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三年前,她和他关系还很亲近时,送他养着的那只“张晓兰”的孔雀鱼尸体。
阮胭记得和闻益阳在发生那件事后,他们的关系完全闹僵的时候。他说过,张晓兰死了,他已经把它“处理”掉了。
原来,竟然是这种“处理”方式……
*
沈劲不知道他在听周牧玄说完阮胭的身世后,是如何从星雾里走出来的。
怪不得,怪不得她说她一碰到水,就浑身上下止不住地发抖。
怪不得,她把自己说成“瘟鸡”、“疯子”……
“所以宋叶眉笃定了阮胭她不敢跳下水来救她。她只知道她怕水,却没想到阮胭还是跳下去了,不仅跳下去了,还自己开着船把她给送回医院来了。”
周牧玄每说一个字,就像是在拿锤子一下往沈劲的胸口处凿一下,发闷的痛,痛得发闷。
他究竟对她做了些什么。
这两年来,她全心全意地对他好,依赖他,把她所有无处安放的爱全部都全部都寄存在他这里。
而他却,一点一点把这些给碾碎。
他不知道她乳糖不耐,不知道她怕水,也不知道所有与她家人朋友有关的一切,更不知道她说的“从来不过生日”真的不是在和她闹脾气。
他把那堆可笑的生日礼物送给她时,无异于又往她胸口插上一把尖刀。
每一年,他送她一次生日礼物,就是在往她胸口插上一刀。
他究竟都做了些什么!
他还是个人吗!
他必须要和阮胭解释清楚。
她可能不会听。
但他至少,至少要见到她。
沈劲颤抖着,叫了个代驾,一路开到昨晚方白发给他的酒店地址。
到了酒店,按电梯门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手都在抖。
电梯开上去,明明只是半分钟的时间,他却觉得,比半辈子都长。
他深吸一口气,踏出电梯门。
径直朝0923走过去。
然而,却在路过那扇敞开的“0920”的大门时,止住了脚步,他看到——
闻益阳把阮胭圈在冰箱门前,脸色通红,几乎是半抵着她的脸,语气危险:
“姐姐,你不该打开看的。”
第19章 不是替身【一更】
冷白的灯光自上倾泻下来。
闻益阳的脸由红渐渐发白。眼角那滴泪痣, 黑得像粒尘,不该出现在那张如玉的脸上。
阮胭甚至不敢看他, 只觉得血管里有无数惊涛骇浪齐齐拍打而过,仿佛回到了三年前,在发生那件事后,和他僵持对峙的那个夜晚……
她伸出手猛地推开他,“益阳,你不是说把张晓兰处理掉了吗,这是怎么回事?”
“是,这就是我的处理方式。”闻益阳抬眸,黑漆漆地看着她,“姐姐生气了吗?”
阮胭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一步,她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 “我没有,我只是在想, 你为什么要这么对待这条鱼。”
余光扫过那只装满福尔马林的瓶子。
鱼身已经被泡得发白,蓝色鱼鳞四处浮在瓶中,一双眼快要从眼眶里凸出来……她甚至不想再称它为“张晓兰”。
“因为我喜欢它啊。这是姐姐送的鱼, 我想一直把它留在身边。可是姐姐,你是学医的, 你知道的, 生命一旦消逝, 所有的细胞都会跟着一起消失,那些细小的、细小的菌落会一点一点攻陷原本属于生命的城池, 然后将它们一点一点吞噬, 最后, 彻底败落。”
闻益阳把那只透明的瓶子拿过来, 冰凉苍白的指节覆在上面,把那只裸露的鱼眼睛也一并覆盖。
“姐姐,这是我唯一能留住它的方法了。我没办法想象它在泥里、或者是下水道里,日益腐烂发臭的样子。于是用了一些科技的手段,这样错了吗?”
阮胭把手指别在身后,藏着。
从沈劲的角度,刚好能看到她指尖轻微的颤意。
他再也忍不住,想冲进去,却在抬脚的一瞬间,听到闻益阳问:“难道说,姐姐你喜欢上后来养的那条张晓兰了,就彻底厌弃这条鱼了吗?”
“不会。”
阮胭用左边的手握住自己的右手,她已经平静下来了。
“既然把鱼送给你了,你想怎么处理,当然是你的事情。只是想提醒你,长期接触福尔马林对身体不好,对皮肤和呼吸道都有很大的损伤。”
“嗯。”闻益阳把瓶子放回冰箱,把冰箱门关上,转身的瞬间,他瞥见门外那双露出来的黑色鞋尖,他扯了扯唇,“所以姐姐这次的‘张晓兰’养得怎么样了?”
“也死了。鱼龄过大,自然老死的。”阮胭说。
“有点可惜,我还以为它能陪姐姐一辈子的。”闻益阳单手撑在冰箱门上,唇角的笑意未散去,“所以你这次分手了吗?”
“嗯。分开了。”
闻益阳看到门外那只鞋尖往后退了一步,他笑意加深,“为什么呢,是因为不喜欢吗?”
阮胭没回答。她看了眼他因发烧而微红的耳根,提醒他:
“你好好休息,去冷冻室里找些冰块出来,用纸巾裹着敷敷脸能稍微退一下烧,太晚了,我要先回去了。”
“好。”
闻益阳在她转身离开的时候,忽然叫住她:
“姐姐,你记住,时间永远是最强大的菌落,能够攻陷任意生命的城池。只有福尔马林,才能永恒地抵御所有的腐败菌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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