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鸿也在查。
还没查出当年的事,倒先察觉到了魏禹私底下的小动作。
这日,他把魏禹叫到太极殿,屏退左右,沉声质问:魏卿想必知道今日朕为何唤你来。
臣知道。魏禹干脆道。
他在决定追查的时候,就想到了会有这一天。甚至可以说,这也是他计划中的一环。
其实,直到进殿前的那一刻,他都没有确认李玺的身世,不过很快就会知道了。
李鸿背着手,看着窗外西坠的日头,缓缓道:魏卿,你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朕原想着把你放在福王身边,好好培养,如今看来,怕是不能了。
魏禹躬了躬身,镇定道:臣不会让圣人失望。
你已经让朕失望了。
在这件事上,臣和圣人的目标一致。
李鸿转身,勾起一丝笑,哦?你倒说说,朕的目标是什么,魏卿的目标又是什么?
魏禹垂着头,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圣人想立幼子为储,臣,亦然。
李鸿面色一变,魏禹,你好大的胆子!
魏禹撩起官袍,双膝顿地,腰杆却依旧直着,圣人,自从福王进入学宫,您没有一天不关注,他的心胸,他的聪慧,他的长进,您都看在眼里,想来已经有了决断。
李鸿咬牙道:魏禹,你敢揣测朕的心思,我看你是不要命了!
臣不敢窥探上意,只想陈情。倘若圣人认定臣说得对,只能说明,您和臣想的一样。
魏禹抬起脸,郑重道:臣此生,甘愿追随福王,教导他,辅佐他,无论圣人最终的决定为何,臣都愿伴他左右,荣辱共担!
李鸿都给气笑了,你哪来的脸?凭什么觉得朕一定会留下你?难不成没了你,朕就无人可用了?大业人才济济,比你有才学的,比你资历高的比比皆是。
这话,相当于变相承认了李玺的真实身份。
魏禹心头暗惊,却又有种大石落地的感觉。
果然如此。
尽管心内惊涛骇浪,面上依旧平静无波,语气不敢有丝毫迟疑。
圣人说得没错,大业人才济济,臣只堪末流,然而,在对待福王的心意上,臣超过任何一位当世大儒。
魏禹对上一国之君的目光,笃定道:那些耿介雅正的太傅、少傅大抵只会看到福王调皮捣乱不学无术;臣却看得到他表象之下的聪慧、通透、仁爱、变通没人比臣更适合教导福王。
李鸿闻言,沉默许久。
不得不承认,他被魏禹说动了。
自从李玺入了学宫,不,应该说更早,在大皇子被贬去安西之后,他就有了培养李玺的打算。
这些天,李玺的进步他看在眼里,确实欣喜。不可否认,这些变化大抵跟魏禹有关
。
然而,还是不行。
他不能把一个无法掌控的人放在小宝身边。
李鸿轻舒一口气,道:魏禹,朕不杀你,是不想让小宝伤怀,那孩子向来重情义回家罢,收拾行礼,去黔州赴任。
魏禹一怔,眼底闪过一丝慌乱。
他想到了最坏的结果,无非罢官免职,那样他还能以幕僚的身份留在李玺身边。然而,他万万没想到,圣人会对他网开一面。
不,这不是他想要的。
魏禹定了定神,沉声道:圣人,您可曾想过,福王一旦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会做何反应?
郑孞和郑嘉柔相继回到长安,当年的事早晚会有瞒不住的一天,到时候不止是他,柴家、萧家,甚至窦家,所有觊觎储位的人都会插上一脚。
一旦李玺的身世大白于天下
圣人能护得福王周全,却无法顾及到他的心。他会不会难过,会不会怨您,会不会无法接受这样的身世?
魏禹,你管得太宽了。李鸿拂袖,难掩失态。
魏禹的话字字句句戳中他的心,这些正是他最为担忧的,不然也不会瞒到现在。
而魏禹赌的就是他对李玺的疼爱,不仅仅是把他当成储君人选,而是真正在意他,不想伤他的心。
圣人因为在意,所以势弱。
魏禹恰恰相反,因为在意,愈加勇敢。
迎着一国之君的怒火,他丝毫不乱,臣可以陪着福王,劝说福王,让他理解圣人的苦心,让他正视自己的身世,让他有野心也有劲头,去争夺那个位置。
你
你真是
朕竟不知,朕向来恭谨的大理寺少卿竟有这样的胆识。
李鸿隔空点点他,满脸讽刺,你哪来的脸,觉得福王会听你的?
