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且它对荀若素表现出异乎寻常的亲近和喜欢,偏偏薛彤心里清楚这是为什么
荀若素是它的同类。
既是死物,借用了人的三魂七魄,薛彤做不出属于它的灯盏,却可以针对眼前带花环的女人,女人胸口挂着的银锁早些时候被荀若素摘了下来放在布兜中,以备不时之需,这会儿见薛彤将手一背,勾勾指尖像是讨要什么,荀若素几乎想也不想的将银锁递了过去。
我为什么会知道她想要银锁?荀若素的目光定格在自己的布兜上,里头装着杂七杂八的零碎,从铜钱朱笔到黄符,甚至还有一副墨镜墨镜是给她晚上带的,热闹的地方看不见活人可以装全盲。
方才她就算将整个布兜给出去,让薛彤自己掏都正常不过,偏偏行动快于思维,等她有时间发愣的时候,薛彤已经从银锁上抽出了一朵极小的莲灯,约莫眼珠子大,装不满一个掌心,莲灯是血红色的,维持不到三秒就在薛彤面前散作烟尘。
你居然破坏引魂灯!薛彤的脾气瞬间上来了,你知道这一盏灯中有多少功德吗?!
功德?玉琴也就是那尊菩萨大笑起来,这世上除了功德,还有业障,有人积累功德,有人消除业障,只是人心恶比善多,恨比爱深,一盏灯中有多少功德?你放眼望望这万人坑,又有多少业障?
即便三魂七魄去投了胎,业障仍可留在世间,一恨生千种仇,一爱生万种怨,只是徘徊世间能被薛彤超度的,都是良善之辈居多,需要她去消化的业障尚在可控范围内。
亡者的悲欢喜乐也是业障,薛彤渡他们轮回,也承担他们遗留下来的所有东西,因此常受牵累。
但这里是万人坑,谁能消解数万人的因果业障?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当年诸家人将你埋于此地,不是为了镇压恶鬼,相反,是为了以佛气净化万人坑,荀若素在此时开口道,一开始确有成效,但后来兴许发生了一些事,又兴许这人间疾苦终于影响了你,于是你舍弃了心中的佛,转而寻另一条路。
玉琴的目光冷冰冰地落在荀若素的身上,她的模样未变,给人的感觉却有些微妙的不同,周身温润的慈悲褪尽了,这会儿是把伤人的利剑,她道,你该了解的,你该了解我的心情,你是这世上唯一一位应该理解我的人。
我?荀若素满头雾水。
你若不是跟我一样受外物所扰放下了修行,怎么会沦落到这般地步,玉琴盯着荀若素不放,似乎在找江心一块支撑自己的浮木,如果不是你落入轮回中,这万人坑中不会有我的位置,万千业障应该涌向你,你才是归属地!
薛彤站在一边,她心里知道自己该出手阻止玉琴继续说下去,也知道有些真相戳穿的还太早,但薛彤偏就纹丝不动,她看戏般静静站着,既不掺和,也不打扰,只是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荀若素的身上,连她眉宇间一闪而过的困惑都捕捉到了。
荀若素一直觉得自己生在荀家,不算是个普通人,也不能拥有波澜不惊的生活,但总算离别与坎坷都是可以预料,直到两天前从自己的棺材里爬出来,忽然一下都变了。
多出一个与自己早有牵连的薛彤,伴随着很多事逐渐揭露。
荀若素有些过于心大,她除了困惑,没有表现出过多的震惊,而今投生人间的魂魄,都经过数百道轮回,上辈子可能做过皇帝,做过猫狗,做过天之骄子,也做过短命的乞丐。
自己也在轮回中,若要每一世都碌碌无为,也算是件技术活。
玉琴兀自说了一些饱含情感的话,到最后又忽然停了下来,将眉眼低垂,念了声阿弥陀佛,于是身上那种疏冷平和又回来了,我承担这些罪孽,并不觉得辛苦,只是难过。
它伸手,指着左边一具年轻男人的尸体,已经有些年头,死了很久很久,血都凝固了,作书生打扮,赴京赶考,因妒他才学,被同县三位举人骗进深山杀害,尸体被发现后父母自缢,妻子投河,他徘徊世间想要报仇,被拂尘扫碎,缺了一魂,之后三次轮回皆痴傻短命。
那一具五十八岁,送女儿出嫁,被酒驾的人撞死在路边。
还有那里,疫病发生,听说往井里埋一对双胞胎可以活整个村子,父母为了保护孩子,一家四口都被乱石砸死。
这里一共一万三千六百八十二具尸体,每一个都不得善终。
玉琴的脸上带着恬和的笑容,眸色却微微震颤。
