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完之后,就重新回到席上去了。
谢九泉在树上靠了靠,重新端出那副冷冽肃杀的神色,跟在曲长负身后。
曲长负刚刚坐下,一旁便又来了个敬酒的。
这人是昌定王的侄子卢旭。
跟身为世子的卢延不同,卢旭的父亲没什么大本事,他全家依附昌定王府过活,见人就是一脸笑,对着曲长负也口称表哥。
卢延不知道从哪端了两只大海碗过来,放到两人之间倒满:表哥升迁之喜,今日可是大忙人,方才便一直想敬酒,差点挤不过来。
他笑吟吟地将其中一只碗朝着曲长负推去,说道:小弟敬你一杯。
曲长负的目光往旁边一飘,没伸手:我近来办差,给王府添了不少的麻烦,卢四公子如此前来示好,不怕你家长辈责怪你吗?
卢旭道:哎,表哥说的哪里话来,你是秉公办事,卢家是问心无愧,双方并无嫌隙,责怪我做什么?
他今天是非得灌曲长负酒不可了,再将酒碗往前一递,笑道:表哥不喝,难道是看不起我?
确实看不起他,但是酒还挺想喝的。
最近他出去浪的次数比较多,家里人从来没见过曲长负这么活蹦乱跳的状态,都很担心他哪天玩过了头倒地暴毙。
因此上到外公表哥,下到侍从管家,都看他看的很紧,轻易摸不着酒。
但今天情况不同,这可是曲家设宴款待客人,这一杯杯酒全都是被人逼着喝的,他被迫无奈,谁也不能叨叨。
曲长负似笑非笑,矜持地伸出手,似乎不太情愿地去端碗。
正在这时
一旁的谢九泉突然喝道:有完没完!
他一巴掌打开了卢旭的手,酒碗啪地摔在地上,碎瓷片与酒液四溅。
曲长负:
谢九泉的心情本就极端不好,一会埋怨曲长负狠心绝情,一会又悔恨自己没护好他,卢旭这就是往枪口上撞。
谢九泉冷笑道:一个大老爷们玩这种灌人喝酒的下作把戏,我都替你老子害臊!敬曲公子,凭你也配?给我滚!
卢旭又惊又怒:谢九泉,你欺人太甚!
谢九泉眸色冷厉,阴森森地道:那又如何?
他身上杀伐戾气极盛,谢家手握实权,满门公卿,亦非卢旭所能够招惹。
见谢九泉的手已经按上了腰侧的剑柄,卢旭只觉得双腿发软,下一句话便没说出来,战战兢兢退后几步,忙不迭地就跑了。
谢九泉冷哼一声,回过头来,见曲长负低头看着地面的碎碗。
他心中陡然生出一股怜惜,低声道:怎么他让你喝你就喝?
谢将军。曲长负抬起头,冷冷地说,你这个人真的很浪费。
谢九泉:
果然曲长负是真的不喜欢他,又生气了。
谢九泉这脾气一发,旁人不明就里,暂时也没有过来敬酒的了。
曲长负自己倒了一杯,正要喝,就看见小端就冲着他大步过来了。
那张冷冰冰的晚娘脸让他一看就闹心。
曲长负懒洋洋地道:你又做什么?
小端瞟了一眼那杯酒,这回倒是顾不得提了,冲曲长负附耳低语道:少爷,卢家的人想硬闯后宅,刚才被我和小伍拦住了,动手打伤了几个。
曲长负道:你们可有受伤?
小端摇了摇头:但他们行为如此激进,一定有什么阴谋
曲长负哈哈一笑:阴谋早在魏王遇刺的时候就开始了!莫慌,且看戏吧。
随着他的话,卢家那边已经有个下人鼻青脸肿地匆匆跑进来。
他冲到卢延面前,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惊慌失措地扯着嗓子道:
世子爷,不好了!相府的人和咱们府上的侍卫打起来了,卢财、卢旺他们都受了伤!
卢延直接就踹了他一脚,骂道:你这没规矩的奴才,来到人家府上做客,怎么还能跟主家打起来?
那名下人颤声道:世子恕罪。奴才刚刚站在那里的时候,忽然看见一个人跳到相府的后院里面去了,那打扮很像今日刺杀魏王殿下的刺客!
小人当时一个着急,就喊其他的兄弟们和我一起去抓人,行为莽撞了。
他说着悄悄向曲长负那边看了一眼,却又道:但当时相府护卫明明也看到了那人,却并不追赶,反而上前阻拦,奴才们心里焦急,这才会冲突起来。
人人都知道,魏王遇刺的时候,正好昌定王府的马车经过,刺客还是他们一起帮忙对付的,这样说倒也合理。
这卢延似乎很为难的样子,曲公子,这话怎么说?
