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怎么明白
杨豫敲敲他脑门,回去问你家魏少卿吧!
第146章 爱之深[一更]
李玺没有立即回家问魏禹, 因为李仙芝来了。
先前,李仙芝为了避免冲突,要么住军营, 要么住福王府。
若只有她自己, 无论郑氏如何作妖, 看在夫君的面子上她都能忍。然而, 今日牵扯到自家弟弟妹妹, 她便不想再忍下去了。
杨家主院, 是个两进院落,前院是堂屋和杨豫的书房,左右厢房偶尔招待客人。
后院是李仙芝和杨豫的卧房,郑氏却把那个远房表妹郑蕊儿安置到这边。
杨豫一气之下搬到了前院住, 还把两院之间的垂花门钉死了。
李仙芝穿着甲衣,骑着战马,带着她那十几个亲兵,英姿飒爽地回了家,一脚就把钉死的门踢飞了。
彼时,郑蕊儿正在后院喝茶,猛然间看到李仙芝进院, 慌张道:你、不是,县主怎的突然回来了?
李仙芝从她身边走过去, 眼睛都没斜一下。
副官李苹轻蔑道:回来就回来, 还用跟路边的阿猫阿狗说一声吗?
一句话,怼得郑蕊儿面红耳赤。
李玺刚走到半路,收到消息,又颠颠地跑回来了。
不仅他自己回来了,李木槿、小胡娇、蛛蛛、无花果都回来了, 李云萝也来了。
李云萝没急着进杨家,而是先去了趟福王府,把李仙芝院子里那些掌院女使、洒扫粗仆,连带着杯盘碗碟、香炉摆件一一带了过来。
乌乌泱泱一群人,零零整整一大堆,险些撑爆杨家的院子。
人虽多,却不乱,从掌院女使到粗使仆役,个个仿佛长着一双猫爪,走路又快又稳,还不发出声音。
王府的气势托起来,县主的架子摆出来,别说郑蕊儿,就连杨豫都哭笑不得。
合着这些年你还收敛着呢!
你说说呗!李仙芝坐在石桌旁,呷了口茶。
身前身后围着四五个人,茶盏也不用她自己端,自有人送上,喝完还有一人递帕子,另一人擦嘴角。
那帕子是陵州产的碧云丝,一尺纱,千金换,擦完嘴角直接丢掉,都不带眨眨眼的。
郑蕊儿从旁看着,眼珠子险些瞪出来。
云、泥、之、别。
此时此刻,她脑子里只有这四个字。
她出自郑氏旁支,在家也是娇养着长大,也见过郑家嫡系女儿是如何过日子的,原以为已经足够优渥、足够气派,然而,与福王府的县主比起来,俨然成了粗陋的乡下丫头。
最让她难受的是,李家人对她的态度。
没有厌恶,没有讥讽,而是视若无物。偶尔有人瞧过来,那眼神和看路边的阿猫阿狗没两样。
不仅李仙芝,福王府另外四位县主更是一个赛一个的好看。
郑蕊儿之所以能被郑氏挑中,凭的就是几分姿色。然而,在李家姐妹面前一站,生生被比成了灰头土脸的呆头鹅。
论温婉,比不上李云萝。
论美艳,比不上小胡娇。
论大气,比不上李木槿。
论飒爽和朝气,给蛛蛛提鞋都不配。
论英武与韵味,更是被李仙芝甩出八道街。
就连李玺这个小郎君,都比她好看一百倍!
自、惭、形、秽。
这是郑蕊儿唯二的感受。
郑氏带她来郑家之时,对她说,只要她能勾住杨豫的心,别管生不生得出儿子,都会把她抬为平妻。
郑蕊儿自恃年轻貌美、温柔体贴,十拿九稳,此时此刻先前笃定顷刻间化成了飞灰
杨豫含着笑,看向李云萝。
论这无声无息钝刀子杀人的法子,也就这位深谙后宅生存之道的小姨姐能想出来了。
李云萝眼波流转,言笑晏晏,轻轻拭去李玺嘴边的点心屑,端的是温软无害。
大姐姐,我今晚就不走了。李玺腻在李仙芝身边。
我也不走了!
