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是方雀最常用的包,里面装着私人订制的纸巾、香水、小圆镜,还有一只钱夹。
方雀在钱夹里找到了她的身份证、驾照、士兵证以及几张忘了催取的大额借条。
经她检查过的东西,都被她随手丢开,一件件娇贵奢华的物件落到地上,摔得粉碎。
木质香气掩盖住消毒水的味道,冰冷严肃的病房倏而变得纸醉金迷。
终于,一切喧嚣归于沉寂,方雀捏着一只空钱夹,垂头站在狼藉之中。
这些全都是她所熟谙的东西,真实无比,没有一丝破绽。
方雀牵起嘴角,笑。
空钱夹坠地,发出清脆的“啪”的一响。
钱夹摊在杂物堆上,像一本翻开的书。
“书页”之间,露出一个方雀不曾翻过的隐秘夹层。
第58章 风月无边(三) 关于五年前的海难夜……
方雀眼睫轻颤, 一滴泪跃下,砸在她脚边。
她快速蹲下身,捡起钱夹, 拉开夹层。
这时, 病房的门开了。
一个中年女人愣在门边。
方雀捏着最新发现的纸,抬头去看。
那是自小照顾她的保姆, 赵姨。
赵姨很快反应过来, 眼角的皱纹聚成一把小扇:
“哎呦我的大小姐, 您这是……”
她趟着一地障碍,艰难地走向方雀。
方雀草草扫她一眼,又垂下头, 展纸。
白纸黑字映在她的眸子里。
调任书。
夜枭重伤,伤及右手手筋, 以致持枪不稳,无法继续执行任务。着调离“先驱者”营,编入通讯连。
除此之外,另有一封手信:
组织对你的遭遇表示无比痛心, 希望你可以好好养伤,日后去到新岗位上, 能够再度毕露锋芒。
祝早日康复。
读罢,方雀抬眼望着近前的地砖。
赵姨终于抓到方雀的手肘,将她从地上拖了起来。
方雀两眼放空,任额发垂落于脸侧。
她看上去, 似乎真的有很严重的精神疾病。
赵姨揽着她的肩, 将手里的外套披给她:
“大小姐,您现在病着,会有这些举动很正常, 您且宽心。如果这回砸得不够尽兴,我再调人给您送点能听响的物件,咱捡贵的砸……”
方雀抬起一只手,打断她的话:
“我没有生病。”
她说得冷静。
她将手里的两张纸折了几折,放在胸前的口袋里。
赵姨还拖着她的一只手臂。
方雀咬着唇甩开她的手,一头向墙冲去。
碎玻璃刺破她的脚底,一步一个血印。
日光在她身周流泻。
砰——
赵姨的尖叫声在偌大的病房里回荡。
.
方雀睁开眼,一头冷汗。
墨色的江纹在她膝头流淌而过,她最后翻出的那两张白纸还攥在她手里。
方雀闭了闭眼,缓缓吐出一口气。
这两张纸就是那幻境的破绽。
那是她从没见过的东西,它们不可能出现在她的钱夹里。
方雀重新将纸展开,用拇指温柔地摩挲着“夜枭”两个字。
她一方面为得知夜枭现状而高兴,一方面又为英雄跌落神坛而悲痛不已。
但其实她心里明白,夜枭的调任理所应当。
“先驱者”营是执行S级危险任务的特殊部队,里面全是通过生死考核的精英,断不会容留一个连枪都拿不稳的废物。
即使那废物是曾在“先驱者”营排名第一的夜枭。
十步远外,何山先她醒来,此时正拿着画轴在看。
方雀走到他身边,垂眼:
原本空白的宣纸被填上了画,画的是一男一女两个背影,他们正举着一卷空白画轴看。
何山侧头看向方雀,许久没能转开眼。
幻境中跑得红扑扑的脸颊与面前之人的侧脸渐渐重合。
方雀觉察到他的灼热目光,奇怪地挑眉看他。
被突然抓包的何山微微仰头,喉结一滚。
他指了指画轴,支吾道:
“画的……好像是我们。”
方雀:“嗯。”
画轴记录了他们第一次展开画卷时的场景,代表潮升的第一层幻境。
“卷起来吧。”
方雀说完这句,便向来处走了十步,盘腿坐下,再次入定。
她似乎急于进入第二层幻境。
何山听话地卷起画,随后将画轴抱在怀里。
频繁进入幻境极伤心神,何山本不欲急功近利,但瞧方雀如此,他还是随之盘坐好,合上了眼。
他怕她进展太快,把他甩下。
.
意识刚刚收归入窍,方雀的气管中,就被呛入一大口水。
“咳……咕噜……”
水是冷的,又腥又咸,方雀的双眼、鼻腔、耳膜皆刺痛无比,人被一股不大不小的力托着,却还在缓慢地下落。
巨大的水流冲撞着她的身体,她像一棵水草一样无助地随之飘来荡去,四肢麻木,不受控制。
方雀努力睁开眼。
咕噜——
一大团气泡从她口鼻间逸出,浮向雪亮的月影。
方雀看到自己肿胀发白的手,正向海面抓去。
幻境演绎的,是五年前的那场海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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