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等到了和自己预想之中差不多的反应，江潇嘴角扯起的弧度更大了些。
    大扫除结束后桌椅归位，第四节 课的预备铃也刚好响起。这一时半会的，大家都还沉浸在刚才一边划水一边聊天的气氛中，教室里叽叽喳喳，喧闹得像个菜市场。
    班长蒋清是个扎着马尾的清秀Omega，声音不太大，好不容易在几个男生班委的帮助下整顿好纪律，结果下一秒，走廊外就传来一阵嬉笑推搡声，被安静反衬得格外突兀。
    几个男生大摇大摆地从理十班的窗前走过，被围在中间的那个校服卡在肩上，若有似无地往教室后排角落里睨了一眼，简直恨不得用鼻孔看人。
    莫名其妙。程煜转过身来，表情又不屑又好气，许越这一天天的真烦！
    纪乔整了整桌面，语气是习以为常的平静：别理他就行。
    要是世界上真的有法术就好了。我第一件事就给他下个禁言蒙眼术！然后再吊起来打！咻咻咻咻崩崩叭程煜乱七八糟的施法手势摆到一半，忽然停下来，咦了一声问，江潇还没回教室啊？
    没有。
    纪乔往旁边看了一眼，没多放在心上。
    毕竟学校里也没什么地方好去的，十有八｜九是在卫生间。
    可出乎意料的是，一直到上课铃响，自习课开始好几分钟，他同桌的位置始终是空的。
    第11章 有趣
    博学楼是一中高中部的主楼，高一高二年级加起来总共二十四个班，全部都集中在这栋大气明净的回字形教学楼里。
    铃声一响，回廊里匆忙传来几阵慌忙杂乱的脚步声，随后便迅速归于安静，只剩下窗外掩在花草丛木中的虫鸣，以及稀稀拉拉的翻书动笔声。
    纪乔趴在桌上，有一笔没一笔地在数学书的页角上画小人，淡淡的冰雾从桌角的矿泉水瓶上逸散起，转瞬又化作水滴流下。
    自习课应该算得上是他最喜欢的课，没有老师站在讲台上四处巡视，对于他这种不写作业的人来说，基本上就等同于六字真言想干嘛就干嘛。
    只不过清净还没几秒，前桌的程煜忽然又一次转过头来，瞄了一眼他旁边，然后伸长脖子往外四处张望。
    纪乔心里冒出一个问号，觉得不太对劲。
    程煜的成绩还不错，平常上课或是自习时虽然会偷偷讲点小闲话，但大多数时候都是属于比较认真那一挂的。结果今天也不知道是凳子上长了钉子还是怎么回事，左动右动的就是坐不住，隔一会就要回头看一下。到底在看什么？
    叩。纪乔屈起食指敲了一下桌前沿。
    程煜偏过头，视线却还黏在走廊里，很不走心地回了一句：啊？
    纪乔开门见山：什么情况？
    情况，情况就是.......程煜顺着嘀咕了两句才猛地一回神，正对上纪乔看过来的视线。
    没.....他挠了挠额头，半天才声音很低地开口，我就是想看看江潇回教室了吗？
    纪乔听他这么说，眉梢微微扬了一下。
    哎哎哎哎，这什么表情啊！程煜一头乱毛都要炸了，忙着否认，不是！我是觉得有蹊跷........乔哥你不觉得奇怪吗，他一直没回来，然后许越刚才还那么刻意大摇大摆地出去......也太巧了吧。
    不会。纪乔淡声说，他们没交集。
    .......这个。程煜心虚地瞄了纪乔一眼，讪讪道，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啦就是那个，上次你不在，然后吃午饭的时候我们刚好碰见了.......
    闻言，纪乔拧起了眉：然后？
    然后.......然后......程煜结巴了两下，一咬牙心一横，干脆就破罐子破摔了，然后因为许越一直哔哔哔哔说你坏话特别烦人特别讨厌特别八婆所以江潇受不了就让他闭嘴了。
    ...........
    乔哥。他觑着纪乔明显冷下来的神色，有点犹豫，那你说许越会不会.......
    话还没说完，程煜只感觉到手扒着的桌子忽然一阵摇晃，咣咣轻微的响动之后，再抬眼，纪乔竟然已经站起身来，径直就从后门出了教室。
    纪乔下了楼梯，视线快速地掠过四周。
    回字形的设计结构给了教室良好的采光和足够的开阔性，不用多费力，一整层楼的大致情况基本都能尽收眼底。
    已经有老师开始在每层楼检查卫生情况了，这是大扫除后的惯例，就算许越真的堵了人，也不会傻到直接在眼皮底下闹事。
    倒是旁边的多媒体小楼.......