李木槿抱住李仙芝的另一只胳膊。
我们都不走了,晚饭就在大姐姐这吃了。蛛蛛撞撞胡娇的肩,笑嘻嘻道。
李仙芝点头,想吃什么,叫厨下去做。
姐弟几个脆生生报了一串菜名。
郑蕊儿听都没听过。
她实在没脸待下去,不声不响地回了屋,想着吃饭的时候再出来。
还不能主动出来,定然要等他们来请,到时候说什么也要拿拿样子,拒绝一番。
她连说辞都想好了,衣裳也换上最贵的一套,妆面重新化,就等着杨豫派人来了。
结果,等啊等,等啊等,那边饭都吃完了,桌子收拾干净了,也没人来叫她。
郑蕊儿委屈得不行,红着眼圈要去郑氏院里告状。
一出门,就看到李仙芝正握着缨枪和蛛蛛过招。
蛛蛛到底年纪小,身手差上许多,李仙芝只使了三分力。瞧见郑蕊儿出来,姐妹二人相视一笑。
紧接着,李仙芝横枪一扫,蛛蛛手里的刀斜飞出去,好巧不巧扫过郑蕊儿的发丝,嗡的一声,砍中她身后的那株枯树。
碗口粗的树干,顷刻间断成两截。
郑蕊儿一声尖叫,瘫软在地。
她吓疯了,哭着喊着让贴身的婢女收拾了衣裳,一路哭哭啼啼地回了家。
郑氏气疯了。
她下午不是被李玺气晕过去了吗?醒来就看到那四名面首齐刷刷站在自己床前。
还没来得及把人打发出去,杨家家主就回来了,不仅不心疼她,还劈头盖脸一通骂。郑氏一口闷气梗在心口,呕出好大一口血。
刚喝了药歇了半晌,抽出心神思量如何挽回名声,李氏姐弟就整了这么一出。
我上辈子到底做了什么孽,才摊上这么一门亲家!别人娶个儿媳是为了开枝散叶添香火,为何偏偏只有我家娶来这么个黑煞星!
菩萨佛祖,各路神仙,若是我郑琴有罪,大可以一个雷把我劈了,做什么派来那些牛鬼蛇神祸害我的儿啊!
郑氏倚在床上,披头散发,哭嚎不休。
杨豫侍立在一旁,低头垂手,一言不发。
在他的记忆中,郑氏向来沉稳守礼,从未有过失仪之态。自打杨淮死后,她便像变了一个人。
杨豫第一次见时吓了一跳,也无比心疼,然而随着她一次又一次地发疯发狂、无理取闹,他便渐渐地麻木了。
郑氏把这些年的不容易哭了个遍,同样的话翻来覆去说,守门的小丫鬟都能背过了。
哭完之后,抹了把泪,恨声道:那李氏女刚进家门时,我敬她,疼她,顶着旁人的指指点点许她继续混在爷们堆里舞刀弄棍,打打杀杀,我自认对她仁至义尽!
杨豫抿唇,没错,别管郑氏当初是不是为了巴结福王府,她对李仙芝的态度却是没得说。
这也是为什么,李仙芝愿意忍受她。
即便她坏了身子,无法生育,我都没有逼迫你们,还跟你父亲商议着,等、等淮哥儿成了亲有了孩子,过继一两个到你膝下
提到杨淮,郑氏的泪又下来了,语气陡然一变:可她、他们李家,千不该万不该要了淮哥儿的命!
淮哥儿呀,我可怜的儿,是娘亲没用,不仅不能给你报仇,就连把仇家赶出门都做不到啊!
杨豫闭了闭眼,终于,终于说到了这个不敢触碰的话题。
心脏阵阵钝痛。
杨淮是他的亲弟弟,他死了,他不可能不难过。
起初,他也曾怀疑杨淮是不是枉死,然而不管怎么查,真相都只有一个杨淮害人不成,反把自己搭了进去,纯粹是自作自受!
反倒李玺是受害者。
杨豫对这个结果并不惊讶,他的弟弟他知道,李玺的品性他也清楚,所以,他才没办法恨福王府。
若非看着李仙芝的面子,单凭杨淮谋害皇子的罪名,就够得上杨氏一族满门抄斩了。
然而,郑氏不仅不知感激,还揪着李仙芝不放。她越是如此,杨豫对李仙芝越愧疚,越心疼。
从前不提,是怕母亲难过,既然今日话说到了这份上,我便同母亲辩上一辩吧!
杨豫非常冷静地把回京后的调查结果、大业律法、李仙芝从中起到的作用一一言明。
郑氏不仅不听,还发起疯来,你弟弟死了!死了!那是你亲弟弟,和你流着一样的血!你不仅不难过,还替仇人开脱!
郑氏眼睛瞪得老大,咬牙道:早知道你会长成这副吃里扒外、攀龙附凤、不顾亲情的模样,你刚落地时就该一把掐死,省得养了这些年,不值当!
吃里扒外、攀龙附凤、不顾亲情杨豫缓缓念着,笑得悲凉。
他扶住床架,支撑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缓缓言道:母亲不是不喜欢长安、不喜欢芝娘吗,好,儿便带你离开,弘农不够远,黔州行不行?
若您还觉得不行,那便永州、柳州、交州、崖州,您选一个便是天涯海角,孤老终生,只要您愿意,儿都奉陪!
郑氏看着他,怔了怔,你疯了,你在说什么?
