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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重生](GL)——吹风成曲(97)

    场中凡有些身手的都绷直了肩背,考生中甚至有几个脸色憋得通红,眼睛瞪得有铜铃大,摩拳擦掌,恨不得自己上去试试。
    就在珠花即将落地的瞬间,赵琳琅抄起一片刚刚卷起的枯叶自下而上一撞,柴筝便眼睁睁看着珠花从眼前擦过,又重新回到了赵琳琅的手中。
    但方才赵琳琅为了将珠花重新取回,已经从旗杆的顶端下来,她的脚尖甚至在圆柱子上点了一下按规矩,考官是不允许下旗杆的,不过这两人摆明了不打算遵守规则。
    赵琳琅不是白吃这个亏,她方才那一下,直接将三根柱子中最上面的一根给踹断了,柴筝的立足之地收缩的更小,稍不留意就会从柱子上摔下去。
    这母女两也不知道在较什么劲,赵琳琅出乎意料的严苛,宁可下旗杆也要将珠花取回,柴筝也憋着一口气,她可以却偏偏不落地,至始至终的落脚点都在这根旗杆上。
    转眼之间,柴筝又出了三招,这三招流畅无比,至第四招时却倏地缓慢下来,就算是场外的阮临霜都看出了柴筝的滞涩。
    这一招还是乐清当年教给柴筝的雪落平谷,她在木桑战舰上用时存了必死之心,所以流畅无比威力巨大,但之后抽出来再用,只能加上柴筝的变化,想还原不大可能,但今日不知为何,就连柴筝自己加入的部分也被带偏,导致破绽过于明显,又被赵琳琅戳了一下腰窝。
    就在柴筝抽剑用这一招之时,远在柴国公府的雀玲珑与夭夭似是受到了感应,小巫衡方才还在院子里逗金鱼,忽然眼前展开千万里图卷,水面波光粼粼,无数巨帆停在当中,而雀玲珑中的神木籽在玩儿命晃动
    夭夭的目光一收,将手按在雀玲珑上,巫衡罗那张老脸忽的又从红色光晕中透了出来他已经死了很多年,却三不五时诈个尸,有时候还携家带口让夭夭见见自己那难产而死的母亲,跟还有舌头的父亲。
    久而久之,夭夭已经锻炼出了一副敢白日见鬼的铁打肝胆。
    她的死鬼爷爷盯着夭夭看了好一会儿,柴筝呢?
    ===第117章 第 117 章===
    开口就问别人家孩子?
    夭夭知道她这生前未曾谋面的爷爷搞了一大滩的事, 都等着后辈们一件件去弥补,因此不想多掰扯,直接道, 校武场, 在跟她娘打架。
    哦老爷子恍然大悟般拖长了声调,我当年看见柴筝与大靖长公主打得你死我活, 还以为是大靖王朝终于全都反目了,原来只是切磋只是切磋为何要打得这么狠?
    夭夭也不打断聒噪的老爷子, 等他自个儿絮叨完了才恍然想起自己诈尸还有重要之事, 于是道, 自柴筝与大靖长公主交手之后, 未来就要发生转折了, 夭夭, 必要的时候, 你要知道雀玲珑的用处将耳附过来。
    夭夭纹丝不动,巫衡罗自讨没趣了一阵, 嘀咕着, 脾气可真像我。于是山不就他,他去就山,在夭夭耳边叮嘱了好一番。
    彼时校武场内,柴筝短暂陷入了无我的状态中,她从旗杆高处往下落, 眼前飞过一只火红色的凤凰,凤凰尾羽炽烈辉煌,卷上她手中青竹剑,乐清站在一片青天碧海之上,穿着件白色打底的大靖长袍, 冲她微微颔首,随后踏浪而去
    柴筝猛然睁眼,耳边一片惊呼声,她距黄土地面不过半尺距离,柴筝强行拧身,扯到了肩膀上还在长疤的伤口,虽疼的倒抽一口凉气,但她脸上却带着一种笑容,剑式已尽但她接上的仍旧是雪落平谷
    磅礴刀气从剑尖溢出,透骨冰寒渗在夏初的阳光中,寂静温和地拥抱了赵琳琅,随后珠花散为齑粉,只剩了一根银簪坠落在地,赵琳琅的双指夹着柴筝的剑尖,龙吟尚未断,柴筝便笑着问她娘,算我赢了吗?
