锐沉默下来,良久突兀地道:他生前很喜欢热闹。
    应恺说:我知道。
    宫惟生前不仅喜欢看热闹,还喜欢制造热闹。这么活泼好动的人,最终却被孤零零埋葬在最深、最黑暗的地底,镇压封死,不见天日,他会怎么想呢?
    会失望吗?
    还是怨恨呢?
    宫徵羽被改葬在定陵最深处的事,全仙盟只有我、徐霜策、长孙澄风等极少数人知道。将这三具最危险的棺椁送进去后,本来我打算将巨门封死,从此再也不让任何活人踏足这门后半步应恺深吸了口气,才道:谁知这时又迎来了第四具棺材。
    尉迟锐皱眉问:谁?
    应恺挪开视线,眼底映出跃动的火苗,半晌低沉道:
    徐霜策。
    尉迟锐愕然半晌,第一反应是自己听错了:谁?!
    十六年前升仙台上,宫惟临死前对徐霜策说了对不起。他说,你永远都飞升不了,你这辈子的修为就到此为止了。应恺定定地望着烛火后一望无际的黑暗,轻声说:之后的那几年,我一直沉浸在自责、愧疚、悔恨和痛苦交织的情绪里,并没有心力去仔细思索这句话背后的意义直到某天深夜,懲舒宫大殿,徐霜策突然带着一具空棺踏月而来。
    我近来独自修行,毫无进境,只觉厌倦。有时午夜梦回,想起那年升仙台上宫徵羽留下的话,仿佛冥冥之中竟自有定数
    一轮弯月映照在大殿前,庭院如积水空明。应恺双手微微发抖,但徐霜策的神情和声音都平淡到了极点,仿佛在叙说他人毫不相关的事情。
    我此生无法飞升,总有一天会命丧黄泉。到那时我心有不甘,执念不散,一旦尸变必定遗患百年。所以你先将这具空棺送进定陵第九层,未来大限将至时,我将自行入陵封死墓门、卧棺静候。或许那一天也不会太远了
    应恺咽喉仿佛堵上了酸涩的东西,良久才颤声道:对不起,其实都怪我。如果我早点发现你们之间的摩擦不可调和,如果我早点察觉徵羽心里的不快和杀意,如果我能早点开解他、制止他
    出乎意料地,徐霜策竟然笑了一下,尽管非常短暂:不。
    你最大的心障便是强自为难,为自己揽下太多责任。他突然问:还记得那年我曾经说,我后悔曾跟你一起进入那座桃林,要是这辈子从没遇见过宫徵羽就好了吗?
    应恺看着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当然记得,他还记得徐霜策从肺腑里激出的那一口热血。
    我现在不后悔了。徐霜策轻轻地说,我只觉命当如此。
    生为宿敌,死同一葬。
    应恺长长地呼了口气。
    墓门终于关闭时,里面埋葬着四具棺椁。此后十余年间,尽管偶有活人入陵洒扫拜祭,但定仙陵里的上千具棺椁从来没有发生过异变,玄门百家也再没发生过惊尸的丑闻。
    玄铁巨门外群尸尖嚎声已经远去了,拖着沉重的脚步渐渐消失在亘古岑寂的陵寝深处。狭窄的墓道内,只有一豆火星在燃烧,随着应恺的叹息而陡然摇晃,带着四周墙上的投影也微微晃动。
    直到昨夜,我发现那块作祟的千度镜界碎片是复制品,实在无法解释这一切只得亲自打开了陵墓的门。
    尉迟锐默然良久,才问:你想看这事跟宫惟有关系没?
    全天下最精于幻术的人是宫徵羽,最熟悉千度镜界的人也是宫徵羽。我必须来亲自看看他的灵魂是否还安息。应恺声音发涩,深吸一口气压抑住了:如果当真跟他有关系,至少下一块镜片现世时,我可以亲自赶去处理。
    谁都没想到,宫惟还好好躺在定仙陵里,倒是这么多年都没动静的上千具棺椁齐刷刷惊尸了。
    它们走了。尉迟锐望向玄铁石门,耳朵敏锐地动了动:走吧。
    两人都是当世立于巅峰的大宗师,尽管彻夜厮杀损耗惨重,但经过这番休整后至少恢复了点元气。应恺用定山海剑支撑着站起身,刚要转身往外走,又迟疑了下:你受伤了吗?
    尉迟锐:还好啊。
    那你喘这么厉害?
    尉迟锐:没有啊。
    两人突然同时僵住了。
    喘息从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传来,一声比一声清晰,一声比一声沉重,仿佛近在耳边。应恺蓦然望向尉迟锐,两人都从对方眼底看见了自己苍白的脸色,然后同时慢慢转向身后那座巨大的黄金墓门。
    颤栗从脚底升起,但那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地面在震。
    震动越来越大,越来越剧烈,左右墓道上碎石尘土簌簌而落,紧接着巨门边坚固的石墙突然爆出一声清脆的:
    咔擦!
