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芳笑得连腰都直不起来,嗓子眼里不断发出咯咯的怪声,再配合尖酸的神态,活像只老母鸡,我说这位大官人,说笑也要有限度,安哥儿去国子监?就连她这种村妇也知道,那国子监那是给东京衙内们念的。
叶婆皱眉,这位官人虽然讲话不着调,但终归是好心,而且为安哥儿带来的客人,她也不好让其难堪。遂出言解围道:公子美意老身心领了,不过我那孙儿顽劣,国子监还是算了。
只有叶安心存疑惑,他与李受益相处一夜,知其并非无的放矢之人,既然开了口,就表示有把握。然而他对国子监什么的又知之甚少,在确定仕途无望后,就全身心扑在赚钱上,这方面的见识跟孙芳也差不多。还以为李受益说不定是个贵族高官,能往国子监运作一下。
见众人不信,李受益也没恼怒,反而继续自言自语道:不过国子监最近也不太平,要不然你直接去我家念书好了。
叶安:哥,可以了,没看见你身后的美大叔肺都要咳出来了吗,快住嘴吧!
果然,美大叔憋得满脸通红,最后还是忍不住站了出来:郎君,我觉得此事还可从长计议。原本大笔一挥许诺国子监已经够不靠谱的了,现在看来还要带回家,这简直成何体统啊!
然而李受益还记着仇呢,并未搭腔,反而问道:哦?难不成我现在往家里带个人都要经过你们同意不成?
美大叔心道不好,知道今日是无法善了了,不过好在跟来的是他,自己虽说年轻时脾气急躁,但岁数大了人也平和了不少。倘若是他好友或女婿,恐怕非要当场杠起来。于是点头道:您想带人回家,属下自然是管不了,不过也要考虑家中夫人小姐,况且如此一来对这位小官人也未必是什么好事。既然他救您有功,不如按开始说的,送到国子监,也算成全他的向学之心。
美大叔温文有礼,弄得李受益反倒不好意思起来,他本就不是什么强硬个性,之前也不过是想赌口气,连忙接道:那就依你所言。接着转身看向叶安:家中来接我,怕是无法在这就留了,我知你心性,不爱那些金银俗物。相识一场,就当送你件礼物吧,我在汴梁等着你,告辞了。说完便在周围人的护卫下离开。
在场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儿,这要是吹牛逼演戏,是不是也演得太真实了点儿?就连孙芳也在心里嘀咕,难道真让那小兔崽子撞大运,结识了什么贵人?越想越害怕,连原本想要趁着混乱捡便宜的心思都顾不上,赶忙遁走,回去找人商量。
而邓娘子也借势离开,不过片刻,厅堂中就剩叶家祖孙两人。
你叶婆看着外孙,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
叶安倒也机灵,直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姥姥,安儿错了,我做事不该瞒着你。
叶婆被他叫得心软,但听见他认错是因为觉得自己不坦诚,而不是没去上学,又是倍感酸楚。你这孩子,连犯倔的性子都跟你娘一样。
叶安没敢搭话,继续围着姥姥撒娇。他上辈子爹不亲娘不爱,如今是真心想好好孝顺这位慈祥的老人,不光是为了早逝的原主,也为了回报其关爱。
叶婆被缠得没办法,无奈开口道:行了行了,既然你不想谈,就先放一放。不过方才那位郎君,究竟是什么人?
孙儿也不清楚,听他说是来祭祖的,看样子估计是个大家族族长之类的吧?
叶婆若有所思,她年轻时也结识过些官吏富商,可观李受益言谈举止,和那群人又都不一样。还有其身后说话的老人,活了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如此风流人物,通身的气派竟还只是个家臣,直觉告诉她并不简单。
叶安却没想那么多,在他看来李受益是好心,但读书还是算了,倘若真有那么一天让自己去国子监,推脱了便是。至于再去哪里念书,祖孙二人默契的没有开口,都深知要做长期沟通抗争准备。
叶安整宿没睡,又经历了此等大事,回到房里已经困得不行,打算梳洗一番就合眼。不过在这之前,还得弄清件事。叶安从没放几本书的书柜上,抽出张薄薄的纸,仔细一看,正是中牟县附近的地图。
地图很详尽,上面不仅有中牟县的地形,甚至对附近的几个县都做了详尽的描绘。这东西买下来可要花不少钱,是叶安无意间在旧书夹层中翻出来的。听闻此书是他爹以前的读物,这不由令他脑洞大开,难道这便宜老爹是是什么敌国密探,手臂上有刺青那种?《七侠五义》里不是也有辽人西夏人出没,这次来小山村是为了密谋大事,而便宜娘为爱叛国,跟着一起跑了?想到这儿他冷汗都要下来了,也正因如此,叶安对寻找父母这件事一直兴趣缺缺。
不管那么多,左右现在方便了自己。叶安仔细观察,找到了中牟县。
其实中牟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在历朝历代心中还是有些分量的。早在汉代,有个叫鲁恭的官员来中牟县当县令,推行仁政,以德治县。建初七年,蝗灾来临,周边的县民不聊生,只有中牟县过了个丰收年。朝廷觉得不信,派官员去调查,结果到了中牟县,看到一稚儿看着野鸡飞过,便问小孩怎么不去抓鸡。小孩回道:野鸡正在孵化小野鸡,不忍心抓。官员感叹,中牟县小孩子都有仁爱之心,连害虫都能被教化,鲁恭真是好官啊!
