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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辣江湖——野有死鹿(73)

    李冬青坚定地道:现在,江湖之路已偏,吾辈当扶正。
    他转过身来,看着李逐歌,说道:李掌门,你也可以是这个人。
    他看了一眼那把剑,说道:或者自由地死。
    李逐歌:江湖上门派数以百计,你打算一一这样游说吗?
    李冬青笑道:所以,我还是希望你能活着。
    李逐歌笑了,但是没有点头。他低头吹了吹茶叶。人在思考的时候手里总想干点什么,就比如说吹茶叶,再比如喝茶。
    李冬青一般是什么也不做,平淡地等着。
    闻人迁走过来,坐在了李逐歌旁边,嘴边哼着歌,也给自己倒了杯茶。
    霍黄河道:喝了一晚上,还没喝够?给我来一杯。
    闻人迁:自己倒。
    俩人坐在李逐歌一左一右,当自己家里一样,自斟自饮,闻人迁哥俩好一般对李逐歌说道:唉,李掌门,我知道你顾忌什么。
    闻人迁说:结盟只是说大家一起搭伙过日子,一起熬过这个寒冬,你还是掌门人,只是换个地方去当这个掌门人。
    李逐歌道:这么多门派,你觉得不会起纷争吗?我不懂政治,但是我也知道,匈奴草原上,被大单于统治、融合的那些民族,仍然会互相争斗,他们的子民也不见得过得多好罢?
    闻人迁指了指李冬青,说道:咱们的大单于,可不是草原上的那个。
    李冬青有心想说,我没想当大单于,不过心想:算了。
    他就算说了大家也不会信。不过更关键的是:他也着急回去。宁和尘可能还在等他。这次没叫宁和尘一起来,就是想让他歇一歇,不过李冬青怕宁和尘只是坐在屋里,也不睡觉,等他回去。宁和尘就很像是以前的林雪娘,或者比她还要溺爱李冬青,无原则地爱,如果李冬青晚归,他也不睡,就点一盏灯,在灯下看两本无聊的书。等他回来了在他耳边亲吻两下,一边聊天,一边等他洗漱上床。
    李逐歌看了一眼李冬青,问道:你今年多大来着?
    十七。李冬青第无数次回答这个问题。
    李逐歌笑了,摇了摇头。仿佛十七岁就已经是最大的罪过了,剩下的不值一提。
    方青濯却忽然开口,说道:他很强。
    我在吞北海一战,和他并肩过,方青濯说,他很强,比我见过的任何一个人都
    李逐歌平静地开口:那又如何?
    李逐歌不在的时候,方青濯代表的是仓山河,他没办法做出冒险的决定,当李逐歌坐在这里,他好像就可以代表他自己了,方青濯固然气愤他们的所作所为,但是理智尚在,李冬青刚才所说的话好像是在敲打他的灵魂。哪个少年没有做过拯救天下的梦?
    李冬青道:掌门,不能如何,但我可以保护你们。
    你保护不了所有人,李逐歌说道,你只是在挑衅刘彻。战争真的挑起来,你只能看着他们去死。
    闻人迁状似疑惑,问道:李掌门,难道你和刘彻关系很好?不挑衅他,他就会饶你一命?
    李逐歌顿时让他气得说不上话来。
    闻人迁喝茶喝了两杯了,来之前还喝了不少,一晚上灌了一肚子水,肚子一饱,脾气就大了,说道:你以为,我们和你打商量来了,这把剑放在这里,是为了好看?
