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冬青给他的答案是不能了。只是杀死一个猎骄靡,是没什么太大的意义的,除了报了自己族人的仇之外,其实并不能解决什么问题。
宁和尘对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是很敏锐,也很懂的,但是有些时候对时遇就不是那么明白了,这可能和他七岁就自己出来闯生活有关,他一直要和人接触,看人的脸色,所以对这个很敏锐,但是却没人教他这个世界是什么样子的,从宁和尘下山搅合了马邑之谋就能看得出来,他的想法是有些天真的,心里有仇,可报仇也不知道到底该往哪走。
之前李冬青不知道他的想法,只觉得他是因为活得莽撞,可是再走近了宁和尘之后,他才明白是因为宁和尘不太明白这个世界。这让人有些不能相信,小小年纪就闯荡出名号的宁和尘居然是这样的。但是李冬青只觉得有些心疼。
宁和尘现在很爱问李冬青的意见,第二天穿什么也要问一问,李冬青他以前给宁和尘找一件衣服,得找半天,宁和尘嘴里说着随便,看见他拿过来的又不满意,李冬青只能再去找,现在终于不至于再这样了,不过当时李冬青也觉得他烦,他好像很早之前,从他还很小的时候就敏锐地感觉到了宁和尘内心世界是没有力量的,他的精神很弱小。
他们一行人在雁门短暂地留了一段时间,他们人数太多,不能都进城,所以是由宁和尘、李冬青、王苏敏三个人一起进了城门,进去采购了一些东西,火寻昶溟也想去,但是他长得实在不像是中原人,李冬青就没有带他,让宁和尘跟着来了。
宁和尘和其他人几乎没什么交集,李冬青有些放心不下把他留下。火寻昶溟还很是失落的样子。
这时候已经快要进入七月了,北方的天气干燥,炎热,宁和尘的嘴唇起了一层皮,扶着李冬青给他递过来的一杯水低头咕咚咕咚地喝下去了。李冬青扶着他的背,说道:慢点。
王苏敏今天为了像个城里人,把自己的头发束起来了,胡子也剃了,反而看上去不像他自己,没了那个味道,此时四处打量了一下,问道:还缺什么?
他们几个人买了:酒、衣物、布、针线、伤药、干粮和肉干,火寻昶溟想要吃葡萄,李冬青临走的时候还骂他事多,但也给他买了,怕压坏了,放在行李的最上头。
李冬青问道:你想要什么?
宁和尘说:斗笠。
李冬青愣了一下,然后说道:那就去买。
他给宁和尘已经置办了一些夏天穿的衣服,草原上的夜晚有些冷,秋天的衣服也买了两件,行李不需要买,所有东西都用的李冬青的,李冬青也没想给他置办,但他倒是没想到宁和尘想要斗笠。宁和尘之前不常出门,很多人没见过他,所以总有人端详他的脸。
那视线有时候李冬青都感受得到,宁和尘一直是冷着一张脸,仿佛是看不见。
王苏敏说:脸皮不够厚,怎么闯江湖?
宁和尘:谁要闯江湖?
王苏敏道:那行。
李冬青握了握他的手,说道:还有别的吗?
宁和尘嘴角耷拉着,不说话了。李冬青端详着他脸色,感觉他好像是自己在生气,他先是没理会,在路边与他挑了一顶斗笠,还是挂着黑纱,罩在脸上只能看见小小的一截脖颈。
宁和尘当即就戴上了,把自己脸遮了起来。李冬青看东西已经买的差不多,就打算回去了,他们出了城,马车就放在城外的树林里,王苏敏去驾车,李冬青和宁和尘坐在车里,宁和尘还是没把那斗笠拿下来,李冬青伸手给他摘了,看他还是好像不大开心。
李冬青这才问:这是怎么了?
宁和尘看了他一眼,问道:我的狼皮呢?
原来是这件事,李冬青笑了,摸了摸鼻子,却也说不出什么话来。那衣服还放在之前的衣柜里,宁和尘没带走,李冬青也没带走,就一直放在那里,后来那房间就是楚钟琪在住了。
李冬青说道:我给你做个好的,那时候手艺不好。
宁和尘倒是没非要要那一件,估计是找了好几天了,但是没找见,这才非要问这一句,李冬青道:出来的匆忙,我什么东西都没带,是别人给我收拾的。
宁和尘问:谁?
