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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家米虫,虫虫虫!——孟冬十五(17)

    李玺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怪不得平康坊的小娘子们倒贴茶水也要把他请过去,就这五官,这风度,单是瞧着便让人心生欢喜。
    魏禹每一步走得都很稳,即使已经推算出后面的十余步,依旧不急不躁不卖弄,足够尊重对手。
    十步结束,顺利地赢下了那个巴掌大小的三彩陶俑。
    对手起身,执手长揖。
    敬佩的不止是他的棋艺,还有人品。
    赢棋的是魏禹,举着牌子领彩头的是李玺。小福王头一回在一群读书人中这般风光,不知道有多开心。
    魏禹瞧着他高兴,接下来便没收手,赢了一局又一局,最后李玺怀里抱了十几个大大小小的陶俑,都要掉下来了也舍不得让别人帮着拿。
    柴蓝蓝嫉妒得直冒酸泡泡,再也看不下去,拉着柴阳走了。
    李玺却玩上瘾了,闭坊鼓敲了都舍不得走,求着魏禹陪他玩通宵。
    自从六岁之后,我就没在外面住过,今天就是我的初夜!李玺大声宣布。
    魏禹:
    李玺把胡娇叫出来,兴致勃勃地叮嘱:去订房,要天字二号,千万别要一号!话本里不是都写吗,凡是大侠住店,定会遇到炮灰争一号房,然后出人命,所以咱们还是要二号好了。告诉店家准备好热水,多多的哦!
    围观群众:
    热水什么的有画面了。
    魏禹脸都没了,拿袖子一捂,果断把小福王拎走。
    两刻钟后,李玺昂首挺胸走进天字二号房其实原本不叫这个,胡娇随便刻了个牌子,给他挂在门边。
    李玺侧着脑袋,把耳朵贴到墙壁上,非常非常小声地对魏禹说:你说,隔壁的天字一号房会不会正在发生命案?
    魏禹不紧不慢地冲了盏清茶,笑道:若果真如此,明日魏某就得提前结束休沐了。
    差点忘了,你还是大理寺少卿。李玺凑到他跟前,笑眯眯地看着他,真长脸,我也有做大官的朋友。
    魏禹挑眉,你贵为王爷,会羡慕我区区一个从五品的小官?
    区区从五品?李玺啧啧两声,你可太谦虚了。你瞅瞅,满朝朱紫贵,全是老头子,有几个像你这么年轻养眼的?我要是圣人,得天天跑到颖水边洗眼睛。
    魏禹失笑,哪里听来的典故,是这么用的吗?
    柴呱呱说的呀,她小时候天天笑我长得丑,看一眼都要去洗眼睛。李玺不甚在意道。
    魏禹心底一痛,视线扫过他澄净又漂亮的琥珀色眸子、精致立体的五官,落在比寻常人更加白晳细嫩的脖颈上,哑声道:不丑。
    现在当然不丑了,男大十八变嘛!李玺自恋地甩了甩脑袋,一绥小卷毛调皮地露出来。
    魏禹勾唇:我知道王爷的绰号了。
    李玺瞬间警惕。
    魏禹缓缓开口:小卷
    啊不许叫!李玺突然扑过去。
    魏禹一个不防,被他撞到榻上,只听唧哩咣郎一阵响,榻屏翻了,凭几掀了,带得一堆瓶瓶罐罐掉到地上,缺胳膊的缺胳膊,断腿的断腿。
    啊
    李玺痛心疾首。
    这可是魏禹刚给他赢回来的!!!
    啊
    突然,隔壁房间逸出一声轻吟。
    李玺眨了眨眼,啊?
    对方很快回应:啊~
    与李玺清亮的嗓音相比,那边的声音缱绻暧昧,透出丝丝缕缕不可言说的意味。
    李玺反应迟钝,还以为对方在跟他较劲,如同小奶狗对汪似的,同对方互喊起来。
    这时候日头已经落了山,夜色渐浓,巡街的金吾使逐街逐巷检查着各家烛火,百姓皆待在家里,等着坊中检查完毕再出来活动。
    这是长安城最安静的时刻。是以,隔壁的声音清晰地传了过来。
    有奇怪的啪啪声,有或高或低的吟哦,还有年轻男子的调笑。
    李玺年纪小,被一家子严严实实保护着,连教导人事的话本都没看过。听到这动静,满脑子都是天字一号凶杀案。
    他在挑衅我!还在嘲笑我!不行,我要把他比下去!
    魏禹黑了脸。
    怎么比?
    那边做的事,他们能做吗?