我说,我要带您离开长安。
还杨家一个清静。
还李仙芝一个清静。
近日,坊间多出一桩笑谈。
言说杨家主母人老心不老,暗地里垂涎年轻俊朗的小郎君,不敢养面首,便拘着自家儿子,使人家夫妻不得团聚。
小福王看不过眼,好心好意送了她四个面首,且个个是长安城数得上号的,光是赎身钱就能在最繁华的地段买下一处大宅子了。
如今,那四个小面首日日夜夜住在杨家,郑氏不知如何快活,反正大夫没少请,听说开的都是益气补身的药
这下,别说郑氏,杨家从主子到仆从全都没脸出门了。
那些原本在杨家做事的仆役,但凡有法子的,都自掏腰包为自己赎了身,再不肯待下去。
紧接着,郑蕊儿的事被抖出来。
这下,就连郑家女儿的名声皆受了影响,尤其是订了亲还没完婚的,听说夫家那边正商量着要把婚事退了。
关键时刻,新上任的郑家家主郑孞当机立断,断了和郑氏的关系,不再承认她是郑家女,这才稍稍挽回了郑家的名声。
之后,郑嘉柔在宫中开了个小宴,广邀郑氏一族的小娘子赴宴,相当于给她们镀了层金。
至此,退亲风波才终于止住。
杨家那边也不平静。
闹了这么大一个笑话,杨氏家主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忍了,说什么也要休了郑氏。
最后,还是杨豫稳住了局面。他答应父亲,会带郑氏离开,就当杨家没这个人。
崔沅从黔州回来后,黔州州牧始终空缺,杨豫请旨赴任,圣人没允,让他先去跟李仙芝商量。
主要是怕自家那个混世小魔虫撒泼打滚不饶他。
安定军营。
李仙芝和杨豫相对而坐,一个面无表情,一个勾唇浅笑。
半晌,李仙芝才开口:你想好了?
杨豫点头。
李仙芝抬起脸,眼圈泛红,你是不是为了我?我说过,我不怕的。你想行孝便去行孝,我不拦你。你留在长安或者弘农,至少我们每月还能见一面,若去了黔州,我
每月见一面,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多久?你愿意,我不愿意。杨豫握住她的手,道,芝娘,给我三年时间,三年后,我还你一个家,一个完完整整的家。
三年之后若婆母依旧
你不信我吗,芝娘?
杨豫一如既往微笑着,就像当年、当年他们的孩子没了,李仙芝险些撑不下去,他便是这样轻轻缓缓地说着话,哄着她,把她从鬼门关拉回来。
李仙芝别开脸,赌气道:兴许用不了三年,我就不想要你了。
那我就再把你追回来。
最后,杨豫还是走了。
带着病重的郑氏。
李玺气到不行,你说姓杨的这是什么意思?他是不想跟大姐姐过了吗?那干脆和离啊,这样一走了之算什么?
咔嚓咔嚓嚼着大冬枣,就像在嚼杨豫的骨头,还说什么,让我大姐姐放开手脚,不用考虑子嗣,别再顾及杨家,没人再给她添堵我呸!不想添堵就和离,别耽误我大姐姐找漂亮小郎君!
魏禹手上一顿,道:大姐夫真是那般说的?
别叫他大姐夫,在他踏出长安城的那一刻,就不是我大姐夫了!
魏禹笑笑,问:虫虫,大姐夫是不是还说过什么?
说了别叫他大姐夫!李玺把咬了一半的枣子塞进他嘴里,当作对他的惩罚。
魏禹却毫不嫌弃,不紧不慢地嚼着。
李玺哼了哼,咕哝道:不知道,那天我不在,这些话是听三姐姐说的。
就说呢!大姐姐干嘛把他支去猎山,原来是怕他一怒之下打姐夫呸,不是姐夫!
魏禹摇摇头,不是对大姐姐,是对你,除了吃喝玩乐之外的,大姐夫有没有说过特别的事,仔细想想。
特别的事
李玺眨了眨眼,立太子吧,还有皇城令那天我给姓郑的恶婆婆送面首说到面首,这事他们办得不错,我已经把卖身契给了他们,让他们自谋生路去了。
就算他们哭着喊着想要留在咱们家,我都没答应!小媚眼飞啊飞,一脸邀功。
魏禹:说皇城令。
哦,皇城令只传嫡系,大姐夫就说了这个。不感兴趣的话题,小金虫虫一句话就能给它画上句号。
继续咔嚓咔嚓吃脆枣。
想到一块去了。魏禹笑笑,虫虫,你可明白,大姐夫这话有何深意?
咔嚓咔嚓咔嚓欸?
我想起来了,那天大姐夫也是这么问我的,还说让我回来问问你,你们在打什么哑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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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家米虫,虫虫虫!——孟冬十五(1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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