小端低声道:少爷,当时并没有人进去。
其实到这一步,卢家想做什么已经很明显了。
他们提前让人摸近曲家内宅之中藏好,再假称亲眼看见刺客,故意跟相府的人发生冲突,无非是想把事情闹大,从而搜查相府。
至于能搜出什么东西或者人来,那就看他们翻案的需要了。
正好曲萧不在府中,亦不会受到牵扯,卢家想要对付的也只有曲长负一个人。
而且刺杀人选竟然挑了魏王,也十分微妙。
那小厮故意扯着嗓子大喊,周围的人都听到了,有宾客慌张道:
魏王殿下不是正在相府的厢房之中养伤吗?这刺客胆大包天,不会还想行刺吧?
这样一说,众人都紧张起来。
他们不光担心自己的安危,也担忧若是魏王真的出了什么事,他们作为在场之人也会被皇上迁怒。
五城兵马司指挥张褚也在被邀请之列,此时他站出来道:曲公子,此事非同小可,还请允许我调人过来搜查一番!
旁边的人也纷纷劝说道:是啊,就让张大人领兵搜一搜吧,早抓到刺客,大家都安心。
一定要好好审问,此人意欲何为!
魏王殿下还在养伤吗?先要确定殿下的安危才是啊!
曲长负微微蹙眉,露出了为难的神色,让人也不太忍心去责怪或者逼迫于他。
张褚不自觉地放缓了声音,说道:我一定会让手下的人多加小心,不会冒犯府上内眷的。还请曲公子通融。
曲长负叹息一声,站起身来说道:既然列位都这样认为,那就搜一搜吧,希望能抓住刺客,大家也好安心。
卢延冷冷地笑了笑,弄出这么大的阵仗,就是要他被所有的人盯着,既不能拒绝,也不好通风报信。
当下张褚先清点了到场的所有宾客以及相府中的下人,又派人将周围团团围住。
令人惊讶的是,除了养伤的魏王,太子和璟王也都没有露面,整件事情透着诡异,令人更加担忧。
曲长负道:小伍,你为张大人引路。我去看望魏王殿下是否安好。
卢延怕他捣鬼,说道:魏王殿下的安危确实令人担忧,我同曲公子一道。
*
外面闹哄哄地搜查,相府中的仆役都按照名单被召集到了一处看守起来。
谁也没有发现,从相府后院的一座假山里,竟然悄悄爬出来了一个黑衣人。
这黑衣人似是受了伤,动作有些迟缓,他爬出假山之后,谨慎地按了按怀里的书信。
这封书信当中伪造了曲长负与陈英勾结陷害卢家的证据,并且明确指出,所有的一切都是魏王在背后操纵,今天这场刺杀亦是他自导自演。
这个黑衣人一会要做的,就是不小心被五城兵马司的人抓住,并且搜出书信。
至于死活,那就只能看运气,自然,报酬也足够愿意让人卖命。
眼下时机已到,他深吸口气,喃喃道:爹娘好好保重,恕儿子可能无法再尽孝了。
说罢之后,就要飞身跃出。
足下刚刚用力,忽听有人在身后淡淡地道:看不出来,你也有爹妈。
黑衣人一个趔趄差点扎在地上。
他猛地回头,只见身后的山石上,不知何时靠了一个十分俊美的年轻男子,双手抱臂,面色讥诮。
璟王?!
靖千江手里上下抛着一颗小石子,见他回头,看也不看,直接甩手一挥。
只听咚地一声,石子砸到了刺客的脑门上。
那刺客直勾勾地盯着他,惊诧的神色还留在脸上,整个人就白眼一翻,倒了下去。
靖千江嘁了一声,有点嫌弃地过去在这人身上掏了掏。
那几封信并着一瓶鹤顶红全被他搜了出来,吹了声口哨,过了片刻便有个下人出来,冲着靖千江无声一行礼,把东西带走了。
随后,靖千江一脚把人重新踢进了假山里面的石洞当中,转身而去。
他的事情办完,正打算回到前厅去看戏,结果一摸,发现早上回府前同曲长负说话的时候,将佩剑落在他房里了。
靖千江倒不急着用这把剑,只是一会若是不慎被谁看见,这东西便是破绽。
他转身回去取剑。
推门进了房,靖千江立时发现,床头处竟然背对着他站着一个人。
第25章 倏尔霜刃挥
曲长负跟卢延以及其他一些宾客去看齐瞻,结果发现房间是空的,齐瞻将伺候的人和太医打发走之后,竟然也不知所踪。
这一着连曲长负都没想到,忍不住看了卢延一眼,发现他也正充满狐疑地看着自己。
两人心里同时在想,对方在搞什么鬼?
