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附灵低头看他一眼。
郭解主动道:草民奉皇帝之命,看守王苏敏。
看守,金附灵抬眼,王苏敏胸口一道血痕,已经昏死过去,松垮地落在木头上,皇上让你杀了他吗?
郭解低头,从始至终也没有抬起来,抱拳说道:没有。
金附灵柔和道:那么,如果他死了,你要拿一具死尸和皇上交代吗?
抬起头来,郭解。金附灵说道。
郭解只好抬起头,视线和他相对。
金附灵看着他,微微眯起了眼睛,视线最后落在了他的剑上。郭解身体轻轻一偏,挡住了那把剑上头花花绿绿的剑穗。
郭解神色慢慢地平静下来,说道:草民有些心急,都尉。
金附灵沉默片刻,一偏头说道:滚罢。
郭解站起身来,疾驰而去,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夜色中。
金附灵额前的碎发被风轻轻地吹起来,他回头忘了一眼,又转头看向黄金台上的那个漆黑肮脏的男人。
下头的士兵上前一步,说道:都尉,出示虎符。
没有虎符,金附灵垂下眼皮,我只是路过。
士兵说:请后退十步。
金附灵却道:我走了。
策马转身,最后扫了一眼王苏敏,嘴角平平,扬鞭策马而去,衣袖翻飞。
另一边,宁和尘揭下面具,久违地心脏砰砰地直跳,简直像是要跳出来,他身法敏捷,如一阵风吹出城外,城墙上的士兵只觉得清风拂面,在一转头,城墙下并没有人。他一路向北,跳进一家院子,霍黄河接住他扔下来的衣服,扔给了楚服,楚服将血衣丢在水盆里,瞬间渗作一盆血水。
霍黄河转身去看宁和尘,有些不可置信道:成了?
他们如果但凡有其他人能再败露之后能全身而退,也不会用宁和尘,宁和尘除了武功高之外,任何一方面都让人感觉不放心。霍黄河都想替他去,但又怕一旦败露,两条命都要折进去。
宁和尘倚在墙上,看了他一眼,说道:不我被发现了。
霍黄河惊了。
宁和尘道:金附灵看出来了,但他没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霍黄河:你确定?
确定,宁和尘说,但他为什么没说?
霍黄河:有计?
楚服在另一边已经结术了,闭着眼口中喃喃作响。
宁和尘冷静下来,又有了些思绪说道:不应该是计,他当时不杀我,等我回来,岂不是更杀不了我?
宁和尘转头去看泡在血水里的布偶,说道:他想让我救王苏敏。
楚钟琪还在外头放火烧山,可能没有一时半会还回不来,楚服额头上开始冒汗,霍黄河守在门口,气氛紧张到了极点,几乎没人敢喘大气。
宁和尘倚在墙上,手放在自己的剑柄上,下意识地抚摸着那条小鱼剑穗。他把剑都换了,换成了郭解用的长剑,但没舍得摘下剑穗。这是一剑大事,他希望这个东西陪着自己,但是就是这个小小的东西,彻底让他在金附灵面前暴露了。
宁和尘有些想念李冬青,闭上眼睛,让自己平静下来。
他今晚没有做错很多事,金附灵的出现是一个意外,如果是李冬青,他当时会怎么做?
他想到李冬青慌张的样子,唇角微微扬了一下。也未必能好到哪儿去。
院里升起浓浓地血雾,霍黄河扑腾了两下,怕血雾离得远了被其他人家看见,蹲在墙上看了看,原来都隐秘在黑暗里了,外头是看不清楚的。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候,楚服长出一口气,瘫倒在了地上,水盆传来一阵水声,好像是有东西掉在了水里。
霍黄河和宁和尘赶紧去接,王苏敏还昏迷着,如果这时候被淹死了,一切都白玩了。霍黄河一把把他捞起来,拿起水瓢,灌了整整一瓢水给他,宁和尘拿起准备好的药粉,洒在了他胸口的剑伤上,包扎起来。
王苏敏狠狠地吸了一口气,霍然睁开了眼睛。
楚服虚脱了,说道:快跑!他们马上就要发现韩安国不见了,王苏敏是假的,快跑!
王苏敏嗓音沙哑得不像样子,说道:原来是你们再来点水。
霍黄河舀了一瓢水,把水瓢塞在他手里,说道:边喝边跑罢。
说着背起了王苏敏,宁和尘背上了楚服,翻上墙头,消失在了黑暗里。
王苏敏在霍黄河背上又咕咚咕咚喝了一瓢水,问道:有吃的吗?
