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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家米虫,虫虫虫!——孟冬十五(44)

    呸,真酸。
    左右没人,萧子睿侧身坐地魏禹案前,支着腿,手肘搭着桌沿儿,低声道:你离开学宫也不是坏事,这里边的水深着呢,尤其是女学那边,能不掺和就不掺和。
    魏禹翻了页卷宗,提笔划出存疑之处,随口道:谁说我要离开学宫?
    萧子睿一愣,这不是不去了吗?
    只是暂时不去。如今虽然目的达到了,却害小金虫虫挨了打,他自然要回去加倍补偿。
    萧子睿神情严肃,书昀
    ,别回去了,除非你想卷进夺嫡的浑水。
    无妨。魏禹不甚在意道。
    萧子睿挑眉,听你这意思,已经有主意了?来,说说,你想选谁。
    魏禹抬头看着他,缓缓道:我选福王。
    萧子睿倒吸一口凉气,书昀,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魏禹合上卷宗,道:不管将来谁坐上那个位置,都有福王府守着长安门户,就如当年的定王府,先帝久病,戾太子不仁,若无定王和今上一个守京城,一个固北疆,大业二世而亡也未可知。
    从前,他和朝中所有臣僚一样,都没把李玺放在眼里,理所当然地认为福王府的禁军符是暂时的,皇城令也早晚会被圣人收回。
    如今,他却不这么想了。
    他的小金虫虫聪慧,宽厚,有天分,有手段,只要悉心培养,并不会比他的父辈差。
    原来你指的是这个。萧子睿舒了口气。
    不然呢?魏禹笑,谋朝篡位吗?
    萧子睿横了他一眼,我说,自从你成了福王妃这胆子是越发大了,什么二世而亡,什么谋朝篡位,这种话也敢乱说。
    魏禹笑笑,不再多言。
    此时,被他惦记着的小福王,正在太后面前夸他。
    祖母一定想不到,当初在东市救过我的人就是魏少卿。这些年我一直以为是另一个人,昨天才知道,原来是他。
    太后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好奇道:你先前当成了谁?
    郑孞,晋阳郑氏嫡系一脉,排行十三,祖母可知道?
    太后目光一闪,缓声道:倒是有过耳闻。
    李玺撇撇嘴,我这些年一直把他当成恩人,还攒了好些银球香囊送给他,原来不是。
    太后笑笑,叹道:也算是缘分。
    李玺想偏了她的意思,笑嘻嘻道:我也觉得是缘分,让我在十年之后又遇见了书昀兄。
    接下来,就是一百句夸赞书昀兄的话,说得嘴都干了,最后才满怀期待地问:祖母觉得魏少卿可还行?
    太后笑道:册册指的是哪方面?
    就比如让他做您的孙、干孙儿,够格吗?
    太后有心逗他:干孙儿不行,孙女婿倒是可以,一表人才的,又细致体贴。
    李玺急了,祖母,您可别多想,他跟三姐姐不合适,三姐姐也不喜欢他。
    太后憋着笑,点头道:嗯,我就是想着,若他是个小娘子,倒是可以给我家册册讨来做王妃。
    李玺开心了,半真半假地说:祖母莫不是忘了,魏少卿已经是孙儿的准王妃了。您等着,赶明儿孙儿就把他娶回家里去!
    太后呵呵一笑,不轻不重地拍了他一下,小淘气包!
    得到了最在乎的祖母的认可,李玺心满意足地从长乐宫出来,一路走一路哼着小曲。
    正是魏禹教他的那首《江南》。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
    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
    声音清亮动听,就是不在调上。
    小福王自我感觉可好了,端着腰带,迈着方步,摇头晃脑。
    拐过一个弯,冷不丁撞见姜德安。对方正一脸复杂地看着他,像是被他的歌声吓到了。
    姜公公好呀!小福王俏皮地眨了眨眼。
    姜德安躬了躬身,对身后的人说:这位便是咱们的小福王。
    幕篱中的人顿了顿,抬起纤纤素手,缓缓掀起幕篱,看向李玺。
    李玺也好奇地看过去,看不见脸,只看到了衣裳,穿的是诰命服,看制式至少是个郡夫人。
    虽品阶不如他高,到底是长辈,李玺没多想,行了个晚辈礼。
    对方指尖一颤,放下幕篱,还了一礼。
    姜德安下意识欠了欠身,想要阻止,最终没开口。
    擦身而过的瞬间,幕篱被风吹开,李玺不经意看到那妇人的脸,登时怔住。
    对方也刚好看着他,不知是不是风太凉,竟红了眼圈。泫然欲泣的模样,叫李玺心头一颤。
    就那么呆呆地看着对方消失在巷道尽头,李玺绕了个远,沿着另一条路回到长乐宫。
    一路小跑着进了殿,也不行礼,也不看人,扑到太后膝头。
    祖母祖母,我方才见到一个神仙姐姐,可好看了!