    似乎猜出这边也是两个男人,隔壁毫无禁忌地叫了起来,嗯嗯啊啊,浓情蜜意,伴随着身体的碰撞声,还有一些床笫间的荤话。
    李玺虽然迟钝了些,到底还是反应过来,登时烧成了小红虫。
    那个,咱们,换个房间?小红虫故作镇定。
    好。魏禹嗓音发干,转身向外走。
    李玺刚好也在向外冲,两个人就这么结结实实地撞到了一起。
    李玺鼻子一酸,唔
    隔壁房间:哦~
    那销魂的声音,仿佛在说,来啊,一起嗨呀!
    第22章 秘密
    两个人尴尬地对视一眼,扑哧一声,笑了。
    这一天过得,真是巧上加巧。
    舔指尖了。
    亲脸了。
    听到隔壁神仙打架了。
    还会有更狗血的事情发生吗?
    事实证明,有。
    没多余的房间了!
    今日棋社举办十步局,几乎全长安的爱棋之人都来了平康坊,坊中邸店都订满了。
    他们现在住的这间原本也订出去了,胡娇一拳砸碎了柜台上的貔貅兽,店家才战战兢兢地匀出一间。
    李玺出主意:不然咱们跳坊墙出去吧,金吾使看到我,肯定不敢说什么。
    魏禹鬼使神差地否决了:到不了明日,参奏大理寺魏少卿的折子就要堆成山高了。
    放心,你不会有事,我去向圣人解释。
    王爷是不是要对圣人说,大理寺少卿带着他疼爱的小福王来平康坊,不小心玩过头,又不小心听了人家的墙角,臊得不行,连夜翻墙出坊?
    李玺嫩脸一红,自、自然不能这么说,就随便编个借口骗骗他呗。
    不可在圣人面前妄言。魏禹严肃道,圣人信王爷、疼王爷,皆是因王爷赤诚,没有私心杂念,哪怕骗上一次,这份信任都将不复存在。
    李玺啧了声:知道了,魏爹。
    魏禹无奈失笑。
    隔壁声音突然拔高,似乎进入了最后的冲刺。两个人目光撞到一起,烫着了似的,连忙分开。
    李玺清了清嗓子:不然,还是,翻墙吧。
    魏禹轻咳一声:想来,用不了多久了先去净身?
    好。说不上为什么,小福王在魏少卿面前总能不自觉变乖。
    旁边就是浴间,胡娇早就准备好了换洗衣裳和泡澡用的花瓣、香精,顺便还好心地把李玺不大喜欢的月季花瓣丢到了魏禹桶里。
    水气氤氲,最能让人放松。
    李玺努力找话题:小胡椒走了,今晚应该不会再来了,她说碰到了讨厌的人,不知道是谁。
    魏禹往外捞着花瓣,配合地搭话:胡小娘子住哪儿?
    回王府吧,或者去宫里。夜禁可拦不住她。
    魏禹动作一顿,宫里?
    是啊,小胡椒在宫里有专门的殿阁。李玺清了清嗓子,扒到浴桶边,神秘兮兮地说,告诉你一个秘密,你不许告诉别人。
    魏禹轻笑:你的蜜饯罐藏在后园第三棵大枣树上,还是无花果的私房钱没给胡小娘子?
    你以为我是幼稚鬼吗?一团湿布巾越过屏风砸过来。
    魏禹一侧身,接住了。
    王爷请说。
    不想说了。
    魏某求王爷说。
    没诚意。
    魏禹笑笑,用湿布绞着发尾,用力一勒,那魏某用自己的秘密和王爷交换,可好?
    李玺嘴上说着不听,实际耳朵已经贴过来了。
    魏禹勾唇道:其实,魏某的头发也是卷的。
    真的假的?李玺猛地推开屏风,大半个身子探过来,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的胸。
    其实是胸前的头发,只是顺便把胸也看了。还有肩,还有腰,还有腰下的
    李玺干咳一声:还真是卷的。
    魏禹眸色一沉,唰的一声,又把屏风拉了回去。
    李玺红着脸,故作轻松,抱歉啊,我不是故意偷看你又宽又平的肩和硬实的胸肌的!
