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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瑰征途——罗再说(31)

    陆征河醒来之前,阮希还扒着座椅,努力伸长脖子去看陆征河闭着眼的样子,越看越生气,想抬起手给他两拳。
    这会儿,顾子荣拿着雨伞匆匆跑来了。
    接过雨伞时,阮希和顾子荣的眼神对视,交锋无声。
    顾子荣很快地将视线挪开,不知道要放在什么地方。趁着四下无人,阮希准备说点什么,不远处,宋书绵举着雨伞三步并作两步地小跑来了。
    阮希!
    宋书绵站在车外小声地叫,一脸做贼心虚,趁他们不注意,我才跑来的,不然又要被骂,说我身体不好还出来受凉
    是受热吧。话说到这里,阮希才蓦然发现火城的气温已经因为降雨而变低。
    等阮希换好衣服,举着雨伞下车,宋书绵这才从清晨的亮度下看见他憔悴的面容,心疼道:你是不是昨晚没休息好?
    没事。阮希还没照镜子。
    但毕竟自己熬了个通宵,能想象得出来黑眼圈有多重。
    宋书绵惊叹:陆征河也太,太厉害了吧
    阮希愣了愣,否认他的臆想:我们没有实质性关系。
    也对哦,不像被标记了。动动鼻尖,宋书绵仔细闻嗅,确实没在阮希身上感觉到omega被alpha标记的气息。还是那股熟悉的酒香,很淡很淡。
    别闻了,我们没有上过床。
    那车/震?
    捕捉到这句悄悄话的耳朵诡异地红了。
    宋书绵阮希闭目,咬牙切齿道:你都在想什么!
    因为,宋书绵难得被阮希凶,吓得瞪大眼,因为你们两个人感情本来就那么好,现在关系也很好啊,难免有控制不住
    我说过了,他不记得我。一说到陆征河失去记忆的事,阮希觉得自己宛如魂穿悲情剧本,怎么看怎么惨烈。
    真的?我以为你开玩笑!
    没开玩笑。
    他怎么可以忘了你?太绝情了吧!要不是身体受损,不然宋书绵一定会上蹿下跳。
    就是啊。
    因为这个事,阮希已经没什么力气争辩,可能被喂了什么忘情水。
    那肯定也有解药的。宋书绵自顾自地说,我们要不要想想办法,让他恢复记忆?
    拉倒吧。
    阮希面无表情,忍住嘴角抽搐的冲动。
    以为是写小说?想恢复就恢复,想忘记就忘记。
    没必要,阮希摇头,把最后那点希望吞进肚子里,不愿意再去计较,就这样吧。互相重新认识一次,挺好的。
    宋书绵很想和阮希聊天,朝他那边凑了凑,轻声道:阮希哥,你会想家吗?
    不知道怎么说,阮希回答,想又不想,更多的是怀念城市吧,毕竟是那里长大的。我最开始在路上的时候就特别想回去,觉得我不能抛下我的城市,后来发现回去也无济于事,应该多考虑考虑怎么活下去。
    宋书绵忍不住道:你爸管你那么严,对你又不太好,要求还多,伯母去世得也早,你还想回去?
    阮希忽然被戳中了心事。
    算了,我还不了解你吗?你就是缺爱。宋书绵点评道。
    阮希垂下头,并没有觉得宋书绵说的话有冒犯到自己,反而陷入了沉思。宋书绵说得对,自己就是个特别缺爱的人,家里对自己特别严格,自己太压抑了所以不太喜欢规规矩矩地听话,就想着要怎么样去反抗。但是越反抗,自己反而越对那种家庭的温暖特别渴望,想要从别人身上得到温度。
    宋书绵继续说:我觉得你需要一个家。
    或许吧。阮希点头,算是默认了他的想法。
    雨还在下,豆大的雨点砸得车顶直响。
    阮希透过玻璃,看外面逐渐汇聚成洼的积水,一只穿着军靴的脚踩上地面,水如烟花绽开在周围,然后另一只脚也踏上来。
    顺着脚踝,视线往上,他看见对方笔挺的腰背,有力的臂膀,以及足够宽阔到扛起整支军队的双肩。
    陆征河是侧对着自己的。
    他帽檐压得很低,唇紧紧地抿着,看样子在悉心倾听部下的汇报。从下属们恭敬的态度来看,毋庸置疑,陆征河是个合格的领导者。
    书上说,有缘分的人总有一天会再次相见,不管分离时各自去向了何方。
    这可能就是眼前他们的状况。
    四年过去,他们似乎都变成了更好的样子,自己没必要再困在回忆里出不来。
    既然有新的身份和故事了,为什么不能重新开始?