    被姜公公领着,好像去了太极殿,您说伯父会不会见色起义,抢人家做妃子?
    太后哭笑不得,戳戳他脑门,往旁边一指,你说的神仙姐姐,可是这位?
    李玺一寸寸偏过头
    看到侧位上笑盈盈的宫装丽人,呆若一二三木头人。
    第46章 花枝招展
    长乐宫从主子到宫人个个憋着笑。李玺真实体验了一把大型社死现场。
    啊, 今天风好大呀,日头也好大,可能快要下雨了祖母我突然想起来学宫快开课了我先走了明日再来给您请安
    回来。太后淡淡开口。
    刚刚跑到门口的李玺像是被点了穴, 瞬间顿住, 一点点转身,讪笑。
    太后抿着笑,扬了扬下巴,这位是长宁郡君, 我的养女。册册,去磕个头。
    李玺一怔,磕、磕头?
    就算对圣人, 他也很少行这样的大礼。
    嗯, 去。太后坚持道。
    郑嘉柔方才在路上的时候已经平复好了情绪,此时再见李玺尚能克制住不失态。
    她起身,朝太后屈了屈膝, 柔声道:娘娘折煞妾了,王爷千金之躯, 怎能向妾一介臣妇行此大礼?
    太后摇摇头, 道:我说行得就行得, 当年若非你, 我八成就被那半块绿豆糕噎得去见先帝了。你于我有救命之恩,册册是做晚辈的,给你磕个头也是应该的。
    哦, 原来当年救下祖母的就是这位神仙姐姐呀!李玺听说过这件事,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 没人肯跟他深讲。
    既然是祖母的救命恩人, 确实值得他一拜。
    于是, 李玺干脆地撩起衣摆,行叩拜之礼,玺代祖母拜谢长宁郡君。
    郑嘉柔连忙上前,想把他扶起来,却又顾着礼数,只能虚虚地托了下他的胳膊,颤声道:王爷快请起。
    到底没忍住,湿了眼眶。
    李玺纳闷,怎么哭了?
    我的一个头这么赚眼泪吗?
    郑嘉柔侧过身,努力克制住情绪,道:许久未回长安,见到娘娘,记起当年之事,一时失态,还望王爷勿怪。
    李玺眨眨眼,笑嘻嘻道:原来没在长安住,我说呢,郡君生得这么好看,我怎么从来没见过。姐姐是昨天才下凡,今日就赶来了长安?
    郑嘉柔知道李玺是在哄她,压下心底狂澜,配合地扬起眉眼。
    美人一笑,倾国倾城。
    李玺看呆了。
    太后笑得合不拢嘴,长宁,你瞅瞅,皮成什么样了,都是圣人惯的!
    想到昔日爱人,郑嘉柔笑得越发温柔。
    李玺腻到太后跟前,腆着脸撒娇,要惯也是祖母惯的,圣人才不惯我,前几日还要拿鞭子抽我呢!
    胡说。太后看了眼郑嘉柔,隐晦地解释,哪次不是你调皮捣蛋,把圣人气得不行了才吓唬吓唬你?可有一次是真打?
    李玺嘿嘿一笑,还不是因为我讨人喜欢,让他下不去手?
    行了,别贫了。不是说要上课了吗,快去,仔细到得晚了又被夫子打板子。
    明日就换了那个郑夫子,还让书昀教我。我也不再上那个什么弹琴唱曲的课了,他还不如书昀唱得好听。
    记仇的小福王暗搓搓告了个黑状,这才恋恋不舍地走了。
    郑嘉柔的心也跟了出去。
    太后轻叹一声:去送送!
    郑嘉柔顿了下,到底没舍得推辞,盈盈一拜,快步追了出去。
    李玺还没出长乐宫,正跟守门的小宫人讨甜瓜子吃。小宫人知道他脾气好,壮着胆子不肯给他。
    李玺抢瓜子的工夫都不忘显摆:你知道这是给谁吃的吗?大理寺少卿,学宫里的魏学正,让他吃到是这瓜子八百辈子修来的福气,回头定能投个好胎。
    你若不给,就是挡了这小东西的造化,明日变个瓜子精,大半夜掀你的被子去!
