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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瑰征途——罗再说(3)

    看客们言笑晏晏,都捏着高脚杯,正以一种隐约带有好奇的眼神打量着他。
    阮希并没有多话,继续保持着自己的高冷人设,抿起唇角笑了笑,再向大家点头示意。
    看,这就是阮希。
    哪怕即将要踏入婚姻的坟墓了,但他依旧光芒万丈,拥有一般人无法拥有的圣洁光辉。
    最后,阮希十分礼貌地拿过话筒,向来宾简短地表示了感谢。
    今天他是主角,所以并没有穿西服,而是挑了件黑丝绒斗篷。
    斗篷上用金色丝线刺绣出了繁复的花纹和他看不懂的文字,落在他肩头像浩瀚无垠的星空。
    负责操持随行物品的管家说,这些是最传统最古老的祝福,表示希望他能幸福和遇见真爱。
    听管家这么讲的时候,阮希全程垂着头没说话,总感觉这话怎么听怎么像是在讽刺。
    风声鼓动号角,阮希的出场是今夜的小**。
    这一波小**平息后,许多从阮希身旁经过的人中,偶尔有一些凑成团过来搭话,阮希也没有表现出不适,只是一个劲儿和他们礼貌碰杯。
    酒会进入邀请跳舞阶段。
    阮希随便找了个借口,从阁楼拐角的地方想要开溜。
    他还没悄悄走到窗边,就听见点心台那头有两个面生的同龄人正在小声议论哎,阮希结婚这事可是提前一点风声都没有啊!你说卫家那人要是不帅怎么办,连照片都没有公开过,会不会很丑?
    嗯,说不定真的很丑。
    这么多年了,群众的八卦能力这么发达,连张照片都没流传出来过
    这届狗仔不给力啊。
    阮希一边听,一边点头,甚至夹了块甜心曲奇直接一大口塞进嘴里。
    反正现在没人能看见,他不用在灯光下艰难地一口一口小抿。
    天啊,难道阮希要插在牛另一人爆笑出声,不,我的教养不允许我说剩下那个字。
    这类笑声,阮希见怪不怪了。
    果然又是一个来看自己笑话的人。
    他想起小时候,每逢下雨,家里的清洁工都会去水循环系统疏通管道,他就会偷偷摸摸地跟上去瞧。那时候,阮家城堡似的建筑外有水沟,一到夏天,总有几只灰老鼠在里面等着人来投喂主人没有吃完的奶酪。
    阮希这么傲,最终也要听从命运的安排还不如我们这些平凡人呢。
    是的,我看他今晚兴致也不高。
    听说卫家在陆地最北端的zenith城,那里虽然繁华、强大,但是非常冷,还常年下雪,天气特别不好。
    对,应该脾气也不好。
    哎哟,我记得去年有个新闻报道的连环杀人犯就是从那边逃来的!
    那可太吓人了!
    阮希靠墙壁听了会儿,黑金丝绒礼服沾上了墙灰也不介意。
    结婚?
    真结婚是不可能的,我宁愿和前男友私奔。
    等等。
    这个荒诞至极的想法一冒出头,阮希感觉到自己有点醉了,醉到头嗡嗡直响。
    大概是红酒可怕的后劲上了头,搅和着白酒一起来收服他今晚的海量。
    但他不能现在倒下,他得回房间好好休息一会儿,想办法在后半夜逃走。
    等会儿阮家的人应该会在酒会上寻找他,但是只要他喝醉了,就有充分的理由回去休息。
    阮希拎着衣摆走出宴会厅的小门。
    夜里冷风吹得他一激灵,整个人清醒不少。酒会他暂时不参加了,现在得去看看藏在后花园的随身行李还在不在。
    最近天下不太平,阮家人全天二十四小时巡逻,说不定哪个不长眼的家丁就把自己的行李给顺走了。
    很合时宜,今晚的abze城的夜空没有繁星。
    后花园里黑暗昏沉,很明显前楼的热闹与它无关。
    月亮神态阴沉,白得惨烈,晚风吹动过树叶,四周一片寂静。
    就在后花园的空地处,阮希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站在离自己十米不到的地方。
    在梦里出现过千万次的身影。
    那人没有穿宾客都穿的西装,反而穿了一件短袖、一条迷彩裤,完全不像才参加完单身酒会的模样,指尖还夹了一卷没抽完的雪茄。
    顶楼灯塔将灯光扫过这一片区域,又很快地将这片区域还给了黑暗。
    但仅仅是一瞬间的明亮也让阮希看清楚了这个人的外貌。
    寸头,宽肩。
    个头高了不少,也壮实不少。
    尽管夜色深深,阮希也能看清这人很窄的眼皮,稍稍低头压一下眉骨,双眼皮就隐在眉峰下,侧脸鼻梁的弧度也非常好看,好看到阮希自十六岁那年后再也没见过能相提并论得上的。
    明明就几年没有见面,却好像隔了一生。
    阮希眼前的画面模糊起来,不知道是否是月光来做了梦境。
    就这么一眼,阮希像瞬间回到那年的雨夜。
    那时候放了学,阮家跟在后面的随从太多,阮希就故意绕路把那些人甩开,要跟着这人绕远路。
    两个人在夜里偷偷见面,这人也是这么站在暗处安静地等他,不管多冷也只穿一件短袖,不管下多大的雨,相接触时,肌肤都是热的。
    看见阮希拎着过于厚重的斗篷礼服来了,那人将雪茄扔进了不远处的灭烟桶。
    男人挪了挪步子。
    他动了!