    仿佛虚空中无声的警报,应恺面色骤变,只来得及飞身推开尉迟锐:长生让开
    话音未落,黄金墓门整扇爆裂,千钧门板呼啸而至,将应恺当胸撞飞。
    紧接着他整个人飞出去砸塌墓道,金块碎石如冰雹当头而下!
    尉迟锐:应恺!
    但巨震淹没了这一声咆哮。
    应恺被重重压在上千吨巨门下,瞬间喷出一口血,耳朵里迅速漫出血腥的热流。过了好几秒,他才在剧烈震荡中感觉到神识内有什么东西一松。
    那是大乘印。
    笼罩在岱山千里范围内的保护法阵,在此刻颓然龟裂了。
    光幕碎成千万片,汇聚成洪流冲上云霄,随即连最后一丝光都消失得无影无踪。汇聚在山下的所有人不约而同抬起头,尉迟骁脚步僵住,长孙澄阳半张着嘴说不出话,惊骇如无数条毒蛇般在人群中滋滋蔓延。
    岱山上空尸气冲天,苍穹阴黑,映在了宫惟震惊的眼底。
    下一刻,那浓厚到如有实质的尸气爆发式扩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席卷而来!
    山下的修士们根本连躲都来不及,便接二连三被黑暗所笼罩,紧接着连喊叫和惊呼都被浓墨般的雾气所吞没了。长孙澄风闪电般拉住身侧的白霰,同时扭头喝道:都别乱动!别乱跑!
    尉迟骁第一反应是伸手去抓宫惟,随即却感觉那细长冰凉的手在自己触及的刹那间一滑,消失得无影无踪。
    向小园?尉迟骁愕然道,四处摸索却只碰到滑腻腥湿的尸气:你上哪去?!回来!
    前方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宫惟静静站在峭壁之巅,仰望着远处定仙陵的方向,面色苍白凝重。
    随即他袍袖一振,飞身掠向山涧。
    咳咳咳陵墓深处,尉迟锐竭力把剑刺进地面稳住身体,在猛烈晃动的墓道中沙哑道:应恺?你怎么样,应
    他的声音突然顿住。
    金属摩擦的声音从黑暗深处传来,仿佛有什么危险的东西正缓缓滑开,随即在一声尖锐擦响后戛然而止。
    尉迟锐的瞳孔颤动起来,他已经意识到了那是什么
    棺盖。
    回去。他难以置信地喃喃道,回到那个世界里去,你们明明已经
    但可惜迟了。
    墓道已成废墟,两侧残墙上的阴烛突然一支接着一支自动燃了起来,映亮了地宫第九层巨大的空腔。只见前方青铜地面上,有一座直径长达数丈、雕刻森严繁复的圆形法阵,四具庞大沉重的黄金棺椁呈环形摆放,其中一具棺盖赫然大开。
    光晕森寒幽绿,一道僵直的背影坐起身,缓缓转过脸来。
    尉迟锐满耳都是自己难以控制的急促喘息,他下意识向后退去,终于艰难地叫出了那个名字:
    宫惟。
    第29章
    尉迟锐急促地喘息着, 下意识向后退去,终于艰难地叫出了那个名字:宫惟。
    罗刹塔铿锵一声森寒出鞘,但他紧握剑柄的手却微微发着抖, 声音中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发觉的悲哀和恳求:
    别过来, 宫惟别再过来了。
    话音刚落, 只见那尸身爬出棺椁,因为动作僵硬而砰一声单膝跪地, 然后慢慢站了起来。
    那青白而没有丝毫表情的面孔就这么直直对着尉迟锐。
    法华仙尊从小就不喜欢戴冠,乌黑的头发随手一束,有种轻衣胜马的散漫和从容。哪怕只是待着什么都不做, 他周身在那种生动的气韵和神采也都仿佛在不停流动, 就像轻松的音符在空气中跳跃;当他愿意亲近什么人的时候, 他就像一团甜蜜的梦, 快快活活地包裹住这个人的整个世界。
    但现在他完全静下来了。
    他紧闭着双眼,面容死白,每根发梢都散发出无形的沉重和僵冷。
    尉迟锐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 缓慢地一步步向后退,这时却突然一声轻微的:喀拉!
    一块碎石在他脚后跟下应声而裂。
    仿佛虚空中无形的弦猝然断裂,那尸体蓦地抬头, 紧盯着尉迟锐,下一刻突然原地消失。
    换作一般人可能反应不过来, 但尉迟锐跟他过招太多次了, 瞬间瞳孔紧缩,拔剑转身,只见法华仙尊的尸身犹如鬼影般当空而下,当!一声亮响挥手打开剑锋,一掌抓向他咽喉!
    尉迟锐怒道:宫惟!
    他仰头避过指爪, 尸身五指紧擦下颔而过,如刀切豆腐瞬间没进青铜实心墙。尉迟锐趁隙抽身迎战,罗刹塔神剑所至,铜墙铁壁皆作齑粉,整片砖块如暴雨打冰雹般坠落,但那惨白的面孔却始终如影随形,甚至无法拉开丝毫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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