    霍黄河瞅了一眼上头的花花绿绿的小鱼剑穗,道:是挺好看。
    给句痛快话罢,李掌门。
    李逐歌老神在在,一耸肩,示意随便处置。李冬青看他的神色,就知道李逐歌其实瞧不起他。李逐歌从心里就觉得李冬青不敢杀他。
    李冬青上前一步,拿自己的剑,手刚搭上去,李逐歌的袖子里忽然现出一把长剑,冲他刺去,李冬青被逼得退后一步,李逐歌霍然暴起,剑重重地甩出去,劈了过去,李冬青如猫一般弹起,脚尖点在他的剑身上,仰面翻了个跟头,李逐歌意欲将他横劈成两段,李冬青刚刚站起来,险险地侧身躲过去。
    一时间屋里只有俩人打斗声,没人插手。
    李冬青赤手空拳,躲过李逐歌一剑,脚踩在桌子上,李逐歌一剑将那桌子劈碎,李冬青接着力腾空而起,落在他背后,李逐歌霎时转身,又是一剑横挑,李冬青下腰,让剑身擦过自己的衣服,划破了一道口子,李逐歌这一剑又走空,他身体稍稍探出些许,李冬青霍然跳了起来,一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往反一掰,一手蓄力拍在李逐歌的胸口,把他往椅子上一推,李逐歌哐当一声坐在椅子上,手上的剑对准自己的喉咙。
    李冬青微微气喘,道:你这剑用的,我还以为是用刀。
    所有人:
    只有一句话,李冬青把他的剑架在他自己的脖子上,说道,行,还是不行。
    李逐歌看着他半晌,闭上眼睛,说道:五十耻无名风流晚辈先。
    李冬青放开他,他的手垂了下去,剑就落在了地上,李冬青笑道:李掌门,日后还要靠你多多照拂。
    第78章 剑起江湖(七)
    晚上的月光照的路面波光粼粼, 夜色中蝉鸣, 天上的群星仿佛是打碎的玉盘, 星星点点闪着异色磷光。夜色中挥撒一把紫光,星河璀璨。
    李冬青回到院里,屋里的光还亮着,他推开门,宁和尘倚在床头睡着了, 手边一本书从手里头滑落,听见他推门声一下惊醒了。看见是李冬青,问道:什么时候了?
    不知道,李冬青说, 反正不早了。
    他走过去,在他嘴边亲了亲,然后脱了鞋, 说道:今天耽误了一会儿,我不大喜欢和他们打交道。太麻烦了,左右说不通, 大家各执一词,各说各话,谁也不听谁的, 霍黄河一句话不说, 只想动手,闻人迁的嘴又太厉害,老是和人吵架, 头疼。
    宁和尘撑着胳膊,在床头看见他脱衣裳,有些困了,随口说道:结果如何?
    李逐歌明天和我一起去闻钟家,李冬青笑道,他说闻人越如果来,他就来。
    宁和尘哼笑了一声,说道:遛你玩儿呢。
    可能是罢,李冬青说,明天你见见就知道了。
    宁和尘懒洋洋地道:明天什么时候?
    困了就先睡罢,李冬青笑道,我明天如果走得早,先带着霍黄河他们过去。你睡罢。
    宁和尘却说道:闻人家满门烈骨,对你而言说不定是件好事。你还记得当年闻人和闻钟是怎么分家的吗?
    嗯?李冬青去一边洗脸,模模糊糊地说道,掌门人死了,两个徒弟都想当掌门,就分家了,是吗?
    是,宁和尘说,这两家往上数其实是一家,这家人做事一向忠义两全,不然也不会宁愿自立门户,也不手足相残,他们认准死理。
    李冬青觉得好笑,道:这可不太像你会说的话。
    宁和尘:不然我说什么?
    我以为你得说姓闻人的都是些蠢材,脑袋挂在脖子上,有和没有没啥区别。李冬青道。
    宁和尘:也可以这么说。
    李冬青脱了衣服掀开被子上床:不愿意杀自己的师兄,就算是忠义了吗?
    你还要什么样的?宁和尘问,有的人不光会杀了师兄,还会栽赃给别人,把知道这件事情的人都灭口,然后自己当掌门。每到了师兄的忌日,他还要流两滴眼泪。
    李冬青后悔了,道:确实算。
    宁和尘道:不过确实不止这个,你知道闻人家的家训是什么吗?
    没听说过。
    恻隐、羞恶、辞让、是非。
    孟子。李冬青喃喃道。
    孟子说的,人生来四善端,恻隐、羞恶、辞让、是非,对应的便是:仁、义、礼、智。李冬青倒是没有想到,一个江湖门派,还信这个。
    宁和尘说:如果闻人家不愿意掺和这件事,当年就不会去帮吞北海,如果他们下定决心,那肯定誓死追随,闻人迁心思不坏,你可以和他相处着试试。
    李冬青看了他一眼,道:李逐歌去年也参与了吞北海之战,但是他也不愿意。
    他有其他心思,宁和尘把书放到一边,推了他一把,把灯灭了去。这世上心思不纯的人占大多数,放不下是人之常情,李逐歌是你不逼他,他就不走的那种。未来你还要见到很多人,不是是与非就能说得清的,所以闻人家信是非,就是最了不起的。
    李冬青却:我今天没想跟你聊这个。
    宁和尘:想聊什么?我今天累了。
    于是李冬青霎时没事了,下床吹灯。
    宁和尘躺下了,对李冬青道:压着我头发了。
    李冬青却反而凑上来,小声道:现在呢?