还真有。霍黄河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囊,递给了他,说道:兄弟,这回我彻底记住你了。
王苏敏:早晚的事儿。
楚服拍了拍他的肩膀:放我下来。
她体力好像恢复了不少,宁和尘把她放下来,就在这时,背后城门好像隐约有了士兵纷乱的脚步声,他们四人对望一眼,楚服说:发现了。
宁和尘一把拉过她,又把她背在了身上,说道:快。
楚服说:我哥什么时候回来?
他不会回来,霍黄河说,还有两座山没放呢,天亮前能放完不错了。
宁和尘说:他在汉中等咱们。
楚服趴在他的背后,说道:希望一切平安。
宁和尘道:他不会有事的。
楚服轻轻点了点头。
第89章 剑起江湖(十九)
漫天黑雾压城, 静悄悄地慌张, 急促促的马蹄。
冰甲啊, 如冬夜的流水,缓缓地流淌,杀入雾气里,一条流淌的银色小溪。
王苏敏咽不下干粮,在半路全都吐了出来, 吐到后半程霍黄河闻到了衣服上的血味儿。
他微微回头,王苏敏叹了口气。
霍黄河:能不能撑住?
能啊,王苏敏声音沙哑极了,能。
宁和尘停在树丫上, 回头说道:李冬青在等你。
王苏敏笑了。
我走时他受了重伤,宁和尘说,他自己杀了楚断, 还有一个不知名的少年,在十招之内。
厉害了,王苏敏哑声道, 长大了。
宁和尘:撑住。
王苏敏:这小子没我不行。
宁和尘微微笑了起来。
背着楚服继续踏着树枝,在山林里穿行。
他们渐渐地能感受到有人确实在追逐他们,而且那些人离他们不远, 那些人也不弱, 他们像是猎犬,会紧紧地咬住他们,早晚会追上他们, 这条小河在追逐游鱼,无声地流淌,无声地淹没。
宁和尘脸色阴沉如水,他心里已然较起劲来,今天势必要把王苏敏带走,人挡杀人,佛挡杀佛,就算是一路杀出一条血海,他也要把王苏敏带到李冬青的面前,让李冬青看见王苏敏,让他抱住自己的兄弟的胸膛。
宁和尘忽然停下了脚步,把楚服放下,对霍黄河道:你们先走。
霍黄河没有说什么,交代道:汉中等你。
宁和尘抽出腰上缠绕的长剑,那根剑穗已经换了回来,他跳下树丫,转身便往回走去,走进山林里。
这世上的人可能已经记不得了,就在一年前,李冬青还为闯出名堂,这世上让人闻风丧胆的人只有宁和尘,他是苍鹰郅都之子,是酷吏郅都,忠臣之后。
宁和尘也已经很久都没有想起来自己的过往了,忘了有两三年了,认识李冬青之后,就不大能想得起来。那身肃杀气也找不回来了。
宁和尘在一条林间路上,等到了两个黑衣男人。
他没带斗笠,夜里面庞似乎更加惊人,如鬼如魅,那俩人没听到气息,骤然看见他猛然提了一口气,停下了。
我是宁和尘,宁和尘礼貌问道,还打吗?
那俩人对视一眼。
宁和尘把剑甩了甩 ,抽得空气一声脆响,俩人看见那把剑,又看见他的那张脸,再闻到宁和尘近乎于无的气息,俩人又对视一眼,微微猫腰,一齐把剑轻轻地扔在了地上。
宁和尘点了点头,一偏头,示意滚罢:沿着北路跑,别让我再见到你们的脸。
俩人转身便跑了起来,跑了两步,却忽然停了下来,举着手慢慢地往后退,郭解一手端着剑,从他们身后探出头来,对宁和尘说:你怎么忽然吃起素来了?
放人一命,宁和尘不怎么意外,随口道,我有时候也想积点阴德呢。
郭解听见了个笑话般放声大笑,笑了片刻,擦了擦眼泪,说道:啊,林子大了,什么鸟儿都有。宁和尘居然想积阴德。
你这辈子杀的人一个地狱都放不下,郭解平静下来,看着他说,我在地狱等你。
宁和尘淡淡地笑了,很有些温柔如水的样子。
那两个男人吓得两股战战,不住的哆嗦,郭解的剑指着他俩,他看着这俩人,却在百无聊赖地跟宁和尘说话:你们到底烧了几座山?