魏王这又是被谁给弄没了?
曲长负道:来人,去把魏王府的侍卫叫过来,询问他们可知道魏王去向。
他吩咐完这件事,一名五城兵马司的兵卒又已经匆匆跑过来。
他气喘吁吁地冲着曲长负道:曲大人,目前贵府的其他地方均已搜查完毕,只剩下曲丞相、令妹、以及您的院子了,您看这
曲长负压根也没打算让他们搜完,不说别的,他还有个庶出的小妹,今年十五,闺房总也不能任由搜查。
他只是在替后面的一场好戏拖时间而已。
听了这话,曲长负便道:那就先搜查我的院子罢,我这就过去。卢世子,少陪。
按计划,提前安排好的刺客此时应该已经被捉拿了,但却迟迟没有动静,魏王也不知所踪。
卢延感到仿佛有些事情脱出了自己的掌控,略感焦躁,决定把曲长负盯紧:客随主便,即如此,我仍与曲公子一道罢。
曲长负无所谓地道:随便。
*
另一头,靖千江无意在曲长负房中发现生人,当下便低喝一声干什么的,抢先向着对方肩头抓去,结果那人一回头,却叫他大吃一惊。
齐徽?
他连太子都没叫,齐徽看见靖千江后也是一怔,随即意识到什么。
是你?你也知道他的身份?
齐徽脱口道,你难道也是
若非靖千江同样重生,并知道曲长负就是乐有瑕,他怎么会同自己一样,也出现在这里?
靖千江眉宇间掠过怒容,丝毫不想同他说话,打断齐徽斥道:你也配站在这里?出去!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忽地神色一顿,猛然回头朝曲长负房中的屏风看去。
紧接着,靖千江骤然出手,直接打翻了那扇屏风。
又是什么人?
齐瞻正藏在屏风后面。
来曲长负房中这一趟,虽然没看见主人,但是他可真的没白来。
光是一个齐徽出现,已经够让齐瞻惊讶的了,再瞧见靖千江也同样来到了这个不出奇的小房间里,齐瞻简直觉得做梦都没有这么离奇。
况且靖千江和齐徽两人的对话语焉不详,更加彰显出其中存在隐情,他们的关系绝对没有表面那么简单。
齐瞻正站在屏风后面的窗户边上,原本有心一听,却无意中看到,外面竟然来了一群五城兵马司的人。
方才他说自己遇刺,要求搜查,被靖千江把话给堵了,这个时候五城兵马司又是干什么来的?
这场面让人堵住了可不好看,齐瞻立刻便想悄悄离开这里。
偏生靖千江武功太高,稍微有一点动静就察觉了。
他一掌打翻屏风,只见那后面有个人背对自己,于是身形一晃,挡在窗前,抬手便扭向齐瞻的领口。
与此同时,齐徽也已经从后面堵了过来。
他们三个人心中各有惊疑猜测,互相牵制,谁也没来得及离开。
偏偏就在这时,外面的指挥使张褚以及曲长负等人都已经到了,也隐隐听见了曲长负卧房中传来的动静。
曲长负微微皱眉,张褚尚未怎样,卢延却感到精神一振。
方才那么多人没找到刺客,他还有些恼怒,这是却也不禁在心里称赞对方机灵干得好。
他藏身在曲长负的院子里,再被当面搜出,这才真正叫一个百口莫辩。
卢延见张褚对曲长负很有欣赏之意,生怕对方包庇,故意做出一副紧张惊讶之色,高声道:大家小心,那间房中似乎有人藏身!
说着,卢延似是想要保护众人,直接拔刀冲到门前,一脚将门踢开。
房门大敞,房中的一切暴露在所有人的面前。
太子、魏王、璟王同时转头,将目光盯在了卢延身上。
大家都惊呆了。
卢延:
无论是设计这件事的卢家,负责调查的张褚,还是反手还击的曲长负,都想不出来,事情是怎么演变成这样的。
这三位可以说是整场宴会上身份最高的人,方才听说可能有刺客混入,到处都在寻找几位王爷,结果没想到,竟都躲在一处了。
问题是他们都来人家曲公子的卧房是要干什么?
一起来的,还是分着来的?
为什么关着门老半天不离开,他们三个人在里面做什么?
不敢细想呀!
卢延手里的刀掉在了地上,砸了他的脚趾,他却浑然不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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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茶病美人洗白后(重生)——醉又何妨(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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