    宁和尘没用力气推了他一下,没有推开,李冬青凑过来贱兮兮地,可怜兮兮地说道:你那天晚上还跟我说,如果有时间
    有吗?宁和尘问,伸出头去看一眼,天要亮了,乖儿。
    李冬青:
    宁和尘等了一会儿,叹了口气,拉住他的手放在自己的中衣上的系的扣子上,轻轻地吻了他脸颊一下,问道:会吗?
    李冬青脑袋蒙了。
    第二日。
    如果搞定了闻人越,这么多人,安顿到哪儿?叶阿梅在饭桌上问。
    李冬青:你问到点上了。
    叶阿梅不可置信:你没想过?
    你要是昨天问我,我还没想过,李冬青说,今天有了。刘彻助兵东瓯,打赢了之后东海王说要举国迁徙,要到中原长江以北生活,东瓯不出一个月,就是一座空城。
    叶阿梅:你让大家去东瓯生活?
    东瓯不好吗?
    离中原太远了。
    要的就是离中原远,李冬青却说,离皇权越远越好,沾不上边才是最好的。
    闻人迁走进来,看见李冬青愣了一下,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我刚才去找你,你屋里没人,闻人迁坐下了,我以为你们连夜跑了。
    李冬青笑了,闻人迁却问:你昨晚去哪儿了?
    李冬青直接道:找我有事?
    有,闻人迁说,就是去问你昨晚去哪儿了。因为我昨晚就去找了你一次。
    李冬青:你今天早上找我,就是为了问我昨晚去哪儿了?
    闻人迁:对。
    李冬青:当掌门人没活儿干吗?
    闻人迁一耸肩。
    霍黄河开口道:昨晚找他干什么去了?
    哦,闻人迁说,想问问你,到底有什么计划没有,咱们就等着刘彻来吗?
    霍黄河喝完了粥,把碗往桌上一放,对李冬青道:确实没活儿。
    但是他终于不再问李冬青昨晚在哪儿这种尴尬的问题了,几人同时松了口气,李冬青说:我也在想这件事,打算过两天顺便去一趟长安,打探一下消息。
    闻人迁说:哦。
    他又转头问李冬青:你昨晚去哪儿了?
    李冬青要疯了,只好道:去找宁和尘,你为啥一直要问?
    因为你一直不说啊,闻人迁道,你说了我还会一直问吗?
    李冬青摇了摇头,吃自己的早饭,不想再和他纠缠这个问题了,免得闻人迁又要问他为什么去宁和尘的房间。
    但是世事事与愿违,闻人迁下一句就是:你去找宁和尘干什么了?
    饭桌上一共就四个人,霎时没人说话了,除了闻人迁,其他三个人同时尴尬异常。
    李冬青放下碗,对闻人迁说:兄弟,我如果不告诉你,你是要一直问下去吗?
    闻人迁莫名其妙地道:为啥不告诉我?你们背着我干什么事儿了吗?
    霍黄河没忍住,嘴角微微抖动,轻轻咳了一声,掩饰他的笑。叶阿梅不堪忍受,站起身来说道:我吃完了,先走了。
    李冬青道:别,先别走,还有些事要说。
    他又要把这个话题掩饰过去,闻人迁看着三个人的脸色,皱眉说道:你们在戏弄我吗?为什么你们三个都这个表情?
    闻人迁已经面带薄怒,李冬青感觉可能他要生气了,说道:是这么回事,我晚上会去找宁和尘,他是我师父,有时候我有什么做得不对,做得不好的地方,他找我谈一谈,教我应该怎么做,对,就这么回事,太晚了我就没回去。
    闻人迁说:就这?
    就这。
    那你们笑什么?
    李冬青道:他们笑话我呢,觉得我没面子。
    就在这个时候,宁和尘从门口走了进来,随口道:乖儿,聊什么呢?
    李冬青:
    霍黄河听见他叫李冬青儿子,当即笑了,把脸埋在碗上。
    闻人迁听了之后,有些茫然地看了眼宁和尘。
    李冬青关切地对霍黄河道:叔叔,仔细别呛着。
    闻人迁眼里茫然更甚,但是掩盖住了,不再看他们。只当是北方人民风彪悍,不拘俗礼,八成是真的罢。
    宁和尘显然是刚才听见了,故意戏弄李冬青才叫了他一声儿子,此时坐到旁边,问道:在聊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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