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他想道歉,这些年来无数次在想象中预演过这个画面,无数次重复过那三个字,可到了真正需要的时候,他甚至不敢扭头去看要道歉的对象。
我们那时候都还小,说过的话,其实我没有记得太清楚也没有当真过。白浅眠异常平静。
因为他的平静,潘洵慢慢扭过头去看他。
我相信你是无心的,也许你那时候心情不好,白浅眠还看着自己的手背,你不必要耿耿于怀这么多年,更不需要对我做出什么弥补,我从来就没有怨恨过你。
你没必要为我找借口。白浅眠越是宽容,潘洵越发揪心难受,他握着方向盘的手指还在用力,你都那样了还在关心我,我却对你口出恶言。
你还小。云淡风轻的三个字,白浅眠说起来的时候好像很不在意。
潘洵却盯着他,艰难道:我很后悔,说出那样恶毒的话。
嗯。
潘洵吸了口气半天没有吐出,他将自己的脸活生生憋成青紫色后终于找到丝丝勇气般,先转走了视线才敢出声,你有没有想过......
勇气用光了,潘洵停顿下来。
白浅眠安安静静坐在副驾,视线一动不动的落在自己手背。
潘洵右手离开方向盘后垂落到自己大腿上,他一个字一个字的僵硬往外蹦,有没有想过,我那天,那天......
白浅眠手指动了动,脑袋还低着。
潘洵颤抖道:在那里。
白浅眠还垂着脑袋,潘洵转过头看了他一眼,未能看到他的表情。
......我在那里,我都看到了,我没有出去救你,因为我很恐惧。潘洵说完这一句,咬紧牙齿不吭声了。
白浅眠静默了许久,语气轻飘不落地,他貌似淡然的回答道:我看到了。
四字落地,潘洵因为过度诧异面庞扭曲。
白浅眠还维持着之前的动作,他低着脑袋,潘洵只能看到他的下巴和侧脸,白浅眠已经闭上了眼睛。
他说完那一句惊骇震惊潘洵到死的话后忽然笑了声。
那一声笑很短促,带着苍凉释然之意,白浅眠一字一句重复道:我看到你了。
你,你在说......说什么?潘洵才停下抖动的手指连着胳膊,上半身彻彻底底僵麻了。
白浅眠右手大拇指摩擦着自己的左手背,声调平稳,那天,我看到你躲在树后了。
......潘洵完全傻了,脑子彻底空白。
白浅眠微微抬了点头,还是让他看不清表情,我们都还小,面对施暴的大人做不了什么,破屋周围没有人烟,你就算出来了也救不了我,我没有怪过你。
说过那样过份的话不怪,亲眼看着不搭救他也能理解,潘洵只觉自己张不了口,白浅眠太善良了,他或许无法想象人性的自私,他也许根本想不出来自己当年有多卑鄙。
你什么都不懂。像是自暴自弃,又或者是面对这样的白浅眠,潘洵再不想玩弄什么手段讲究什么步骤策略,他急于将所有的事情说出,然后哪怕让对方捅自己两刀他也痛快。
如果是你,专注望着白浅眠侧脸,潘洵轻道:你会出来救我的。
从始至终,对于这一点他从来没有怀疑过。
白浅眠没有反驳他这句话。
你想象不到一个人的下限,如果只是不敢救你,我或许会自责......但不会痛苦这么多年,潘洵终于不再艰难,他的声调很平稳,只有眼中汹涌着激烈的情感,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偏偏要在那天和你玩什么角色扮演的游戏,为什么要让你穿上我的衣服和帽子,为什么打发你先回家。
白浅眠的右手还摸着左手大拇指,潘洵这一段话说出,他却好似没有受到任何冲击。
潘洵的视线落到车外杂草丛中,这一刻他像是放弃所有反抗等死的囚犯,一五一十说道:因为我知道,我已经提前知道了。
知道什么?白浅眠适时出声,语气依旧平静。
太平静了,不该有的平静,若是平常,潘洵应该注意到这异样,只是现在他的心神震荡波动,已无力关注其他。
他像是跪倒在神父面前忏悔的罪人,专注的将细节一点点揭露,在离开科涅狄格州三年前,潘家有人找上了我,他跟我说,我还是有机会能够回到潘家的,他让我不要放弃的太早,好好想一想未来的人生。
白浅眠很安静。
他跟我的联系从来都是单向的,甚至在回到潘家很长一段时间后我才知道这个合伙人是谁,潘家的掌事人老了,继承者又是个窝囊废,人心不稳,那些聪明人提早压砝码了,而这个人选中了我,潘洵回忆起过往,说到这个合伙人时并未流露出什么感情,三年后,他给我带来一个消息,经历内部种种派系斗争后,掌事人打算将自己养在外面的私生子都接回去。
白浅眠没有回应,潘洵这会也不需要他有什么回应。
你没听错,是都,语调变得讥讽,潘洵冷道:除了我之外还有两个私生子,那个人告诉我,其中一个私生子应该同样得到了潘家某个人的支持,因而他知道了除自己之外还有另两个人也要被接回去,他不满之余心生歹意,他花钱找了人,要早一步去将另外两个竞争者废掉。
白浅眠的脸色终于变了。
潘洵没有发现,他还看着杂草丛,选择我的那个人只告诉我潘家要来接我回去,我本来还不太相信,后来又听到了陈伯跟人通电话我才确信这个消息,你知道我有多高兴吗,我甚至已经想好了未来美好的生活,可是那个人隐瞒了有人要来害我的消息,直到当天下午,直到见到你之前,他才让人通知了我,你知道为什么吗?