李冬青:
我回去给你问问,李冬青道,是哪个侍女给我收拾的。
宁和尘笑了,含笑看着他,柔情似水的样子。
李冬青知道他心里还惦记着火寻真的事,但是火寻真好像这些天了根本就没在宁和尘面前露过脸,不要说宁和尘了,连李冬青好像也好些天没见到过她。
李冬青握住他的手,俩人靠在一起,他说道:自己瞎想。
宁和尘说:我可没有,不要胡说。
什么事也没有,李冬青说,我早就和火寻真说明白了,你看见的那天,我就告诉她了。新年的时候我喝多了,说了两句糊涂话,说可以让她等我,说完了我一宿没睡着,大年初一的晚上跟她道了歉。
李冬青本来不想说这个,这本来是小姑娘自己的事情,说了对火寻真实在不好,可他不说,宁和尘就是真的不放心,不开心。李冬青不需要多做权衡,也知道该怎么做。
王苏敏在马车外道:你跟那姑娘说了?
一定要这样吗?李冬青问,你就不能假装听不见?
王苏敏道:那从现在开始罢。
宁和尘被逗笑了,但笑容也是转瞬即逝。李冬青只要看见他有那么一刻的开心,就觉得心里仿佛也舒服了,他很喜欢看宁和尘笑。
李冬青道:你喜欢大氅,我多打两头狼来,其实也能用狐狸毛做个毛领,但手艺活儿我不大会了,可能做不好。
宁和尘:那件狼皮,也没见你做得好到哪儿去。
话不能这么说,李冬青道,那时候送你没别的心思,随便做做就得了,现在不敢糊弄了。
宁和尘:你走罢,我不想跟你说了。
那我可去驾马了,李冬青作势要走,来回都是王苏敏在驾车,也不大好意思。
宁和尘:不送了。
李冬青一天逗他几回,宁和尘都是这句话,懒得跟你说了,一边儿去,但都是笑着说的。
王苏敏在外头道:真的假的?
真的,李冬青真的走出来,说道,进去歇歇。
俩人就换了个班,李冬青本来也打算回来的时候自己驾车,是宁和尘情绪不对,他才哄了一会儿人,再出来换班。他在外头,听着王苏敏没话硬搭话,跟宁和尘聊天,觉得挺有意思。
天黑之前,他们回去了,把东西给大家发了,李冬青单独去跟大歌女聊了一会儿,大歌女走出来,召集了几个人,大家坐下开会。
宁和尘本来坐在河边的石头上洗漱,用水沾着木梳,梳了梳自己的头发,被李冬青叫了过来,坐在他旁边,一同开会。
火寻昶溟抱着一串葡萄过来,看见他们聚在一起,问道:我能参加吗?
能,李冬青给他让了个地方,让他坐在右手边,说道,我刚没找到你。
火寻昶溟:洗葡萄去了,吃吗?
李冬青揪了俩,直接递给宁和尘了,然后对大家说道:今天去雁门,打听了点消息。
刘彻派了四个将军,带着四路人马进军匈奴草原,但是已经有三位将军无功而返。两位将军压根没找到匈奴人,直接原路返回,李广将军又迷路了,半途遇上了伊稚邪大军,那支军队应该是很厉害,李广支身逃出来了,三万大军就全军覆没了。
火寻昶溟问:不是四位将军吗?剩下的那个呢?
李冬青说:剩下的应该是卫青,不知道去向。
大歌女说:那怎么办?大家有什么看法?
有个男人问道:伊稚邪大军有多少人?
不清楚,李冬青道,应该是不少罢,只能往多了算,不能往少了算。
那他们到底驻扎在哪儿?
李冬青:打匈奴人最难的就是这个,不知道他们在哪,他们居无定所,只要是一片草原,就是他们的家,饿狼一样四处觅食,这也是那三位将军输的原因。
何解?
李冬青:没什么解,我、宁和尘还有王苏敏都会匈奴语,到时候找个匈奴人,或者是找个商贩套一套话,看看能不能问出来点什么。
大歌女看了一眼众人,说:大家意下如何?
男人道:我只想杀了猎骄靡,然后回家。杀罢,我们就这么一行人,就这么几条贱命,大不了就是一死。
李冬青又拽了几颗葡萄,递给了宁和尘,火寻昶溟直接掰下来一小串,越过李冬青,送到了宁和尘手上,宁和尘小声道:多谢。
大歌女说:冬青,你觉得呢?
我觉得,李冬青手里还攥着两个葡萄,转过头来,诚恳地说,越到紧要关头,越不能急。大家已经等到今天了,不差这一天半天,等我们出了雁门,就算是进入匈奴人的领地了,到时候我们先去探个路,确认一下情况,到时候在动手。
大歌女道:这也是我的意思。
不要先想着死,大歌女说,报仇也不一定非要存死志。
大家便没有什么别的意见,又讨论了些伊稚邪可能会在哪儿,有多少兵力,猎骄靡到底厉不厉害这些话,也说了半天。然后各自散开去做自己的事情了去。
宁和尘还坐在那儿梳自己的头发,他头发已经两三年没有剪过了,一直垂到腰窝,此时还稍微有些湿。
火寻昶溟一边吃葡萄,一边说道:你这头发真厚。
李冬青问:吃这么多,晚上还吃饭吗?