    短短几秒，他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那是栋用作综合文体中心的老楼，平时很少使用，在这个时间段基本没什么人走动，就连二楼楼道里的监视器坏了快两个月，都没老师发现派人去修。
    既然一时半会没什么目标，那就先去最近、可能性也大的地方。
    与此同时，多媒体楼的二楼卫生间里。
    江潇微靠在洗手池的边沿，双手抱臂，直视着面前扇形展开的一圈人。
    五分钟之前，回教室的路上，有个戴着眼镜的男生突然冒出来拦住了他，说是政教处老师有些身份信息需要再次核对，让江潇现在就去多媒体小楼二楼的机房门口等。至于清扫工具，他会帮忙一起带到十班。
    那男生说得十万火急，再加上转学生身份的特殊性，江潇虽然觉得隐隐有些不对劲，但也没犹豫太久，放下东西就直接来了多媒体楼这边。
    结果，所谓的信息老师没等来，等来的反倒是许越那一伙小团体，美名其曰要和他好好聊聊。
    还真敢跟着进来，胆子挺大的。许越嘴里叼着根烟，双手插兜哼笑了一声。这向来是他发动群殴前的仪式感，要先用放狠话震慑住对方。
    为什么不敢？谁知江潇却不按套路出牌，扯了扯嘴角，终于正眼看他，说吧，聊什么。
    他的语气稀松平常，甚至连面上都带着点很轻很淡的笑，一瞬间便让主导位置调换。
    许越有点滞愣。
    不过也来不及细想了，他今天特意叫上了其他班的几个Alpha体育生，多对一，难道还收拾不了一个新来没人撑的转校生么。
    上次他只是没注意不小心让人钻了空子，这回一定能把场子找回来。
    比对了一下双方人数差异，许越顿时觉得胸中有了一根定海神竹，他呸地吐掉嘴里的烟蒂，脚踩上去碾熄了，狠声道：聊聊转校生要怎么做人。新来就要低调一点，别招惹你招惹不起的人，这么简单的道理不懂？
    懂啊。江潇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
    .......
    许越一口气再次梗在喉咙里。他本来早就准备好了几句更加酷炫而拽逼的话，只要等江潇一摇头就可以抛出来。
    老大，咱们别和他废话了。身后的一个黑皮小弟逼上一步，撩着袖子就想动手，我看这种人就是欠收
    砰！
    可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淹没在一声巨响中。卫生间的门突然猛地一震，细微的光线在缝隙中显现，灰尘和铁锈抖落在空气里。
    我靠？！
    .......地震了？！
    地你妈！脑子呢！我们不在地震带！
    动作做到一半的黑皮差点吓一个跟头，这一下实在全无征兆，许越一伙人还没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就在上蹿下跳中又听见砰的一声。
    这次的动静比上次还要大。
    老教学楼的门都用的是旧式的拉锁，被接连这么暴力踹击两下之后，当场就崩着飞了出去。
    门板被拍到墙上，空气忽然流通起来。
    操！谁啊！没看见这坑被占了啊！黑皮首当其冲，凶巴巴回头，正对上站在门边的纪乔。他脸色一变，顿时就说不出话来了。
    纪乔也没理他，抬眸往前看了一眼，随后径直走到许越面前，直视着对方，用没什么起伏的语调说：你对我有意见，我们单独解决。
    干脆利落，一句话没留多少余地，也直接把江潇撇了出去。
    卫生间里的气氛凝固了。
    一干狗腿面面相觑，都不再做声。
    江潇站在纪乔身后半步，视线偏了偏。
    线条凛冽的肩背，黑色的校服领把后颈那块皮肤衬得格外白净，微微一动就会露出突起的骨节。
    那里有一个还没分化的腺体，干干净净的，没有任何信息素的味道。
    之前和林烨聊天的时候，他说觉得新学校有趣，倒不完全是在敷衍搪塞，最起码眼前这个人，好像每次见他，或是遇到与他有关的事情，都能发现点有意思的新东西。
    不过也有一直不变的，比如说对方身上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态。这种对大多事都漠然疏离的态度，冰冷到近乎没有一丝烟火气，并不像是为了炫耀或是卖弄什么，和许越那种外强中干、色厉内荏的装逼草包完全不一样。
    江潇分出神看了草包一眼，他几乎能笃定，对方不敢接纪乔这句话。
    许越确实不太敢接。
    他回过神来，脸上表情变了又变。