    魏禹:
    无妨,我也看到了王爷的。并且,他方才站着,居高临下,看得更清楚。
    李玺瞅了眼自己白嫩的胸膛,还有胸前懊恼地拍了下水。
    输了。
    水花四溅,黄黄粉粉的花瓣随着水波七上八下,就像两人此时的心情。
    魏禹哑声道:我洗好了,先出去。
    嗯嗯,你去吧,我还得再泡一会儿。李玺蜷着身子,整个人埋在浴桶里。
    魏禹披上衣服,绕过屏风,回头看了一眼,只看到一个圆溜溜的包包头露在水面上,不由失笑。
    李玺扒着桶边,一点点往上顶,直到露出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悄悄看。发现魏禹还没走,又嗖地一下缩了回去。
    魏禹怕他淹着,关门的时候故意弄出声响,却没走,而是守在门外,护着他。
    李玺很快就出来了。大概从来没自己照顾过自己,衣裳胡乱披着,头发也没擦干。
    魏禹瞅了一眼,心底的躁动便消了。
    还是个弟弟呀!
    仿佛心有灵犀,回到卧房,李玺开口第一句便是:我都想好了,只当你是我爹爹,亲脸啊,抱一起啊,滑溜溜啊,都不算数。
    魏禹没应,只把他按在屏榻上,给他擦头发。
    李玺背对着他,看不到他的神色,只能感觉到修长的手指抓着布巾,在发间轻轻擦拭着。
    李玺抬起手,摸索着戳戳他。
    魏禹没吭声,动作却轻了许多。
    李玺又戳了戳,你倒是说话呀!
    魏禹看着那根赖在自己手背上的嫩生生的小指头,缓缓开口:我不想要这么大的儿子。
    我还不想要你这么凶的爹呢!李玺努力找场子,我的意思就是,咱们关系好,那些小事就不要放在心上了,成不?
    魏禹勾了勾唇,舍不得再为难他,什么小事?那个秘密吗?
    对对对,就是那个秘密。李玺连忙顺坡下驴,一本正经道,既然你告诉了我一个秘密,我也履行承诺,告诉你好了。
    他清了清嗓子,用很小很小的气音说:我跟你说,小胡椒有可能是公主!
    魏禹一怔,这还真是个秘密。
    谁告诉王爷的?
    没人告诉我,我自己想的。
    魏禹一笑,看来是他想多了。
    你别不信,不止我自己这么想,大兄和二哥也这么觉得。我小时候不是跟着祖母住在宫里吗,早就听说圣人养了一个小娃娃在后宫,就是不知道是哪位娘娘生的,也没封公主。
    后来好像是生她的那位娘娘薨了,小胡娇住的那个宫就成了冷宫,大兄天天带头欺负她。
    六岁那年,我把她从冰湖里救出来,她就跟着我了。我白天去学宫读书,她就去练武,我练骑射的时候,她还是练武,她说练好了武功,大兄就不敢欺负她了。
    大兄真不是个东西。李玺最后得出结论。
    魏禹:
    重点难道不应该是,既然胡娇是后宫妃嫔所生,为什么圣人不认,又为什么姓胡而非姓李吗?
    窦姑姑说我们是话本看多了,尽胡思乱想,其实小胡椒是掖庭一个罪奴生的,关进去之前就怀上了我更愿意相信她其实是公主,毕竟我家小胡椒武功那么厉害!
    魏禹:
    他更相信那位姓窦的女官。
    今上子嗣单薄,倘若胡娇真是皇室血脉,圣人和太后不可能舍得她流落在外。
    交换完秘密,两个人之间的那点小尴尬也就消失了。
    李玺没骨头似的歪在屏榻上,歪头看着魏禹,你真不吃猪肉吗?
    魏禹一怔,这是白日里柴蓝蓝说的,没想到,他居然记到了现在。
    如果你不喜欢吃,下次不用勉强,咱们可以吃羊肉、鹿肉、兔子肉。李玺弯着眼睛,语气软软的,像是在哄他。
    并非不吃,只是不喜欢。
    为何?
    为何呢?
    因为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许是静谧的黑夜让人放松,许是旁边的人太过纯粹无垢,藏在心里许多年、从不愿向人提起的往事,缓慢而坚定地冲破了那道防线。
    我幼年时住在猪圈旁,日日看着,顿顿喂养,见得多了,就不想吃了。魏禹下意识地抚着虎口的疤。
    李玺早就发现了,每次他思考或者压抑怒火的时候就会摸这里。
    这是被猪咬的吗?李玺抓过他的手,拉到眼前,认真看。
    很长的一道疤,从虎口一直延伸到手掌另一侧,比其他地方的肤色偏白,隐隐鼓起,有点硬。不难想象当时的伤口有多深,可能再深一些,半个手掌都没了。
    李玺碰触的时候非常小心,似乎怕他疼。
    魏禹的心隐隐发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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