    阮希以为他要跑,迅速加快脚步,对着不远处快要融入黑夜的影子大喊一声站住!
    跑什么跑?
    难道这么多年找不到人原来是在故意躲藏?
    被叫到的人又一震,像没反应过来。
    不敢引来其他人的注意,阮希强忍住想喊那人大名的冲动。观察过旁边并没有其他人,他一改平日高冷形象,往前连冲几步,你站住!
    男人停下来了。
    陆征河。
    他果然就是陆征河。
    阮希的心跳声爆炸成鼓点,响过了宴会厅内管弦乐队疯狂演奏的《沉睡珊瑚礁》。
    见陆征河站直了身影,阮希也放慢步伐,屏住了呼吸,向前迈步。
    表面上他仍然是那个不会有任何情绪波动的阮希,实际上后背已经被汗水浸湿了。
    这时候,四周一点动静也没有,时间像一条缓慢流淌的长河。
    他们宛如被包裹在静止的水里,流不出任何声响。
    如果可以,阮希真想让管弦乐队现场即兴来一首绝望又激昂的曲子,名字他都想好了,就叫
    《在婚礼前夕偶遇失踪多年的初恋》。
    Ablaze4 陆征河,我杀了你。
    第四章
    阔别四年,阮希万万没想到再见面会是在这种情境之下。
    阮家后花园里许久没有园丁来打理过了。
    他自己种的玫瑰早已枯萎衰败,疯长的杂草蹿齐了人腰,静谧的小树林中时不时传来阴郁的鸟叫,四周有股难言的潮湿之气。
    此刻,他拎着衣摆,完全无暇顾及皮靴踩了多少雨后泥泞,踉跄地又往前走了几步。
    他们离得又近了一点。
    阮希发现陆征河这人明显在失踪的这四年内过得不错,以前稍长些的头发剪得只剩坚硬发茬,曾经阴郁的气质不见了,看起来精神开朗许多。
    他的少年人彻底长成了男人,轮廓青涩感已褪,个头冒高了一截,皮肤也晒黑不止一个度。
    阮希还记得他们在海边的最后一次见面。
    那会儿陆征河少言寡语的,经常对着a城一望无际的海岸线发愣,在海滩边的石头上一坐就是好几个小时。
    他刚分化成alha的那年,脖颈处常常有股很浓烈的玫瑰香味,阮希特别依赖那个味道,常趁着教室没人就拉开陆征河的校服拉链凑过去闻,闻完又很小声地警告不许除了他以外的人闻到这个味。
    要不是重逢的喜悦已经战胜了一切,他真想贴上去闻闻对方的脖子,来确定一下这个人是不是陆征河。
    我不叫站住,眼前的人说,我叫陆征河。
    咔嚓一声。
    脑子里的弦断了。
    阮希忘记了曾经在内心默默排练过无数遍的质问。
    不行,以免认错人,还是要再确认一下。
    他站在距人不过几步路的草丛里,鼓起勇气开口道你真的叫陆征河?
    陆征河十分爽快地点了点头。
    阮希又追问你是来带我走的?
    陆征河又点头了,但好像没那么笃定。
    那你等等,
    阮希紧张得一把将衣摆全抓在手里,回头看了看灯火长明的阮家主楼,急忙道我回去收一下必须带的行李,马上就下来。
    陆征河说好的。
    缓过呼吸,阮希仿佛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又确认了遍你真的要带我走?
    他害怕再下来时这人就不见了。
    万万没想到,这时,陆征河突然开口不过我需要确认一下,你就是阮希?
    这话有如晴天霹雳,在阮希脑内嗡嗡作响。
    我是谁?
    你说我是谁?
    不对,阮希下意识认为这根本不是陆征河。
    他能接受陆征河一言不发消失四年,但是绝对不能接受陆征河再回来却不认识自己。
    如果能问出这个不可理喻的问题,那么只有两种可能性,要么是失忆,要么是人是假的不过是哪个工厂产的,怎么能这么逼真?