    如果换做四年前遇到同样的情况,阮希一定会从在大雨还未来临之前奔跑,奔跑在一望无际的火城岩石地上。跑到等星星都落下的时候,他会站到越野车车窗边,等陆征河醒来,再直接询问他为什么要隐瞒。
    可能会哭,会想动拳头,一巴掌打得陆征河怀疑认识,也会把这四年来受的所有委屈和不愉快全部讲给对方听。陆征河可能不会回答,也不会说什么,只是笨拙地抱着他哄,像高中晚自习下课后天台上的十七岁那样,头顶有星月,怀里有爱人。
    但是现在的阮希不同了。
    他变得更害怕失去。
    现在,死亡才是他们共同的敌人,而不是对方。
    但阮希还是想不通,为什么陆征河不告诉他自己就是他的未婚夫?
    除了不喜欢、怕牵扯,阮希想不出来别的理由。
    而且,一路上陆征河提过好几次要带他解除婚约,阮希现在摸不清陆征河到底还想不想和自己结婚。
    但是陆征河对自己又那样好,是alpha对omega的本能反应吗?
    暂时随他去吧。
    阮希也想不明白了,现在的自己究竟想要什么?
    我去那边车上了,宋书绵接到顾子荣的召唤,踮起脚,朝那边皮卡车挥手,马上就来!
    阮希点头:快去。
    有什么事你要告诉我,宋书绵十分真诚地,我会竭尽全力帮助你。
    因为我是ablaze城人?阮希抬起眼。
    不仅仅是临走之前,宋书绵听他这么问,圆圆的眼睛湿漉漉的,继而弯成一道桥,还因为你是阮希。
    这就足够了。
    阮希拉开车门,任自己站在风里。他撑开伞,看宋书绵小跑着朝另一辆车上去。
    他们在朝阳完全爬升上天空后逗留片刻,开始启程去到仍燃烧着山火的边境线。
    开了好一会儿,阮希才明白过来昨天夜里自己走了多少步。
    在路途中,阮希注意到地上的积水越来越多,它们甚至不像大雨作弄的遗留物,没有水洼,没有斑点状的痕迹,倒是像远处流过来一条河,让这些水流哗哗地飞下火城的岩石,有的蒸发,有的继续流淌向远方。
    哪里来的水?难道这边有河流?
    车辆行驶到边境线。
    相对于昨日,火势正在减弱。
    阮希想起昨天在这里遇到的卫弘,月亮和火把他堆出幻象。
    被烧成焦土的植被都是黑色,小小的,蜷缩在土里。没有被烧的树叶大多枯败,被风一吹,整片树林发出脆脆的声响。
    我看看望远镜。阮希摊开手,陆征河把望远镜交到了他的手里。
    架上望远镜,阮希看见了边境线外的景象。
    边境线的山火燃烧至境外,大片大片的冰川正在消融,承载冰川的河流也承载了碎冰,而那些冰水正在与火城的山火做着抗衡,无数破碎的白色轻轻摇动。
    火城的土地似乎是被反噬了,山火烧不过去,只能在原地将可以消耗的可燃物消耗殆尽。
    有一些土地已经脱离火城的版图,悄悄地往冰河上流去。
    我看到有的泥土层下面是冰没有见过这一违反自然规律的奇怪现象,阮希不免惊叹,难道火城边境线的植被是长在浮冰上的?
    听罢,陆征河点头,嗯,整个边境线其实就是浮冰。
    那我们现在阮希说着,感觉耳旁传来一些巨大的、撕裂的声音,仿佛有一枚巨型的水煮鸡蛋被剥开了硬壳,现在是在浮冰上?
    对。现在我们脱离了。陆征河平静诉说着,现在只需要祈祷我们不会掉下去。
    什么?
    立刻放下望远镜,阮希手忙脚乱地放开另一只手掌握的方向盘,将座位往后调一点,按开窗户,低头去看汽车轮胎。
    因为沾水的缘故,现在汽车轮胎上也满是雨水,而地面已经脱离了原来的土地,边缘处甚至还挂着许多新鲜的草泥
    但陆征河说那下面都是冰?
    意思是,现在他们在越野车上,而越野车在一块大而厚重的浮冰上。
    这难道不会掉下去吗!
    我们在移动?