圣人不是已经知道了吗,福王他,心仪于臣。魏禹嘴角泛起一丝温柔。
你找死!李鸿一脚踹在他肩上。
魏禹只是晃了晃,没倒下。
盛怒之下,李鸿拔下王座之后的宝剑,直冲魏禹而来,朕现在就杀了你这个祸害,让那个臭小子醒醒脑子!
圣人不可,不可啊!姜德安从后殿冲出来,抱住李鸿的大腿。
魏禹暗自舒了口气。
姜德安,是他布下的最后一步棋。
三年前,姜德安欠了他一个天大的人情,倘若他被贬官姜德安或许会视而不见,如果圣人要杀他,他就不能坐视不理了。
圣人莫不是忘了,咱们小王爷一向长情,三岁那年丢了一只小木马,便是好几年念念不忘,更何况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您要真把魏少卿杀了
那就让他念念不忘!
恐怕就不只是念念不忘了,兴许气性大了,铺盖一卷跑到安西去,这路上若是出个什么岔子,心疼的还是您啊!
李鸿顿住。
那小子,真没准儿!
魏禹瞅准时机,一字一顿道:臣若死了,圣人绝对找不到第二个人,如您所愿般毫无私心、绝不动摇地扶持福王。臣可以。
他以头顿地,无比真诚,无比郑重地立下誓言:为了福王,臣,可以付出一切。哪怕没有官职,哪怕只做一名白衣夫子,臣亦甘愿。
李鸿的剑依旧举着,没有放下。
魏禹伏在地上,丝毫不见卑微之态。
这是一场豪赌。
他用自己的命,赌圣人对幼子的疼宠。
上一次他赢了。
这一次
第53章 表白
魏禹过门槛的时候, 踉跄了一下。
不是不怕。
只是不能怕。
圣人把剑放下的那一刻,就说明,他又赢了。
原本他并不确定李玺是不是圣人亲子, 他只是装作十分笃定的模样, 结果真就诈出来了。
李鸿笃定他已经知道了, 所以毫不避讳, 他的反应相当于变相承认了。
不仅如此,他还无意中透露了更多信息。
他交给魏禹一个任务, 让他继续调查崔、郑两家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说明,圣人确实是没办法了,不然不会把这样的秘密任务交给并不算是亲信的魏禹。
这也是最大的疑点。
按理说, 圣人明面上有亲军, 有飞龙卫,暗地里还有一股势力,不该查不出来。唯一的解释是, 有人在阻挠他往下查。
是李氏宗族,还是太后?
魏禹从圣人的交待中掌握到一个重要信息圣人让他去查太极宫之围那日郑孞的行踪。
十六年前,郑孞只有十岁。既然圣人笃定了要查他, 只能说明, 他和李玺的身世有关。
魏禹不由想起两日前得到的一个消息
十六年前,在崔沅府上负责浆洗的一位阿婆说, 郑嘉柔的孩子死后, 府里又来过一个孩子, 她洗了一个月的尿布。
然而, 后来崔沅带着家眷离京赴任, 并没有婴孩。
这个孩子是谁?
找到他是不是就可以揭开当年的真相?
魏禹一步步迈下台阶。
回首去看太极殿, 蓦然发现, 这座无数为官者挤破脑袋都要进的地方,不像从前那般高耸神秘了。
书昀兄!小福王不知道从哪里蹿出来,永远是那副笑容灿烂的模样。
魏禹近乎贪婪地看着他精致漂亮的脸,恍如隔世。
就在刚刚,他还被圣人用剑指着。
差点就见不到这只小金虫虫了。
你终于出来了。
我等得都快长毛了。
你和圣人说了什么,怎么这么久?
语气中带着小兴奋,还有一丢丢撒娇似的抱怨。
魏禹顺了顺他跑乱的头发,眼睛里是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何时来的?
用过早膳就来了,原本想去你家找你,听说你进了宫就过来等了。
魏禹目光不自觉放软,要去给圣人请安吗?