白浅眠缓慢抬头,他一点点看向潘洵。
潘洵没有发觉,他还扭头望着车外,他想看看我的应变能力,他想知道我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他说,如果我连这一关都过不去,那么我就不配他将来继续的支持,他不会将自己彻底捆死在我的船上。
潘洵感受到了视线,但他不敢回头。
所以我知道了,我已经提前知道了......我有想过躲在学校,可是那帮人一定会进来,我也有想过让人向陈青求救,可是不说来不来得及,陈青什么都不知道,他不敢单独做出什么决定的,万一他再联系了本家,我还不知道那个私生子背后站着的都有谁,让他们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依仗都没有才是最安全的,小小年龄,潘洵当初确实思考了这许多,所以我必须推一个人出去替我挡这一灾,我得暂时麻痹那个私生子,我得让将来有可能选择我的人有机会在那个时候站出来保护我,就算不拉拢他们,潘家也还有中立的人,我得争取他们的注意。
我需要时间,我更需要证明给选择我的那个人看,潘洵慢慢扭回头去,他的目光和白浅眠触碰上,白浅眠怔怔看着他,你我年龄接近,那个私生子也才得知能回本家的消息,他的支持者想不到他会如此胆大妄为,那帮人就和选择我的那个人一样,他们下了砝码但未完全离手,这就是豪门的游戏,豪门的游戏有它自己的规则。
白浅眠对视了几秒后,面无表情避开他的视线。
花钱找的人,能够得到的讯息有限,我赌他们不一定能认出真正的我,潘洵看着白浅眠,我没有想为自己狡辩的意思,只是我接到的话是说他们准备来废了我,我是真的以为他们顶多......当初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潘洵如今说来却只觉得残酷,想来那时候觉得没什么是因为要承受的不是自己,我以为他们顶多打折你的一只胳膊又或者一条腿,潘家不会允许一个残废当家主,我没想到......
那时候的潘洵想法再多也只有十岁出头,十二岁的孩子所能想象最过分的事情不过是折条胳膊腿,直到他换了装跟在后看到那帮人对白浅眠做的,他当时完全不确信了,什么豪门斗争的潜规则,什么只是废了不会杀掉,他那一刻完全相信那些人就是敢活生生打死一个人。
他们没有打死那个可怜的假潘洵,但是他们抬起了脚用力跺下,他们残忍的毁去了假潘洵作为男人的象征。
潘洵永远记得那一声惨叫,他永远忘却不了医院床铺上染的血红,白浅眠再不可能有自己的后代了,可是人从医院里醒来后问的第一句话却是,少爷还好吗?
潘洵当初就站在床尾,他甚至觉得白浅眠已经看出了什么,否则他为什么要说接下来的那句话,少爷,你最近别出门了。
潘洵觉得自己是恼羞成怒,他面对着白浅眠的关心从未觉得自己那般不堪过,他说了什么呢,他安慰自己白浅眠会成为过客,只是成功路上最普通不过的棋子,他暗示自己白浅眠正在用关心嘲弄自己的龌龊,所以他喊出了那句将来会无数次后悔的话。
你有什么资格管我,你都不男不女了。
那之后直到二人分开再没有过一句完整的对话,潘洵最后停留的几天对白浅眠表现出的只有冷漠。
他曾一时兴起般承诺过,若有一天能够离开小镇,他要带着白浅眠去最好玩的地方吃最好吃的东西,可是他食言了。
他将黑暗中的那段年月视作深渊,他将白浅眠与那些不堪的虚弱的无能的回忆画了等号,他急于为自己寻找一个开脱,他将白浅眠和弱小卑劣的那个潘洵一起埋葬。
是的,他以为可以埋葬。
第30章 知道 我依旧在庆幸着,是我不是你。
你有没有想过......