不吃,火寻昶溟说,干粮吃得我快恶心了。
李冬青想了想,说道:我给你们打鱼罢。
李冬青提起了火寻昶溟的枪,叫上了王苏敏,俩人一起挽上了裤腿,下河去打鱼,火寻昶溟看了一会儿,心痒难耐,从李冬青手里要过来了枪,自己也非要试一试,几个身怀武艺没处施展的大小伙子,打了整整一木桶的鱼,不少人走过来围观,看着他们乐呵。
四个人一人分了两条比较肥的,架在火上烤。李冬青又专门借了个锅,烤鱼的火堆旁又支起来了一个火堆,支上锅,放上清水、一条大鱼和一撮盐,然后把锅盖上了。
还剩下了大半桶的鱼,李冬青拎起桶来挨家挨户地送了出去。
火寻昶溟在后头吆喝:烤好了!
李冬青和一户人家笑着告别,然后走了回来,一提裤脚坐下了,挑了一条递给宁和尘,然后自己也拿了一个,慢慢挑刺。
火寻昶溟这是人生第一次出门在外,风采露宿,但是朋友和家人都在他的身边,他没感觉苦来,除了刚离开的时候哭了一鼻子,后来又对这种生活新鲜了起来,他问道:到了草原,能不能打猎?
能,李冬青说道,想打什么也行。
王苏敏:为什么非要去草原打猎?
火寻昶溟:我这一路没看见有什么能打的东西,吃了一路的肉干啊。
那是因为咱们人太多,动物都跑了,王苏敏说,到哪儿都一样。
草原上不是有很多羊吗?
都是家养的,放到山上吃草,王苏敏说,你那不叫打猎,叫偷。
吃什么羊?李冬青把剃了刺儿的鱼递给了宁和尘,把他手里没剃刺儿的接过来,然后说道,明天后天的,带你去打狼。
第68章 收拾山河(十一)
日头西垂, 天色暗了下去, 草色上染了红色的光, 熠熠地闪烁着。这是一年中新草萌发的季节,匈奴人逐草而居,大地就是牛羊,就是生命。
天色刚要被染黑的时候,匈奴人的篝火点了起来, 一群人围着火堆,唱起了歌,歌声飘遍草原大地与苍穹。
王苏敏坐在人群里,也跟着唱, 他对歌词烂熟于心,吟唱的时候火光闪烁在脸上。
李冬青坐在他旁边,低声说道:我对他们的篝火没什么好印象, 这是又出什么事了?
抓了女人,王苏敏说,或者是打了胜仗。
哪件事都不算是好事, 李冬青更没什么兴致了。今天只有他和王苏敏出来,他们顺着云中,出塞, 然后到了一百里外的范夫人城附近。他们一行人中会说匈奴话的人少, 有些人本来是会说的,但是二十年没用了,忘得干净了, 只有三个人会,这其中宁和尘又因为长相太过于出挑,怕引起麻烦,所以就没敢带他。李冬青和王苏敏装作是和伊稚邪军队失散的流浪者,混了进来。
李冬青的衣角被拉了拉,他转过身去,是一个小男孩,低头颔首,不大好意思地递给他了一块奶酪,李冬青往后看去,看着小男孩的娘在后头,冲着他笑。李冬青也笑了,接了过来。
小男孩笑着跑开了。
李冬青掰了一半,把奶酪递给王苏敏,王苏敏说道:好久不吃了。
我也是。李冬青随口道。
王苏敏看了他一眼,李冬青纳罕说:怎么?
你一共吃过几次?王苏敏说,中原人。
李冬青:瞧不起中原人?
王苏敏问:吃过几次。
李冬青便笑了,不回答他。
王苏敏两口把奶酪塞进嘴里,看着眼前的篝火。
李冬青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觉得自己好像和草原有些缘分,甚至有时候觉得自己也是这里的人。这可能是因为他从小会说匈奴语,当时是邻居黄叔教给他的,李冬青听了不少匈奴人的故事,黄叔是含着恨讲给他听的,但李冬青却对这片土地没生出太多恨。
王苏敏说了,他才意识到,这只是他这辈子第二次踏足草原。
小男孩又蹦着跳着跑过来,故意在李冬青身后发出怪叫,李冬青转过头去,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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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辣江湖——野有死鹿(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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