不要了,我给他送了窦姑姑做的点心,就当请安了。走走走,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
李玺毛手毛脚地去拉魏禹,拉到一半突然反应过来,他的胳膊还伤着,连忙换了姿势,转而小心翼翼地托着。
魏禹笑笑,无妨,好得差不多了。
我祖母说了,伤筋动骨一百天,至少要养到入冬才成。一边说,一边殷勤地把他扶上青牛车,还扯了好几个软垫,有的垫在他身后,有的给他稳住胳膊。
几乎把他当成了孕妇对待。
对了,祖母赏你的那些补品,你可吃了?吃完说一声,我再给你送。
魏禹失笑,更像孕妇了。
王爷也坐下。他把身后的垫子抽出来两个,挨着自己放下。
李玺喜滋滋坐下,还非常有心机地往他这边挪了挪,仿佛占了什么大便宜。
蜗蜗,出发!
哞
大青牛晃晃脑袋,牛角上的银铃铛叮叮当当一阵响,牛车慢悠悠地走了起来。
守门的兵士听到铃声,早早地打开宫门,等着小福王经过。
李玺悠闲地眯着眼,时不时瞄瞄魏禹,笑得坏兮兮的,一看就在打什么鬼主意。
魏禹不禁好奇,这是要去做什么?
去玩,难得休沐,不用上课,也不用去大理寺,咱们出城玩还是说,你想去大理寺处理公务?也行,我可以陪你一起去。
小福王说完前一半,又连忙补充上后一半,表现得像个开明又体贴的好伴侣。
魏禹笑笑,直接做出选择,去哪儿?
到了就知道了。小福王嘴角翘得老高。
计划成功了一半。
妥妥的!
青牛车从承天门出宫,穿过天街,出朱雀门,一路向南,经过长安、万年各九坊,至明德门。
明德门有府兵核验身份,看到福王府的青牛车,几名府兵顿时肃然起敬,恭恭敬敬地打开中门。
整个长安城的府兵都属福王麾下,李玺手中的皇城令对他们来说比圣旨还管用。
这是先帝立下的规矩。
李玺时不时就要出城玩,早跟轮值的府兵们混熟了,毫无架子地跟大伙打着招呼。
无花果跳下车,拎着两篮子酱肉小菜,塞给他们。
守城门的都是最底层的新兵小卒,看着篮中肉菜,感动得眼泪汪汪。
多谢福王体恤!众人单膝顿地,行了个武士礼。
好说好说。李玺摆摆手,有些不好意思。
显然,他这样做并不是为了收买人心,更不是做戏,只是单纯想做而已。
王爷有心了。魏禹微笑称赞。
我大姐姐在安西军中,常与部将们同吃同饮,我是跟她学的,偶尔带些肉菜送给守城的府兵,也让他们高兴高兴。
说起那位远在安西的长姐,小福王一脸自豪。
魏禹对那位寿安县主亦有耳闻。
寿安县主同他年龄相仿,他还在平康坊讨生活的时候,那位县主就已经带着府兵满大街捉江洋大盗了。
她是定王的长女,也是这一代皇室的第一个孩子,出生的时候先帝还在,并没有因为她是孙女便减少半分疼爱。
当年,她是同几位皇孙一道在国子学中学文习武的。
前几日我收到飞鸽传书,大姐姐已经入关了,个把月就能回到长安。
魏禹状似无意地说:大皇子也快到安西了?
没注意,应该到了?
李玺嘻嘻一笑,挤眉弄眼,我跟你说个好玩的,就是那个月弯弯,你还记得,不知道使了什么招术,居然让大兄原谅了他,俩人在路
上的时候就搞到一起去了。
魏禹敲敲他脑门,不许他说粗话。
李玺切了一声,转身趴到车栏上,看着官道两旁大片大片的麦田,道:麦子快收了,收了麦国库里就又有钱了。
魏禹道:今春天寒,不少地方遭了灾,田税恐怕难以承担。
那圣人应该下旨,减免这些地方的田赋。李玺理所当然道。
魏禹目光一闪,若是如此,国库存粮就会比往年少,且不说各路军资,单是宫中用度就会不比往年。
李玺大大咧咧道:你也去长乐宫用过膳,应当知道我们每天吃的都是什么。祖母已经算是俭省的了,每顿还要余下许多,少两个菜饿不死的,那些农人却不同,唉!
魏禹心下微动,问:王爷是如何知道这些的?
不是你给我讲的吗?君子所其无逸,先知稼穑之艰难什么的,我都记住了你不会忘了?
魏禹摇摇头,又点点头,心下翻涌着复杂的情绪,王爷很好。
真的,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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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家米虫,虫虫虫!——孟冬十五(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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