潘洵将所有的说出,他没了刚刚那种紧张到窒息的感觉,他坦然的等待着一个结果,无论怎样,对他都是种解脱,来到白浅眠身边一段时间,最终,过往的一切还是由对方亲手翻开,潘洵想,原来这十五年来自己并没有什么长进,他依旧懦弱而卑劣。
这件事情其实也不可能有结果,过错已经铸下,然而他妄想有个结束。
你有没有想过......白浅眠深吸一口气。
潘洵望着他,和之前的一幕颠倒,这会看似平静的是他,而白浅眠重复了自己之前的问话。
想过什么?看他很难往下说,潘洵沙哑出声。
我知道。依旧是潘洵说过的话,白浅眠忽的一下抬头视线落到他脸上,莫名重复道:我都知道。
......潘洵张了下口,他好像没有自己想的那么意外了。
那些人在绑架我去后山破屋之前特意告诉我,是因为我身上穿着罗门的校服,而能在罗门读书的孩子家里一定很有钱,所以他们抢劫了我,可是他们没能从我身上搜到一块钱,白浅眠的视线定定落在车外,他们觉得自己白忙活一场很是恼怒,所以动手打了我。
而伤到那种地方只是个意外,这是白浅眠受重伤进医院抢救后陈伯对外说的。
他们打我的时候,我心里其实挺高兴的。白浅眠终于不再用力抓自己另一只手,他的语气听上去居然有点轻松,我想,幸好少爷今天跟我玩了游戏,幸好少爷让我先回家,如果是少爷遇到这种事情,我只会痛上百倍千倍。
浅眠......潘洵唤了声,他只是想唤一声,他在这种时候没有什么能说出来的话。
可是,我看到了你,白浅眠移动视线,和潘洵通红的眼睛对视上,两秒之后又错开,就那么一眼,我抱着脑袋,就那么一眼,我透过那扇破旧的窗户看到你躲在树后,你在看着我。
所以,潘洵声调颤抖不停,你知道了......
他当年也曾猜测白浅眠或许知道了,但后来他觉得正是因为自己做了坏事过于敏感,白浅眠怎么可能知道呢,他都不清楚自己早和本家有了联系。虽说朝夕相处,但从小他就更能藏事,因为不爱说话更少有多余的表情,最亲近的人也不敢说有多了解他。
直到今天,白浅眠告诉自己什么?他说,他看到了,他还说,他知道。
知道什么?知道自己所有的卑劣吗?知道自己将他推出去挡了一次灾吗?如果知道,如果知道......如果一早就知道,那么当年的白浅眠究竟用什么样的心情在医院里对自己表达关心?
如果是后来猜出,那么自己这趟回西弗和他相遇,他是用什么样的心情装若无其事又对自己百般照顾?
你傻吗?
潘洵想问白浅眠你是不是个傻子,换了自己若是被一个人这样背叛利用,潘洵想,他一定会将那个人千刀万剐,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还喜欢上他。
喜欢......白浅眠会喜欢自己吗?谁会去喜欢阴沟里的臭虫呢?
我没有后悔过。白浅眠声音轻却坚定。
潘洵双手交握,这一次换他把自己的手背捏到发白,他张开嘴,不知是吞咽到空气还是口水猛烈的咳嗽起来,他咳的狼狈,像是要从肚子里咳出个器官才肯罢休。
白浅眠又低下头去,黑色轿车停在这杂草丛生的小路上一动不动,周围的荒僻让他和潘洵之间显得极为死寂。
他听到潘洵暗哑的声音断断续续问道,你......那时候,就,猜出来了吗?
如果那时候就猜出来了,白浅眠是怎么挨过接下去的毒打的,他躺在手术台上的时候在想什么?他清醒后发现自己的身体和以前再不一样的时候又在想什么?
他在经历着折磨的同时看到无耻的自己,他该有多么的难受啊!
我猜......你知道。
那你为什么不问?潘洵的手又一次抖起来,他有些崩溃,你为什么不问我,醒来后,为什么没问我你为什么会在那?
......
潘洵不敢将自己放到白浅眠的位置去设想,他只知道如果是自己,哪怕不肯定真相,那时候看到白浅眠躲在树后一定会叫出来,如果白浅眠当时叫出来......
你当时如果叫我。可以想象潘洵的后果。
没有如果。白浅眠摇摇头,语气平缓又坚定,我不会的,不管因为什么,我想保护你。
你真蠢。
今天也算解了我心中的一个困惑吧,白浅眠收拾了下心情,缓道:我不明白你当年为什么要那么做,现在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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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渣了老婆后他流浪街头——止坠(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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