    你赢了。
    话音落下,满场兴之所至的酣畅感,就连方才还很紧张的考生们都被勾得跃跃欲试,当柴筝向外走时,他们纷纷拱手敬佩地喊一声小公爷至于柴筝的性别、年纪和相貌在这一瞬间忽然不重要了。
    她的衣服上微微渗出点血迹,并不严重,只是将尚未长好的疤从中扯开了一条缝,柴筝此时也没什么闲情逸致跟别人寒暄,只是一心想找到远处的小阮,奈何左右一打岔,她落在平地上与阮临霜隔了太远距离,等挤到人群边缘时,阮临霜已经走了,只在校武场的树上孤零零挂着一顶斗笠。
    柴筝之后,其他人的考试都有条不紊的进行,半天已经全部结束,今年参加殿试的考生是历代最少,但成绩出乎意料的好,赵琳琅私以为可以全部留下,不过最终决策权不在她的手中,她也不关心赵谦如何看待这场比试。
    坐在高位上的赵谦一直等到太监来报,一十二名考生已经全部结束武考,其中仅有两位稍逊一筹。也没给出任何反应。
    他就像是被钉在了座椅上,要不是眼睛还在眨,李端都要上去探鼻息了。
    从前,不管是赵琳琅还是柴筝,赵谦都不必惧怕,他清清楚楚的知道,彼此之间是至亲,这两人是站在自己这边的。
    但忽然间,他亲手将这份血缘纽带毫无情面的斩断了,才意识到自己的亲生妹妹,那位困在长安城中的长公主是大靖前锋将军,更是江湖中人,而柴筝才十几岁,已经从边关要塞与北厥多次交锋中活了下来,她不是京中娇养的女儿郎,她有鱼死网破的能力。
    几天之前,宫墙林立,青石板路没入黑暗中看不到尽头,他还志得意满
    只要将柴远道引回来,当阮玉璋家的小丫头杀了柴筝,整个柴国公府与相府以命相搏,他再浑水摸鱼,不管柴远道想不想起兵,都有一小支在暗中准备好的队伍打着柴家旗号,冲进长安,到时候他就能毫不费劲的将自己两位挚友送进监狱待斩,但就在刚刚,他这种自信烟消云散,只剩下心底里无尽的骇然。
    而当年巫衡罗的话还在他耳边不断重复:孤家寡人,不得善终。
    赵谦此时虽然还没落个不得善终的下场,却也已经深恩负尽,成了真正意味上的孤家寡人。
    陛下,陛下李端原本不想开口喊醒赵谦,但这里毕竟众目睽睽,让当今皇上坐在高位出丑也不行,不得已只能提心吊胆的出声。
    幸而赵谦很快回了神,他蹙着眉心道,今日比试非常精彩,脱颖而出者不少,须得与众卿商量过后定名次或再做考核,就先退下吧。
    在场所有人一时面面相觑,但皇上都发话了,总不好赖在这里一定要今天给个结果,即便考生与考官全都意犹未尽,也只能心里骂着娘,乖乖跪着送陛下离开,并自觉主动的各回各家。
    赵琳琅的身后还是跟着两个侍卫,美其名曰保护,但今日校武场上见过长公主身手的人都知道,十个这样的侍卫都不够长公主一个人打的,保护?是长公主劳心劳力的保护他两吧。
    你什么时候带上的斗笠?赵琳琅与柴筝并肩走着,见自家姑娘的手里忽然多出样东西难免好奇,末了忽然想起要关心一下,又道,肩伤要不要紧?回家换药吧别告诉章大夫是我打得。
    章大夫除了爱钱,还很喜欢对着病患唠叨,赵琳琅也有些受不了。
    娘,这是小阮给我留下的,她来看我了。柴筝眉飞色舞。
    看这得瑟的架势,别说只是肩上的小伤,就是将柴筝劈成两半,她估计也能傻呵呵乐半天。
    这德行像谁来着,赵琳琅想了想,反正不像自己,这口锅可以直接扣给柴远道。
    想起这一茬,思念便瓢泼而来,二十几余载夫妻,所有时间拼拼凑凑,在一起的不过几年,柴筝只是跟小阮分别两三天,就念得人耳朵起茧,赵琳琅为了膈应自家过于得意的女儿,忽然道,你爹快回来了,等尘埃落定,我想跟他消失一阵。
    啊?柴筝的手里还拿着斗笠,激动起来有些不分敌我,差点拍到赵琳琅的鼻子,她急道,娘,先帝遗诏你也看到了,你跟爹一消失,这天下谁看着?难不成你是打算束手就擒,给赵谦让路?
