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千江见大家都在称赞曲长负,松了口气,也终于欣慰地,笑了。
希望这样的赞誉和景仰,能够让曲长负忘记那两名南戎憨货的蠢话。
皇上下旨令齐徽接待使臣,因此南戎人要回去,齐徽便也得跟着一起,齐瞻却站在原地没动。
他笑冲着曲长负说道:曲大人,你可真是深藏不露,无所不能,也不知道要怎样的天分与努力,才可以造就出曲大人这样的妙人。
齐瞻说着叹了口气:唉,你啊你。
曲长负道:殿下这话听着,可真不像是夸奖人的语气。
齐瞻对靖千江道:可否劳烦璟王弟稍等片刻,让我与曲大人单独说上几句话?
靖千江看了曲长负一眼,说道:我在那一头的画摊前面等你。
等他走后,曲长负道:不知殿下想说什么?
齐瞻道:曲大人这么博学多才,是否听说过前朝名臣孟良宵的故事?
曲长负道:哦,是哪一件呢?
齐瞻道:前朝开国太祖李真起于微末,一开始只是个在黄土中讨生计的农人,是孟良宵发现了他的才能,一路扶持,才辅佐他打下一片江山,登基为帝。
中间铲除异己,谋划布兵,功劳不可谓不大,但你知道最后李真是如何对待他的吗?
曲长负微微一笑,说道:孟良宵车裂,家中男子处斩,女眷发配。
齐瞻叹道:不错,这样一位能人,真是可惜了。所以说这人怎样活着都好,就是不能太过掏心掏肺。
孟良宵之死,一方面是因为将他的才华完全展露在了李真面前,引起李真的猜忌,另一方面,也是由于他当时为了襄助李真,得罪了太多人,以至于落难的时候,竟没有一个人愿意相助。你说,这是不是太亏了?
或许罢,我不是孟良宵,我也不知道。
曲长负懒洋洋地说:殿下的废话可真多,只是听来听去,愣是没听出来跟我有什么关系。
齐瞻冷笑道:行了,你既然非得要我把话说明白,咱们就谁也别装模作样。曲长负,你当真不知道朱成栾是谁的人吗?竟然想到用这个方法来打击我,本王真是不应该小瞧了你的心机!
曲长负跟朱成栾对上,不过是因为两人一个要杀灾民,一个要救灾民。
他是等到把朱成栾给解决了,才会顺藤摸瓜,发现前世今生,从贪墨军饷到运送霉粮,整件事情背后的造成者竟然是齐瞻。
但齐瞻把因果关系倒置了,他以为曲长负是为了帮助齐徽对付自己,这才会冲朱成栾下手。
反正不管齐瞻如何理解,结果都是一样,所以曲长负也没解释。
他淡淡地说:看来我已经把殿下给得罪了,臣心里真是惶恐。
齐瞻道:我一直很喜欢你,甚至想过,如果你愿意跟了我,其他庸脂俗粉,本王自此都不会再多看一眼。可惜,你不识抬举。
他吐出不识抬举这四个字的时候带着杀气,曲长负在对方的眼中,似乎看见了一个真正的齐瞻。
不再是那个浪荡不羁的糊涂王爷,而是阴狠、冷厉,野心勃勃。
他知道齐瞻多年的擘画毁于一旦,肯定要心疼死了,眼下应该是真的对他动了杀心。
说实话,曲长负心里面还有点激动。
能让一个人这么生气,气到自己撕下伪装,是件非常有成就感的事。
更何况,无论齐瞻有心还是无意,从知道前世宋家的覆灭根源是由他造成之后,两人之间就有这一份血海深仇了。
曲长负讽刺道:是啊,殿下给了这么好的机会,我却没有抓住,可惜,可惜。但人生在世,斗来斗去原本就是身不由己,可能这就是宿命罢。
齐瞻道:我只问你,你到底是不是齐徽那边的?做了这许多,你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其实他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心中还存着三分期待。
齐瞻从来没见过曲长负这样的人,他恨他恨的牙痒痒,又抑制不住地被他每一个神情动作,每一次虚假的笑容所吸引。
为此,他才会对对方一再让步容忍,希望能够了解曲长负的目的,并且化解两人之间的矛盾。
曲长负道:唉,口口声声都是争权夺势,多么庸俗。倒不如说,我对付你,是因为你野心勃勃,但只为了一己私利,不思造福为民。
他似笑非笑:至于想要的嘛,若有朝一日盛世太平,海晏河清,再也没有任何一条生命会被无端牺牲,大概便于愿足矣。魏王,臣可都是为了天下苍生啊。
齐瞻一怔,而后哈哈大笑。
曲长负也微笑道:你是在笑什么?