    不管是哪种结果,阮希顿时感觉胸口间气血上涌。
    不远处海边的浪潮翻腾在了心坎上,起伏着,又从高处重重跌落。
    新婚前夕,又派旧情人过来
    不对,有诈。
    阮希仅仅怔愣了几秒。
    只听后花园里阵阵风声掠过,阮希抬腿动作之快,卯足了劲儿一脚将防备心并不严的陆征河踹倒在地,再捏住对方的肩膀往下压,又一肘击砸中侧颈部,再迅速用披风将陆征河的面门给蒙得死死的。
    论身高,阮希和这人不分上下,但论体型,阮希很明白地知道这人一拳就能把自己喉咙打出血。
    谁动作慢谁就输了。
    他也顾不得什么礼仪不礼仪了,趁陆征河挣扎之时,翻身直接骑上了背,掀开礼服衣摆,用大腿紧紧夹住这人企图反抗的手,低声警告别动,再动我掐死你!
    你
    闭嘴!老实说你到底是谁?
    丝毫听不进去任何,阮希加重了掐住人脖颈的力气,补充道这里是阮家后花园,我可以把你杀了,然后随便找个地方埋掉。
    嘴巴上说着狠话,阮希心里却是没底的。
    因为他掌心之下的温度是热的,是有汗水的,他甚至能感觉到肌肤下跳动的脉搏。
    这是再熟悉不过的身体,其实一摸上去他就能确定是谁。
    但是阮希根本不能相信有朝一日,陆征河会来反问自己的名字。
    我?
    陆征河根本不挣扎,倒是换上一种坦然的眼神打量着压制住自己的人,像丝毫没把威胁放在眼里,我是陆征河啊。
    你不是!阮希忽然一声低喝,像在欺骗给自己听。
    不,陆征河迎上他打量的眼神,我是。
    阮希感觉自己下一秒差不多就要被气死了。
    现在的他一脸飞溅着泥灰,与之前宴会上不落凡尘的模样判若两人。
    不过,阮希也不在乎自己多么狼狈。
    他俯下身子,用空的那一只手捏住陆征河那张他越看越生气的脸,用指尖摸过额头、鬓角,再来到下巴
    没有人皮?他问。
    原装。陆征河的喉结动得阮希掌心发痒。
    阮希难以置信你脑子坏掉了?你真不认识我?
    微微直挺起上身,陆征河半躺着睡在草丛里,滚烫的气息若有若无地掠过阮希贴得过于近的下巴,我?认识一个味道是酒味的oga?
    说完这句在阮希耳朵里听起来过于欠揍的话,陆征河从身侧抬起手臂,一拳捶上阮希的胸口。
    这一拳头打得阮希朝后一仰,连忙用手肘撑住了身子。
    不给对手喘气的时间,陆征河如一头潜伏在黑夜里的猎豹般一跃而起,屈起膝盖抵上阮希的小腹,抬手又补一拳,偏偏打在了空气里。
    阮希躲开拳风,被逼得连连在草丛中翻滚了好几圈,扭头吐掉黏在唇角的一根杂草,问谁告诉你我是oga的?我是什么你不知道?你亲我的时候没闻出来?
    很显然,陆征河的记忆里根本没有这么一段。
    我什么时候亲过你?他面上还带着笑。
    阮希望着他欠揍的样子,陷入沉思。
    是不是陆征河受了重伤,脑子出问题了?
    可是看这敏捷身手和精打细算的样子,不像是脑部有什么毛病。
    好死不死,陆征河接下来说的话彻底击溃了阮希的理智你失恋了?
    阮希
    陆征河你不要太伤心。
    阮希一张脸绷得死紧,气得头顶冒烟,陆征河,我他妈杀了你。
    他干脆直接站起身子,解开衣领上最后一层厚重布料,将已经成为累赘的外套脱下甩到一边,猛地往上一扑,嘴唇擦过陆征河的侧脸,险些一口咬掉陆征河的耳朵。
    黑暗中,阮希抬手将虎口按上自己腰身,那里有一把刀正在月色下映射寒光。
    和同龄的其他人不一样,阮希自幼练刀,说多厉害也不至于,起码能够自卫。祖父去世前,曾花费重金为他在其他城市铸造了一把优秀的小雁翎刀。
    此刀刀身挺直,采用大马士革钢,刀尖弧度漂亮,反刃形似雁翎,刀鞘为硬木里芯,皮革是小公羊皮做的,上面刻有阮氏家族图腾。
    除了因为刀做得太长所以偶尔抽不出来的毛病以外,阮希爱刀如命。
    见阮希亮刀,陆征河闪身抓住阮希持刀的手,用力拧臂反剪到身后,一脚踢上阮希的膝盖窝,导致阮希不得不直挺挺地跪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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