    宫人被他逗得笑弯了腰,把一纸兜的甜瓜子全塞给他。
    李玺也没白拿,掏了一串钱丢给她。小宫人并不如何欣喜,显然已经习惯了。
    郑嘉柔站在廊下,泪珠再也止不住,夺眶而出。
    这是她的孩子。
    她想了十六年,念了十六年的孩子。
    她唯一的骨肉。
    回廊那头,有人重重地咳嗽一声。
    郑嘉柔回首,不期然看到了那个日思夜想的人。
    在她回头的瞬间,李鸿已经先一步转过身,背对着她,假装自己只是在看风景。
    郑嘉柔拭去泪痕,缓缓上前,停在了一个不远不近的地方,两人之间隔着一道槛栏。
    妾见过圣人。
    李鸿没吭声。
    郑嘉柔并不失落,反倒笑了笑,柔声道:圣人把他教得很好。
    李鸿依旧没开口。
    只在心里暗搓搓吐槽:你想多了,我没教。
    郑嘉柔并不气馁,依旧笑道:他很像你,聪明,讨喜,有一颗柔软又善良的心。
    李鸿继续吐槽:你在胡说。
    如此成熟稳重的我,哪里跟那个小毛猴像了?
    郑嘉柔望着他高大的背影,问:圣人打算一直不跟我说话吗?
    李鸿:你当年既然敢负我,就应该知道代价。
    郑嘉柔轻叹一声:既如此,妾便告辞了。
    李鸿:
    就不知道争取一下吗?
    这个没有毅力的女人!
    身后传来脚步声,李鸿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还真走了!
    猛地转身,对上一双含笑的眼睛。
    那般熟悉,那般好看。
    依旧是记忆中的模样,也是无数次午夜梦回,他思念的模样。
    李鸿脸上闪过一丝懊恼。
    又用这招!
    郑嘉柔方才是倒退着走的,这时候不过刚刚走出三步远,从前李鸿闹了脾气都是这样哄好,每次都是超不过三步,他就会忍不住转身。
    圣人没变。她柔柔地笑着,眼中却泛了泪光。
    我本来就没变,变的是你。李鸿本来准备一箩筐恶狠狠的话,然而看到她的泪,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最后,只闷出一句:朕要选妃了。
    那,恭喜圣人了。郑嘉柔屈了屈膝,柔弱的身形看上去稍显落寞。
    李鸿终于气顺了些,背着手,扬长而去。
    哼,女人。
    这就是对你的惩罚!
    郑嘉柔起身,看着他的身影,眼中皆是暖意。
    ***
    傍晚散了学,李玺特意去大理寺接魏禹,叽叽咕咕地跟他讲着这一天的趣事。
    说得最多的就是长宁郡君,用得最多的词就是好看、仙女下凡。
    魏少卿莫名生出危机感。
    刚搞定一个心上人,怎么又来一个神仙姐姐?
    同时也确定了一件事自家小金虫,是颜狗。
    他当初惦记郑孞的原因是长得好看,对长宁郡君印象极好的原因是长得好看,愿意和柴蓝蓝摒弃前嫌的原因也是长得好看,不忍心她嫁给圣人。
    魏禹毫不怀疑,如果自己不是因为长得还行,当初小福王肯定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
    从不关心颜值的魏少卿,破天荒地在卖铜镜的摊子前站了许久,照了前面照后面,照完脸又照了照身材,最后买了一大一小一圆一方足足四个。
    这还不算完。
    他生活向来节俭,俸禄除了极少的花销都用来接济那些贫寒学子了,衣裳都不会添一件,一年四季只穿官袍。
    直到今日,魏少卿头一回进成衣铺,足足买了三套衣裳,青的、蓝的、花里胡哨的,打算每天换一件,让小福王天天把眼睛黏在他身上,没工夫再去看旁人。
    第二天,李玺进了学宫,贺兰璞第一个冲过来转述最新八卦
    圣人要选妃了!
    五品以上官员人家的小娘子都可参选!
    有趣的地方在于,这次不是直接擢选入宫,而是先选一些适龄的放到学宫,悉心教导,再从其中挑选人品相貌最优者为妃,甚至立后。
    李玺听得一愣一愣的,这么大的事,我怎么没听说?
    今日早朝刚宣的旨意,玺哥哥又睡懒觉了?
    李玺轻咳一声:我那叫养精蓄锐。
    是是是。贺兰璞撞撞他,笑嘻嘻道,玺哥哥有没有发现,今日学宫中有何不同?
    李玺瞅了一圈,视线落在窗下那棵杏树上,杏子熟了?能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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