你杀人,就是为了给这些屈死的魂魄报仇吧,荀若素深深叹了口气,我为近两日出现的死者算了一卦他们的祖上都与万人坑有关。
荀若素说着,忽然从袖中掏出一枚铜钱,这枚铜钱很奇怪,虽然也是崭新,当中的方孔却并不完整,正上方有数道被磨出来的裂痕。
荀若素原本双指捏着铜钱边缘,这会儿将手指一松,铜钱竟然悬浮在半空中,只是这种悬浮看起来头重脚轻,并非十分端正,薛彤在旁边瞳孔一缩。
铜钱的方孔中,穿过了两根极细的线,在猩红色的黑暗中几乎难以捕捉,薛彤顺着丝线的方向追溯,才发现一侧绑在玉琴的指尖,另一侧拴在纸鹤的翅膀上。
由于纸鹤是从笼子里飞出来的,丝线绕过了金色的栏杆,此刻正绷得笔直。
玉琴,她的祖辈是万人坑的规划者,由于战乱和天灾,清渠县大量死人,周围城镇也差不多,那时候多是土葬,尸体处理不好,容易引发疫病甚至鼠灾,于是有人提议在荒无人烟的凌霄山上挖一个洞,所有的尸体都运到这里统一处理。
荀若素的瞳孔漆黑的不透光,她说这些话时,虽说是卦象显示,但荀若素卜卦时,通常需要与人或鬼共享视觉,这种视觉连通广泛,具体要看所卜何事,所以她眼前的经历和画面不属于玉琴,而是玉琴先祖。
在当时,这种建造万人坑的方法并没有错处,尸体就算不扔在这里,也会腐烂在其它地方,这种大批量的死亡方式,通常是一家人都不能幸免,就算运气好留下一两个,也无力承担亲人的葬礼,还是得依赖官府抬走。
前几天死在烂尾楼的那个大四学生,他的祖上是一位大将军,有流民掀起暴乱被他镇压,当时杀伤者达三百人,也都扔到了万人坑中。
而房老板更是死得莫名其妙,你要报仇的那一支早已绝后,房老板的祖上与此人是叔伯兄弟,就算他帮诸家人雕凿巨石像,促使你的诞生也罪不至死。
万人坑的演变聚集了各种各样的时代原因,也非一人之力,谁都担不得大错,甚至于起初规划万人坑,是为了让灾难中死去的人能有安息之地,雕凿石像埋在此处,也是为了造福周遭百姓,然而善意、恶意、不经意种种因果汇聚于此,终于形成了现在的万人坑。
干元年间,凌霄山上挖出万人坑,具体年份与日期不可考,从动工到完工,再到放进第一批尸体都是时间,直到一定数目后周边开始闹鬼,干元三年,为了安定四方,采用诸家人的提议,将白玉菩萨像埋葬于此,三个月内,平安无事。
谁知三个月后,诸家灭门,万人坑闹腾得更加厉害,甚至嗜血杀人。
你挑得这些人实在太过无辜,就算株连九族也没有这样株连的道理,除非三个月里,你遇到了一些事,这件事是个引子,让你佛心动摇。
荀若素说完,弹了一下线上的铜钱,微小的震颤随着丝弦一直漫延到玉琴的指尖,使她的手指跟着一起颤动,荀若素又开口道,是个老人胡门张氏英娘?
从没听过的名字,历史上没有记载,薛彤也未有接触,却见玉琴恍然怔住,它愣了半晌没有动静。
倒是飞在半空中的纸鹤焦躁起来,它牵着翅膀上的丝线,飞向一座佛陀像,并停在了它的肩上。
这尊佛陀有一大半露在外面,鉴于它的同伴都藏头遮尾,也没有可以类比的目标,因此看不出反常。
薛彤已经插手看了半天戏,此时出声倒是吓了荀若素一跳,那尊佛像确实不一样。
你什么时候挪到我旁边的?荀若素谈不上小心眼,但薛彤之前明确表示过你我并不相干,她便自觉往旁边让了让,心里想着,可能是那片土比较软,站着舒服,薛彤才莫名其妙挪过来。
而后目不斜视地盯着那尊佛像。
薛彤:竟然有一丝丝生气。
无论是从工艺还是材质上来说,这尊佛像都跟其它七尊一样,只有姿势略有不同。
当然八尊佛像周围对应着不同的死法,姿势本就不大一样,它们从尸体丛中露出的手有向上伸的,有向下戳的,也有像僵尸直接往身前一举的,七尊各有法器,只有停着纸鹤的那一尊做慈悲模样,两手空空,捏成说法印。
比起其它七位同类,这尊佛像倒是更类似当中的白玉菩萨。
那是尊墓碑,薛彤又道,下面应该埋着死人。
说句不好听的,万人坑里除了她们两个占位子的,还有几尊佛像外,全部都是死人,但所有的尸体都是直接被扔进来的,兴许一开始还会排列齐整,后来的就像垃圾倾倒入内。
万人坑中都是弃尸,没有一具被好好收殓,若佛像底下真埋了人,也就是说一万三千众,只有此人得到了安息。
由此,显得它与众不同。
荀若素与薛彤面面相觑,都在无声地说,你去挖?
