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一句,弘星听得开心。皇上掏出一个小毛巾擦擦嘴,给乖孙儿擦擦嘴,乐哈哈地笑:“正是听说这个事儿,打算去扬州。路上见到这里修路的盛景,忍不住看一看。”
刚刚那个小厮立马又有了劲儿,大口咽下一块西瓜,大声说道:“老先生您就是有眼力劲儿。
我家公子出银子,还派我们来盯着,我们这条路,绝对没有苛刻民工和工匠的事儿发生,那伙食更是一顶一的好。”
“说得好。这两淮地面上,俺老田谁也不服,就服气安公子。”一个大腹便便的老乡绅腆着肚子进来,一身的肥肉绫罗绸缎扳指玉佩带进来一股子富贵气。
那个小厮一看,立马笑道:“田老爷来了,快坐下来歇一歇。三叔,快给王老爷摘瓜。”
老人家刚要起身,那位面容粗狂的农家汉子阻止。
那位田老爷哈哈哈笑,先拱拱手和老先生、小公子、读书人见过,接着掏出来十个铜钱给那位农家汉子,发现他不接,特有牌面地感叹。
“哎呦呦,我说王大侄子啊。上次我家大儿吃你一个瓜没给银子,你可不能总记着。我今儿都给了还不成?”
那个小厮一个劲地使眼色,农家汉子心里有气,可到底是不想得罪人,接了那十个铜钱:“爹你坐着,我去给田老爷选个瓜。”
农家汉子挺直身板出去瓜棚,那个老人家招呼王老爷坐下来,只陪着笑脸儿。那个小厮心里因为堂兄的这个死脾气不乐意,哪知道田老爷却一点儿也没有生气,还特客气地和老人家说话儿。
“我说老哥啊,你家里小儿这可出息了。你还在地里种瓜天天守着这瓜田?”
老人家很显然对这种“热情”非常陌生,只尴尬地摆手:“小儿那点手艺不值得提,不值得提。农家人不种地做啥?”
田老爷大不认同:“老哥你这可不知道了。当今皇上和小殿下都喜欢匠艺,你看这修桥铺路的,都要匠艺。
你家小儿那手活计,四邻八乡的哪个不知道?我从师爷老爷那里来,师爷老爷亲口说县令要重赏你家小儿……”
田老爷呱呱呱说个不停。皇上、那位读书人瓜棚门口有人喊“王三儿,有事找。”那个小厮高声回一句“就来了。”留下一句“各位老爷公子坐,三叔我出去看看。”人就不见。
老人家忙嘱咐一句“小心着”,接着和田老爷说话儿:“他就是一个手艺匠人,哪里值得师爷老爷关注?”
田老爷重重地摇头,贴在老人家的耳朵边“小声声”:“这可不是我关注,这是皇上和小殿下关注。皇上他老人家亲自说了,修桥铺路是国家大事,匠人们现在都国家的‘宝贝疙瘩’……”
老人家还没说话,读书人李绂不乐意了。
“田老爷此言有误。修桥铺路乃是一时之急,匠人一时受到重用不是永远。读书种地才是永久之计。”
“我说秀才公,你这可就是大大的‘偏见’了。皇上和小殿下都说,‘凡是大清人首先是大清人’,大清人,知道不?在皇上和小殿下的心里,甭管士农工商,那都是一样的大清人。”
“都是大清人是其一。其二,读书明理治天下,种地供粮食,岂是工匠和商者可比?”
“嘿,我说你这秀才公真是拧巴。在你眼里,那大盐商富甲天下,还比不过一个种田的?”
“老人家莫听妄言。敢问田老爷,你家是商籍还是农籍、匠籍?”
田老爷一番小心思被说破,满心不自在,想生气,却又对着秀才公不敢,一张脸五颜六色的变化。
老人家还不大明白,农家汉子拿着一个大西瓜回来,也不大明白;其他人模模糊糊明白,一起对着田老爷怒目相向。
皇上只吃瓜看着,弘星那是真不明白。
就听那李绂用完一块瓜,起身擦嘴拱手,洋洋洒洒地说道:“农籍、匠籍、商籍终不同。自前朝起,盐商云集的淮安、扬州二府,山西、陕西商人因是外省入户定居,特获朝廷特批拥有‘商籍’。
山西、陕西商人子弟入读淮扬二府学院,拥有七个不用回原籍参加科举考试的名额。而后一步来到扬州的徽商,因其徽州与淮扬同属南直隶省,按规定,其子弟不得在当地上学。
崇祯五年,徽商联名上书,皇帝批准凡盐商子弟均可就地入学。
恰逢山西、陕西、安徽商人争斗扬州盐商魁首地位,此事引起大家鼓噪。恰逢时任扬州知府是山西人,此政策遂缓行。崇祯十六年,徽商旧事重提,争讼不已,却是又不了了之。
此次朝廷铺桥修路盖学院……的命令一出,商者们纷纷冒头,实则各有所求。
晚生从扬州来,知道那徽商们多方运作,捐钱捐物的,为的不过是那扬州商籍下增加七个名额,要徽商子弟可以就地参加科举考试……”
老人家田老爷试图要他们一家改成“匠籍、商籍”的用心,气得浑身发抖,农家汉子挥着拳头就要打人,田老爷仓皇窜出瓜棚,只虚张声势地嚷嚷:“我真没骗你们。”
皇上眉心紧皱。弘星更迷糊。老人家和农家汉子对着李绂千恩万谢。
老人家满脸惭愧:“商籍子弟不好科举我们也知道,匠籍……先皇废了匠籍世袭,皇上废了匠人籍赋税,还给很多银子……匠人的日子越来越好过了,可,到底是地位低微,我家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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