    阮希想起那些水流,放眼远眺,边境线的另一边是并不算高的冰川,繁星化作雪花,飘飘摇摇地降落。
    水面在温柔地运送着他们,脚底的不实感非常明显。
    本是难得一见的奇观,陆征河看起来却没有多大兴趣,嗯。
    你怎么了?
    两个人都不用开车了,阮希足够放松,从后座抓了一件加厚的棉衣披上陆征河的肩。一股清淡的酒香在空气中扩散开。
    陆征河只是问:是谁?
    什么是谁?
    阮希连续三个问号打在脑门儿上:什么?
    深吸一口气,陆征河像在分辨空气中传递来的异常信息。顿了顿,他紧皱眉心,眼神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幽深。
    你身上有陌生的味道。是谁靠近了你?他问。
    好哇,本来还不知道怎么告诉你。
    这下你自己送上门来了。
    阮希握紧拳头,以沉默蓄力。
    Glacier36 我们结婚了。
    第三十六章
    谁靠近了我?
    阮希一时没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 直到他注意到陆征河不太对劲的神情,对方像是闻到了什么。
    想起卫弘,想起被杀死的陌生士兵, 阮希想起那些包围住自己的、陌生的信息素味道, 他有些不知如何开口, 因为他没打算现在就质问陆征河。
    比起对方突如其来的问题,他更想聆听来自对方的坦白。
    有什么不对的?阮希问道。
    陆征河前倾身体,你身上有其他alpha的味道不止一个。
    阮希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
    自己低估了alpha的领地意识。
    以前和陆征河以情侣的身份相处的时候,阮希从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
    在学校里, 偶尔有其他提前分化的alpha释放信息素,大多都被教务处和德育处的老师及时抓走, 而陆征河只是形影不离地跟着他,掩盖住一切不属于彼此二人的气息。
    离开火城的境内,大雨变作小雨。雨淅淅沥沥,直至停下。
    冰城没有太阳,只有飘雪。
    车内太闷,阮希将车窗按下来。
    几片雪花落到他们之间,柔软、寒冷,没有要融化的迹象。
    从小到大, 阮希属于脸皮薄的那种人, 什么都学会了, 就是没有学会过撒谎。平时对于需要隐瞒的,要么不开口,要么开口就说真话, 现在根本不知道如何糊弄过去。
    是谁?陆征河又重复一遍。
    他的语气带着愠怒,天生的强势给阮希带来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他的眼神似是在凝视的,一眨眼, 宛如有泪顺着眼角滑落。那种感受如同受伤的飞鸟从高空摔入海洋,羽毛碎在了水面。
    要命
    到底怎么说?
    而且明明是你哥哥来找我的麻烦,他想ntr你,你怎么能拿我撒气!
    阮希觉得委屈。
    他抬起头,用平静的眼神迎接对方,可能是哪几个不懂事的alpha在公共场合管不住自己的信息素。
    不懂事的alpha,陆征河一字一字清晰重复,有你的旧相识吗?
    旧相识三个字,彻底惹恼了阮希。
    他是性格冷淡,是不爱惹是生非,是永远脸上写着管好你自己的那种人,但是这不代表他不计较,不会介意被亲密的人伤害。相反,阮希觉得自己特别敏感,特别能斤斤计较,只要是难受了,一点点小事他都能给人掰开一片一片地扯清楚。
    这是以前的他。
    现在的他呢?
    他感觉到了陆征河的暴躁,可是很巧,他也开始躁动起来。
    把车门反锁过后,阮希的眼神平静无波,他盯着窗外某一块缓慢移动的冰川,然后发呆。
    越野车还在浮冰上,浮冰还在冰河上悄悄游走,他们像身处于漂流、被运送去其他城市的浮棺。
    点头,他气得看都不想看陆征河一眼,对,旧相识。
    谁?你那个心上人吗?陆征河的眉头没有放松。
    阮希扭头,这才把目光投向了他的爱人。
    可是此时此刻,对方看上去像全世界最可怜的人。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他可恨就可恨于装了一路的未婚。
    这像是阮希想象中的合约制婚姻,又像不是。
    它应该强取豪夺,没有利用价值了就拱手让人但阮希到现在都不知道既然陆征河不要自己了,还护着自己去雪山干什么?
    没有,阮希隐忍怒意,不愿意再多说,我没有什么心上人。
    对方又该死地强调:这是alpha的味道。
    和你有关系吗?阮希眼眶泛红。
    他很烦恼自己这个一情绪激动就红眼眶的毛病,明明占理的气势被削弱一大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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