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宗主走得如此之急,不知是有何等要事。”
小童不太喜欢这位贵客,他人冷,走得又快,小童非要将两条小短腿倒得像风火轮,才能勉强追上他的衣摆。
小童气喘吁吁,随口敷衍道:“宗主的事,非是我等可以过问的,更无从得知。”
何山注意到小童情绪,慢慢减缓了步子。
何山:“原是如此。的确的,卫兄他口风很严,他此番邀我前来做事,却迟迟不肯告知我事情全局……”
小童终于调匀了步速,两手叉在腰间,仰着下巴道:
“此事我倒略知一二。”
何山:“哦?”
小童:“宗主明着是罚容师兄败坏门规,但其实这都是小事,最重要的是,容师兄无意间泄露了蔽宗的秘密。”
何山不动声色。
小童用手挡着半边嘴,压低声音:“他露了狐狸尾巴。”
何山扬起一边眉毛。
小童转过脸平视前方:“只不过,不知道那位天人之相的方雀师姐有没有察觉异样。容师兄拒不招供,这一直是宗主的一大心病,这次请贵客您来,八成是为了此事。”
何山转开眼,清凌凌地应了一声。
师妹她,会知道那个秘密吗?
.
“不语”湖畔,方雀负着容海,纵身跃入湖中。
湖水在卫平泉的督导下,早已恢复原样;满湖的无脸怪经此前一劫元气大伤,俱是恹恹地窝在湖底;湖心草还没来得及长成,只有矮矮的一层小嫩芽。
方雀踩着黏软的沙石向边缘走,走着走着,背上的容海忽然哼唧一声,一条胳膊向斜下方狠抓。
这时,二人正在湖心草坪中。
方雀意会,缓缓蹲下身子。
容海闭着眼,一爪子扑进黏沙,将几株小嫩芽连根拔起——
草叶的味道在湖水中弥漫。
这是方雀第三次闻到这种味道。
被拔空的地方留下几个小黑洞,黑洞里涌出些气泡和沙,不多时,气泡越涌越快、越涌越急,逐渐形成一股强大的吸力。
一个漩涡出现在湖底边缘。
脚下的细沙向漩涡淌去,方雀揽紧容海。
她被掀起,又坠落。
咚——
二人一道摔落在软木板上。
方雀睁开眼:容海的额头抵在她的肩骨上,指甲缝里有湖心草的汁液,嘴角也有一点点,人虽是还合着眼,但气色却比方才好了太多。
那草是续命丹的原料。
这小子倒是不傻,方雀心道。
她扶着容海,与他一同坐起。
周遭景物在偷偷变化:一条银线像小溪一样从电脑桌下流出,流到墙边,圈出一个个方块,方块内的画面由透明变至清晰,变出床、书架、画框、懒人沙发……
空荡荡的房间内霎时有了生活气息——
房间的主人,终于归家了。
容海静静地坐了一阵,忽然歪着脑袋靠上方雀的肩,方雀贴着容海脸侧,从那里,她能感受到少年的颤抖。
容海紧紧抓着她的袖子:“你们终于来了,救救我,救救我!我不想留在这里,我想回家……”
他合着眼,颈侧青筋爆起,似在呓语。
方雀反握住他的手背:“放轻松,海色。”
少年立起上半身,像未张开眼的幼犬一样用脸寻着声音来源。
方雀抬手蹭了下他嘴角的血和草汁:“我会带你回家。”
少年终于安静下来,他跪坐在方雀身边,脚跟贴着尾巴骨,团成不大的一团。
方雀轻而易举地将他打横抱起,放在床上,把锦被拉到他的下颔处。
软垫依着少年身体的轮廓微微下陷。
方雀后退一步。
容海感觉到身边人想要离开,连忙从被子里挣出一只手,轻轻抓了下方雀的衣摆,指尖顺着布料下滑,垂落又抬起,最终还是斜斜地指了一个方向:
“姐姐,门在那边。”
方雀回头,看到银线在角落里连成门框和把手。
她把容海伸出的手塞回到被子里,走过去,拉开门,门后是缎子样的黑暗,内里蕴着点点繁星。
方雀迈过门槛,将门拉到身前,只留下一条小缝。
她从小缝里说道:
“好好睡一觉吧,海色。”
.
方雀从若比邻中走出,眼前是她暂住的东厢房。
何山站在院子里,似是候时已久。
他听到脚步声,转头看向方雀,有意无意地瞥了眼若比邻残留下的星光。
方雀摸了下鼻尖:“刚从不语湖那边回来,走了个捷径。”
她没等何山应答,即刻便想将近日发生的一切都倒给他听,岂料,她刚刚张嘴,何山的声音就先飘了过来。
“师妹可觉得,这翰白宗有古怪?”
方雀闻言一怔——
何山的这个问题不对劲。
早先进翰白宗之时,守山门的小修曾说何山是卫平泉的贵客,是经常出入翰白宗的。
即使翰白宗处处古怪,他又怎么会觉得?
方雀做贼心虚,越想越觉得何山是卫平泉的盟友,此番是来找她套容海的罪行的。
念及此,她侧开脸,故作轻松道:“没有。我对翰白宗知之甚少,近日也只是随便走走,什么都没瞧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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