齐瞻敛了笑道:曲长负,机会本王给过你了,日后你自求多福罢!
哎呀,今天的风可真是大,一些扰人的噪音,吹一吹,就听不清了。
曲长负漫不经心地掸了掸衣袖:殿下慢走,天黑路滑,小心脚下。
*
赫连素达和赫连英都刚刚来到郢国,就遭受了这么沉重的一番打击,而后几天倒是老实了不少。
等到双方相互谈妥条件,订立盟约,已经初步达成了一定共识之后,宫中举办宴席,上至皇子百官,下至文武大臣均有出席,一同招待这些异国来客。
众人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随意闲谈,今日的主角是南戎使者,曲长负那日在护城河边上挫败他们威风的事情也早已传开。
有心思敏感的人已经意识到,凭着曲长负的才能以及圣眷,如今的他已经是一名正在处于上升态势的官场新秀,不容小觑。
更何况他还年轻,家世又好,日后必定前途无量。
想到这里,他们便不免羡慕曲相。
当初从一个无依无靠的穷书生起步,受到太师府小姐的青睐,而后高中状元,一路青云之上,高居相位,简直是活成了天下所有读书人的梦想。
起初听说曲相长子常年卧病,小儿子又年幼,还有人感叹他一身才学无人继承,甚为可惜,即使自己官位再高,人生也难免遗憾。
却没想到,他竟然有这么一个好儿子,曲家一脉,日后的风光还长着呢。
曲长负最近风头很盛,几乎是人人过来敬酒的时候,都要跟曲萧夸奖上几句他这个儿子,曲萧听在耳中,也未显得如何激动,只是笑着谦虚几句,反倒更让人觉得他沉稳。
哪像那边的宋鸣风,提起他这个外甥,美的胡子都要飞起来了。
我听说你前几日在护城河边上,将赫连素达的船头给一剑劈碎了。
一个声音在耳畔响起,曲长负微微侧眸,见谢九泉持着一杯酒,不知道什么时候踱到了自己身边。
当时有不少百姓都看见了,街头巷尾的,人们都在绘声绘色地讲述着这件事。谢九泉皱了皱眉,有些气闷,可是当时我没在场,无缘得见。
曲长负淡淡笑了笑,将手中的杯子与他一碰:是啊,可惜当时谢将军没在场,不然哪里有我班门弄斧的余地。
谢九泉失笑:你又在揶揄我了。
他顿了顿,又说:不过话说回来,在南戎人面前,你也如此毫无顾忌,锋芒毕露,倒让我刚认识你的时候,那个言行肆意、无所顾忌的乐有瑕。后来回了京城,趟进朝廷里的浑水当中,你便很少这样意气风发过了。
曲长负不太在意地说:是么?上辈子的事已经过去那么久了,难为你还记得。
谢九泉瞧着他,视线灼热:那就不提上辈子,你如今过得好么?
曲长负并未犹豫,说道:很好。
谢九泉自嘲地勾一勾唇角,说道:果然是你的答案。我记得曾经也这样问过你几回,你的回答也始终如一。我似乎永远也无法摸透你的心思。
曲长负笑了笑,说道:那你为何要尝试摸透我的心思呢?想让我喜欢你?
谢九泉不意他突然来了这么一句,面色微红,道:是又如何?
如果有人要喜欢你,喜欢的肯定是你这个人。与其去做揣摩别人心思这种不擅长的事,不如把时间花在当你自己上面。
曲长负屈指,在他手中的银杯边缘上一敲:一心可爱之人,自然会来。
他手指上的力道透过轻颤的杯子,传到掌心,又透入胸膛,让心跳也快了几分。
谢九泉脱口道:那你
我嘛。曲长负道,我说过了,你只是被我打败了,觉得不服气,想胜过我,所以总在心里琢磨,就把这种偏执当成了另外一种感情。
他沉吟了一下:你若是实在不能放下,咱们可以找时间另外打一场。当你明白了我是多么的不可战胜,就会放下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了。
谢九泉:
他气急反笑:这就是你的方法?我还以为你好歹要说,你让我一回,被我打败,我就可以放下执念呢!