叶安当初听到一脸黑线,明明是中牟县野鸡野鸭太多,蝗虫卵都早早被吃了,所以蝗灾不严重。保护野生动物才是最重要的好吗!不过中牟县也得了个仁爱的名声,本朝皇帝经常要去参拜鲁恭庙。而他此次,正是想弄清楚李受益究竟是什么人。
嗯李大官人说是来祭祖的,不过这就奇怪了,这离开封这么近,但周围人口这么多,没听过哪家大人物祖坟在此地啊叶安挠挠头,一遍又一遍的看着地图,中牟县挨着巩县,是宋皇室西行巩县拜祭皇陵的必经之路。
这倒好笑了,难道李家人胆子这么大,敢把祖坟放到皇陵离叶安突然僵住了,等等,皇陵?!
李受益的话不断在他脑海中回荡,娘是小老婆无子过继
等元宝进屋,看到叶安正迎风流泪,慌忙上前:少爷,你怎么了?怎么哭了?
叶安双眼放空,一副灵魂升天的模样:没事,只不过突然发现自己错过了抱大腿的好机会。还亲手把皇帝打出脑震荡
也亏是宋仁宗,脾气好不计较,再想起对方走之前跟自己说的,我知你不爱金银俗物。现在只恨不得穿回去大喊,我爱!我爱!哥们儿就喜欢俗的!
且不说叶安这边,孙芳溜回家后,始终不放心,就连吃饭是都魂不守舍。刘老太爷皱眉,自己这二儿媳没到吃饭都要狠命往碗里扒拉好菜,今天连句话都没说。再想到她最近谋划着叶家的地,于是破天荒开口问道:叶家的事怎么样,实在不行我可以帮你把。
孙芳冷不丁被吓了一跳,筷子突然掉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全家人都停下扭头看她,刘二在边打圆场:怎么了这是,爹问你话呢。
孙芳嘚嘚瑟瑟,实在憋不住,一股脑将事情的经过全说了,刘老太爷听到她描述李受益的穿着谈吐,越听脸色越难看。但得知其要送叶安去国子监时,反对转怒为喜。淡淡道:我当什么?估计是哪家衙内说着玩儿的,要不然就是那叶安联合外人糊弄你们。也就像你等村野粗妇才会相信,还国子监?他怎么不说直接送进宫?就连宰相也不敢随便开这个口,难不成他是官家?一旁的刘希也吃吃笑起来,毕竟家中就两人读过书,知道国子监意味着什么。
结果他话音未落,外面就传来粗暴的敲门声,几个穿官差服的大汉走了进来。刘老太爷认得其中一个,诚惶诚恐的上前:官爷,你怎么来了?可是县里有事交代?
谁知平日还算和善的衙役不为所动,冷冷道:奉县令大人之名,刘文仗着身份欺压村民,鱼肉百姓,还泄露朝廷机密,量在你年事已高,不多做惩罚,但里正之位还是换别人做吧。
说罢也不管刘家人如何反应,转身就走。
刘老太爷突闻噩耗,几乎站不住脚,想到自己成日在村中作威作福,谋求私利,结下一堆仇敌,现在不是里正了回头又见到目光畏缩的二儿媳,狠狠一巴掌扇过去:你这蠢妇!
作者有话要说:
当当当,又到了猜人环节,你们觉得美大叔是谁?