不好说,宁和尘道,也许取决于你们要追多久。
郭解:啊。
他看了眼那两个人,一偏头,问道:听见了吗?
什么?
郭解说:这是放火烧山的罪魁祸首,你们就这么放了啊。多大的心?
那俩男人又悄悄地互相望了一眼,郭解说:看什么啊,你俩能商量出什么啊?
他服了,一剑甩出去,两道血花分别从两根脖颈甩了出来,那俩人瞬间瞪大眼睛跪倒下去。似乎是还没反应过来,确实是突然之间。
郭解当做无事一般,越过他俩,在一具新鲜的尸体上擦了擦剑,说道:唉,懒得打架。
宁和尘笑道:确实,我记得你轻易不爱动手。
因为时常打不过,郭解坐在大石头块上,四下望望,又看向宁和尘,摊手道,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只要打就能赢。
怎么可能?宁和尘说,也输。我忽然想起来,很久以前我师父李饮风曾经笑话过我,说薄情如我,也会让人欺骗,你猜我说了什么?
什么?
是人就有情,有情就要被骗,宁和尘说,输了才知道怎么能赢,被骗了才能学会怎么聪明,人活着得学。
郭解摇头笑了起来。
宁和尘也笑了。
俩人如叙旧一般,郭解一扬手,把剑插在地里,说道:你比之前开朗了不少啊,雪满,咱俩好久没有这么聊过了,你一直不屑于和我聊天。
宁和尘:你之前也没拿两万精兵在后头逼着我。
郭解放声大笑道:那倒也是。
能屈能伸,郭解指着他,说道,我没看出来你。
郭解看了眼四周,又看了眼天色:雪满啊,你有想过有一天你会走到这一步吗?
宁和尘:什么意思?
郭解在黑暗里注视着他,平静地道:一开始,大家都觉得自己是英雄:青峰埋忠骨,一剑起江湖。不过后来谁也没当上英雄,其实就连活着也难。你七岁入江湖,你那时候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成为天下第一,又和整个朝廷,整个天下为敌吗?
没有想过。
郭解一拍手,说道:我也没想过。
我这辈子不愿意和人打架,郭解说,谁能想到最后还是碰上了你?
宁和尘说:你也许死不了。
郭解:你要放我一马?
宁和尘嘘了一声,轻声道:你的军队来了。
哦,郭解说,你看出来了啊。
郭解的纵声大笑,引来了追兵。宁和尘望向了他的身后,银白的,军甲熬成的小溪淌进了山林。
郭解想引来增援,宁和尘想拖延时间,俩人也算是一拍即合,默契十足。
宁和尘把脸色放下来。
郭解道:对,这才是你啊。
郭解,宁和尘说,不想死,就赶紧跑罢。
你还在积阴德吗?郭解懒洋洋地问道。
宁和尘只是瞥了他一眼,没再说话。
金附灵身骑白马而来,他银色的铠甲和雪白的马和雪白的肌肤,把整个树林都照得亮堂堂,他坐在马上,看着宁和尘,又看见了他剑柄上的剑穗。
宁和尘索性甩了个剑花,长剑在虚空中闪烁了两道剑影,又被他收回袖中。耍得极其漂亮,可又很吓人。宁和尘的银蛇不知道舔过多少人的喉咙,他拿起剑来,就让人想跪下。
他透过郭解和金附灵的身后,想知道到底有多少人,但粗略估计,似乎也只有不到一千,这人实在是太少了,宁和尘说道:一起上罢。
郭解没有马上动弹,大家都没有动弹,直到金附灵伸出手,振臂道:杀!
银色河流汹涌而来,像宁和尘扑打而来,将他瞬间淹没在铠甲的人群中,在一座沉默的山里拥挤了起来。
千里之外,散仙城。
火寻昶溟快要累绝了,躺在床上装死。
方青濯在旁边,拿着竹简,问道:不可得山如何处理?
我哪儿知道?!我哪儿知道!火寻昶溟崩溃道,去问李冬青啊,这种事我能做主吗?
方青濯:盟主说这些事都问你。
火寻昶溟:那我说我不管。
方青濯放下竹简,平静地看着他。
火寻昶溟本想继续装死,可是方青濯不放弃,火寻在他的注视下慢慢地心理崩塌,翻个身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现在的山主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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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辣江湖——野有死鹿(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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