曲长负也微微带笑,在宫中辉煌华丽的灯火下,他的眼睛也仿佛会发光一样,那不常见的笑容便给人一种甜蜜的错觉。
那不行,那不是侮辱你么。他轻描淡写地说。
两人随口闲谈之间,大殿当中,悠扬悦耳的管弦之声已至末尾,袅袅飘散。
身穿云裳的舞姬们四散退下,刚健有力的击鼓声咚咚咚响起,令人的精神为之一振。
随着这与中原风格完全不同的鼓点声,一群身穿异族服饰的年轻男女带着圆形尖帽歌舞而来,随着鼓点欢畅跳跃,奔放欢快,充满了健美阳刚的气息。
而这些男女固然生的十分漂亮,其容貌一眼望去,也和中原人小巧秀气的轮廓完全不同。
一舞跳罢,众人高声喝彩,赫连英都向着隆裕帝举起酒杯,笑着说:感谢郢国这几日的盛情招待,小王也令随行舞者献上这一曲,希望陛下能够喜欢。
隆裕帝大笑道:忽韩王有心了,这舞蹈果然精彩,来人,赏每位舞者金杯一只。
赫连英都笑着说:陛下,这些人乃是临行前我等精心挑选出来的美人,一共有十六人,都是要进献给郢国的。中原的美人固然多,南戎舞者也有别样风情,希望您能喜欢这份礼物。
隆裕帝觉得有些不对。
这些南戎人已经来了几日了,国书以及两国互赠的礼品之前都已经交换完毕,也没人提过还有这么些的美人。
而如今他们在宴会上献出这份大礼,一定是还有其他的要求。
他尚未答话,靖千江已经在旁边笑道:前些日子,诸位上宾带来了南戎特制的丝缎毛毯,金银宝器,已经令本王大开眼界,没想到今日还有这么些的美人,当真是惊喜重重,诚意昭昭。
他转头冲着隆裕帝拱了拱手:陛下,臣以为咱们也应当以同样之礼好好回赠,令友邦感受到郢国美人娇柔婉转的风情,才是往来之礼。
这话以皇上的身份不好说,他提出来却是恰到好处,而且漫不经心地就把郢国的回礼箍在了美人上面,使得对方没办法狮子大开口,正好说到了隆裕帝的心坎里。
他不禁龙心大悦,笑着说道:璟王所言甚是!
赫连素达见状,连忙说道:陛下,我们想要的可不是郢国的美人,我们是想托付陛下帮忙寻找一个人。
靖千江怔了怔,想起他们来自南戎,忽然有了种不祥的预感。
他看了齐徽一眼,而后者已经沉声问出:找谁?
赫连素达看了看赫连英都。
赫连英都心道,你都把话说了,又来看我作甚?
他道:我们不知道此人的姓名,但有一幅他的画像。
谢九泉的手不觉攥紧了曲长负的椅背。曲长负将手中的酒杯放下,只见画像已经被取出。
这幅画的画工一般,上面的人也长得极为普通,连半点格外不同的特点都没有,大约放到街上放眼一眼,十人中有七八个都能找到相似之处。
齐徽敏锐地发现,此画纸张用墨都是极好,但有几处已经被揉皱了。
这样的品相,在国宴上拿出来显然不合适,看着简直像是什么地方偷出来的。
在众人心思各异的注视下,只见那幅画像上面,所画之人赫然正是乐有瑕。
第47章 疏花不禁风
他们这些人,之所以听到找人二字便如此紧张,是因为都知道曲长负上一世在南戎时,可是好生折腾过一番大事,因此不免多心。
没想到还真的被他们给不幸猜中。
不过好在,世上已经没有乐有瑕这个人了。
在场的人个个都极其善于伪装,齐徽很快便压下心中波澜,一眼都没向曲长负那边看去。
他仅在画上随意一扫,淡淡地说:孤这几日接待贵客,倒是未曾听说二位提起过此人,这瞧上去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赫连英都道:太子殿下,你可不要瞧着他其貌不扬,中原不是也说人不可貌相嘛,治世之才可大多是在外表上看不出来的。
他娓娓介绍道:这个人文武双全,南戎的智者加起来也及不上他善辩,所有的勇士在他的手下都过不了十招。他是我们塔其克的授业恩师,可惜已经几年不见踪影,听说很有可能是来到了中原。
塔其克非常挂念,因此请我们来到郢国之后,帮忙寻找。这算是私事,所以在之前两国谈和的时候,我们并没有提及。
赫连英都跟赫连素达都是南戎大君的儿子,只不过并非同母所生, 塔其克在南戎语中应该指他们的叔父。
据齐徽所知,符合条件的应该只有南戎大君唯一的弟弟,左思王赫连耀。
这件事非常奇怪,他们要找的人肯定是乐有瑕,但当年曲长负化名去南戎的时候,赫连耀早已经死了,更不用提拜他为师。
况且,岁数也对不上。
齐徽意味深长:既然是左思王的师父,怎会没有姓名呢?
赫连素达愣了愣,赫连英都连忙说道:因为只称呼为师父,高人并未留下姓名。
隆裕帝对别的不关心,但赫连英都那句治世之才却总是让帝王比较敏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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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茶病美人洗白后(重生)——醉又何妨(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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