第6章
叶安这一觉可谓睡得昏天黑地,直到次日清晨才被元宝摇起来。
做什么,这才几点?叶安迷迷瞪瞪的揉了揉眼睛。
元宝皱着脸:少爷,你已经睡了六个时辰,老妇人叫我来喊你,家里来贵宾了。
什么贵宾?叶安一个激灵,别又是官家那边的人吧,自己还没想好怎么推脱呢。
好像是县令大人过来了。
叶安心中暗暗叫苦,虽说不是仁宗亲信,但想也知道县令来是做什么的,只得一边思索一边简单洗漱,之后慌慌张张的赶去厅堂。
宋朝将不同的县划分等级,以此来规定县令品级。中牟县属于京畿县,县令属于八品小官,倘若不是有个鲁恭庙,在大宋几乎毫无存在感。但中牟县县令季越不同,他可是京中大家族出来的,虽然只是旁支,但眼界还是有的。在接到旨意,得知叶安要被送到国子监的一刹那,他就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即使季越也没搞清楚对方是怎么得了贵人的眼,能让宫中传旨,可也不妨碍他攀关系。这不,一大早季县令就急急忙忙的赶到叶家,热情拜见了当家主母。
叶安刚进屋就见一清瘦的中年男子坐在正中与祖母谈话,虽为穿县令官服,但也知此人定是中牟县的父母官了,忙上前拜见。
将眼前的少年扶起,季越连连赞道:早听闻我县出了位潘公转世,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想必安仁先生幼时定也如此美姿仪。
尴尬的笑了笑,叶安一时间不知怎么开口。季县令口中的潘公,正是西晋著名文学家,历史上那个掷果盈车的千古美男潘安。他正是中牟县本地人,长久以来中牟县一直以此为荣,甚至穿衣打扮都比旁边的县要时髦一点。
他小潘安的名声是学堂里的同学传出来的,原本半个潘安,意在讽刺他只有潘公的外表却不通文墨。结果到了季越嘴里活生生改成潘公转世,不得不说此人嘴皮子的确利落。
殊不知这些都是季越的心里话,他好歹在开封府里待过,知道外貌对于一个文人来说有多重要。自己要是有对方的脸和身世,定要拼命将小潘安之名打出去,好在士大夫阶层闯出名堂。
得亏不知道他怎么想,否则叶安定要感叹句,季大人不去做营销简直屈才了。
季越接着又夸了两句,方才转入正题:本官收到旨意,安排小郎君去国子监念书,若是有什么缺的,尽管开口。
来了!叶安抬头看了看外婆,发现其神色平静,便知季县令之前已与她说明。
理了理思绪,叶安先行了一礼,之后从容不迫道:多谢季大人美意,小子才疏学浅,又胸无大志,去国子监完全就是浪费名额,所以此事还望大人帮在下回绝。
季越听闻此言,先是呆了一下,还以为叶安在玩什么欲擒故纵的把戏。几番试探后,方才确定,这小子是真不想去国子监。
怎么可能会有人不想上国子监!!!季越震惊了,这可是他们宗家嫡子才能去的地方,里面非富即贵,结交上一两个后半辈子仕途无忧。而现在,竟然有人拒绝!
但季越这么多年官场不是白混的,很快冷静下来,在回想起对方不学无术的名声后,他若无其事的开口道:倘若是因为基础不牢问题,小郎君大可不必焦急,国子监有三个馆,里面什么样的学生都有,甚至还有字学,我听闻你的字写得不错,大可考虑这个。
叶安倒是第一次听说此事,国子监实在离他生活太远,夫子平日里也不会提起。他的字是上辈子练的,姑姑经营家书法辅导班,被收养的时候跟着旁听,久而久之就学会了。但虽说如此,自己的阅读障碍始终是个问题,所以还是推辞。
县令一计不成又生一计,眼睛转了转,面色为难道:郎君执意如此,倘若官家怪罪,本官这里也不好办啊
啊?不会吧叶安皱眉,感觉那位李受益也不像是那样的人啊。
哎,官家确实是仁厚,可你想啊,自古阎王好过小鬼难缠,你是官家特批的还推脱,万一以后有人那这件事做文章,想必他也不好做。好歹去报个到,念上一年半载,也好让官家面子上过得去。
可是我家叶安有些动摇,看了看外婆,他要是走了,外婆谁来照看。
季县令信誓旦旦:这个你不用担心了,之前总找你麻烦的孙芳,她家老太爷因为渎职,已不再担任里正了。
接着冷笑道:你可知此人为何费尽心机要买你家的地。
叶安摇摇头,这也是他一直想不通的。自己家以前在中牟县有许多地,后来因为找人外加给原主治病,都卖的差不多了。余下的三十亩因为委实太过偏远,难以出手才留了下来,孙芳要它做什么?
明年这个时候,朝廷打算修复唐代所建的渠堰,到时候大量土地会由旱地变成水田,重新种植稻子。你家的三十亩,刚好再范围内。那刘里正不知从哪儿得到的消息,透露给儿媳,孙芳这才动了心思。季越十分气愤,这件事不光关系叶家,如果被人查到,也是他治下不严。
叶安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要知道现在水田可比旱地贵上许多,第一等的水田要整整三贯钱一亩!要真卖了,孙芳转手就赚了快十倍,简直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弄清楚真相,叶安郑重的朝县令鞠了一躬,毕竟季大人不仅保住了叶家家财,还解决了他长久以来的心病。
季越连忙对方起来,期待的问道:既然如此,郎君可愿去读国子监。
叶安苦笑:似乎也没什么理由不去了。
一边的叶婆欣慰的点点头,这期间她一直没说话,就是怕影响孙儿的决策。万幸最后是个好结果,安儿能去国子监读书,她也算对得起叶家祖宗了。
之后季县令又叮嘱了许多,最后离开时还讨要了份叶安的墨宝,按他所想,不过是捧着对方,加大投资力度。
恋耽美
我在北宋国子监那些年(穿越)——三十六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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