    和纪乔单独一对一解决，开什么玩笑呢。
    虽说不论是小弟人数，还是校内打架实绩，许越都能远远领先纪乔，也一家独大地做了自己班的班霸，是所谓校霸的有力候选人，可不管什么时候，但凡有人讨论起这个话题，清一色认可的永远只有纪乔，甚至连他职校的那几个朋友，都知道一中有这么一号人物。
    而如果说要现在当场解决，他们人多势众欺负一个江潇或许还可行，可若是纪乔也加进来，两个人站一边了，那很可能就没胜算了毕竟，前者战力不明，而后者根本就是以特能打出名的。
    左右两条路都不通，骑虎难下，于是许越只能战略性的用力瞪着纪乔，脖子上青筋跳动。
    老大，要不算了.......旁边一个比较怕死的小弟拉了拉许越，一群人眉来眼去地交流了大丈夫能屈能伸，今日不行，改日再战的重要思想。
    台阶都递到这了，许越自然也不会再端着。不过单挑能怂，大哥的尊严不能丢，他恶狠狠地剜了纪乔一眼，嘴里依旧有气势：操！你给我记着。
    其实这就算是同意休战了，纪乔没接话，和江潇对视了一眼，两人便一起往外走。
    快出门了，身后传来低低的窃窃私语声。
    老大......这下怎么办？
    老大，纪乔怎么突然会来啊？
    靠！你们问我我问鬼去，妈死了要上赶着多管闲事呗。
    脚步声一顿。
    在同一时刻，江潇看见了纪乔瞬间抿直的嘴唇和绷紧的颊侧肌肉。
    第12章 起点
    没人看清纪乔是怎么动作的。
    只听见闷哼一声，等到众人回神的时候，他已经揪着许越的衣领，一拳狠狠抡在了他肚子上。
    纪乔的拳头很硬，这一点江潇那天在巷子口就见识过，而这次则体现得更加淋漓尽致
    单拳一招，打得个高甚至算壮的许越当场没了战斗力，捂着肚子就要往地上跪。
    痛得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你他妈的！居然提着我老大打！
    热血上头的黑皮嗷一嗓子冲过去，刹那像是火星噼里啪啦丢进草木堆，一场群架就这么在气血旺盛的少年人中开始了。
    江潇被两个小弟堵在门口拖慢了几步，过去的时候直接拽住了被纪乔挡开、要再次往前扑的黑皮，手肘一隔拦住他的拳头，扯着领子将人往边上推了个踉跄。
    然后从后面一把握住了纪乔的手腕。
    霎那间他忽然发现对方的右边侧脸上有一条细小的疤。不算太长，又因着皮肤白的缘故，平时里很难注意到，而此时借着这儿昏暗的光线，那疤痕便显露在了阴影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刮蹭出来的。
    纪乔胸口起伏未平，脸上神色更是冷，他不甘地往前挣了一下，却没能挣开。
    好了。江潇在他耳边说，还在学校里。
    另一边，黑皮跌跌撞撞地晃了个回旋镖才稳住重心，无意中瞄见墙角里堆着放的拖把墩布。
    他灵机一动正想去拿，可有人却抢先一步，脚踩上去把墩布杆往外踢。
    黑皮一个急刹停在了原地。
    耳边是数根木头杆子摔到地上发出清脆而响亮的噼啪撞击声，江潇冷冷地瞟了他一眼。一种诡异的压迫感从背脊处爬了上来，本能的恐惧情绪，像是对更高阶Alpha的天然臣服，他在这时也终于看见了门口那两个被收拾得七零八落的同伴。
    上一秒还热火朝天的场面瞬间冷却下来。
    手被人紧紧地攥着，是阻扰也是安抚，纪乔呼一口气，脑中混沌上头的怒意开始慢慢消退了。
    他微张了张五指，许越骤然被放开，整个人就像是个失去平衡马上要坠毁的失事机，喘着粗气倒退了几步，在黑皮眼疾手快的帮扶下才能勉强站稳。
    这副样子着实有点狼狈，许越的T恤领口歪着扯向一边，脸色惨白，弯着腰哆嗦呼吸，连站都站不直。
    管好你的嘴巴。
    默了几秒，纪乔盯着他扔下这句话，刚才一直死死抓着许越衣领的左手，掌心处依稀可见几道因过度用力而留下的印痕。
    出多媒体楼的时候，太阳已经走到了尖顶钟楼的另一侧，偌大的校园里一片安静，风拂过树梢带起涟漪的声响，麻雀在枝头跳来跳去，搅和着尚未歇去的蝉鸣。
    纪乔看着脚边两条长长的影子，知道江潇一直就走在身后半步的地方。
    不过他不太想说话，大概是血气上涌又快速退去留下的某种后遗症，脑子没办法运转了，只会一抽一抽地涨疼，像被塞了一团水浸泡过的厚棉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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