尚未达成共识,玉琴却忽然挡在了视线之中,它那张脸本来年轻漂亮,身上又是件大红的衣服,衬的肤白如雪,只是随着时间推移,她肤色中的白,越发接近瓷白,眉眼也更加柔和,眼角和眼尾几乎呈平稳一线
仔细看,比起人脸上的些微瑕疵,她完美的似玉像。
玉琴并不希望她们去动佛像下的尸体,因此挡了过来,甚至有当场反目的趋势,整个万人坑都在微微颤动,猩红色越发浓郁,荀若素那双眼睛不舒服地眨了两下,继而发现周遭空气黏着湿润,檀香搅着血腥味,说不出的怪异。
玉琴身上佛气已经超过了三魂七魄的负荷,原主不是修行之人,就算是,沛然佛气也不能在了断因果的魂魄上长期留存,对魂魄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菩萨像兴许无所谓,但天道会循着味过来,当场给它来一套雷电组合。
这也是它每次复苏都会大量杀人的原因,魂魄不会过期,只要经过特殊处理,就能成为它的载体,供它自由活动一段时间。
让无常去挖,薛彤没理会散发仇意的女鬼,反而对荀若素道,你将拴铜钱的线绕铜柱一周,不只是为了炫耀自己能洞察先机吧?
线是从里面绕出来的,就意味着荀若素早就在玉琴和纸鹤身上动了手脚,甚至早于元戒他们被抓既然是后手,荀若素又信誓旦旦,可以解决这堆烂摊子之后将人放出来,就意味着她早就心中有数,金色的笼子在荀若素这里不值一提。
啧薛彤撇过脸这人一直跟在自己身边,她是什么时候开始防范玉琴的?
幸好你说错了,否则我还真以为与你心灵相通,荀若素又曲指弹在悬空的铜钱上,我打不开笼子,这笼子不知是何材料做成,对我非常排斥。
嗯?
薛彤发出单音节的疑问词,方才纸鹤连金光笼罩之处都进不去,荀若素却走到了笼子边,她还以为这东西对荀若素的接受度更高呢。
她虽然不想承认,但玉佛像和荀若素确实同属一类,恐怕只有荀若素能破万人坑的业障。
可那样,她隐瞒许久的东西都会被剥于阳光下,荀若素若是恢复了记忆她与旁人的轮回路不同,旁人的三魂七魄每一世互相独立,荀若素却是相通,她真有可能恢复记忆!
第34章
薛彤杵在原地散发黑气, 一时之间心绪起伏,全在想荀若素这个混账东西,老是让我牵肠挂肚, 早知道那天坟地里重逢, 就该带足了钉子和榔头, 把她活活钉在棺材里!
想什么呢?荀若素的声音传进她耳朵, 又将刚起的心思驱散了, 薛彤叹一口气, 想你想你是个什么祸害, 不管什么时候都会牵连我。
荀若素平白惹了一阵骂,她小声辩白, 这次分明是你拖我下水,若不是你
只听薛彤又叹了口气,荀若素的话就嘀咕不下去了。
认识不久,薛彤的胆大妄为世所罕见, 她这样的人除非喜欢的衣服坏了, 或是今天的发型不合适,才会叹一声无关紧要的气。
但刚刚薛彤发出的动静却遗憾且难过, 荀若素不清楚原因, 但她却莫名其妙地希望薛彤回归到任性放肆的状态中, 她不适合叹气,招惹自己也跟着不高兴。
于是两人一并原地散发黑气。
这都什么毛病?
被佛光笼罩的玉琴感觉自己反而成了救苦救难的那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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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卦(GL)——吹风成曲(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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