    赵琳琅的眼睛里有刀子,剜了剜柴筝,你娘跟爹都多大年纪的人了,这江山不跟我们一起老朽,最终还是要交到年轻人的手里,我看你跟小阮就挺好。
    若是赵谦赢,这江山仍是他的,我们一家人下面团聚,要是我就写个禅位诏书,柴筝,我是从宫中逃出来的,再也不会回去了。
    赵琳琅这一路走得过于辛苦,见过父子、母子、夫妻、兄弟彼此相残,她的亲缘七零八落,就连这最后一点都要死在旧时代里,高高在上的皇位再好,不如三尺青锋行遍天下。
    柴筝是她娘亲生的,倒是很快就体会到了这种心情,最终她捏着斗笠垂下了眼睛,这一路上也不知想些什么。
    今日出去的都是柴国公府大人物,剩下的都是些皮毛,因此守卫都放松了。
    作为一手将柴筝拉扯成武林高手的元巳本有打算去看看这一场比试,可惜临出门,柴国公府中飞进来一只杂毛的麻雀,那麻雀在夭夭头顶徘徊两圈落在她跟前,随即用嘴啄下一根羽毛。
    这根羽毛上写着木桑文字,夹杂在棕灰色的羽毛中从外头根本看不出来,传达的消息是,贤夷已至长安。
    原本佩年年想自告奋勇,但守在柴国公府周围的虽不是顶级高手,却也并非省油的灯,她尝试了一次,自己出入倒是不成问题,但要带个半点轻功不懂的贤夷太子,那基本就是羊入虎口,权衡了一下,最后还是让元巳去接。
    等赵琳琅与柴筝回到府中时,贤夷太子已经安顿了下来,柴霁手里卷着一册书,正坐在外面的回廊上低着头微微出神,过一会儿,他似乎是听见了动静,转过身来淡淡地看了柴筝与赵琳琅一眼。
    就算是上辈子,柴筝也是直到十五岁才意识到她哥还不错,骨子里是个好人,毕竟小时候他两经常吵架,连盘子里的最后一块肉的归属都要计较,即便柴国公府还不至于窘迫到肉都吃不起。
    而这辈子两人更是疏远,黏在一起的时间屈指可数,之后但凡分离就是好几年,也没有之后的相依为命柴筝在宫里眼睁睁看着她娘与她舅两三句话,就将彼此之间的关系掰扯干净,丝毫留恋也没有,忽然觉得有些害怕。
    赵琳琅与赵谦之间,还有十几二十年的年少光景,她跟柴霁纯属陌路人,没有爹娘的牵绊瞬间就散了,逢年过节都不乐意送礼上门
    最难过的是,柴霁看起来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当年为了让自己开心,却硬生生放下书,做出了一手好菜,加上未来嫂子的糕点,那简直辞官不做,开家酒楼也能养活全家人。
    柴筝悲叹着逐渐离自己远去的口福,柴霁却也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
    在他的眼里,柴筝似乎一直是当年那个桃花树下舞刀弄剑,将自家院子砍得寸草不生,对外却谦和有礼,一副大家闺秀模样的小姑娘,然而不知不觉中柴筝已经数次死里逃生,近几日家里比往常都要热闹,都是她结交的各方势力。
    柴霁扪心自问,他在长安城中的朋友,都不及一半多。
    元老前辈接回来的人就在房间中,柴筝,我有件事要问你,柴霁开口道,他是不是木桑人?
    贤夷太子虽说与柴霁有同窗之谊,其实也就是同一批考生,大家坐一块儿考了殿试,于是统称主考官为恩师,而这一批学子则互为同窗,其实彼此之间并不认识,可能正面都没碰过。
    但贤夷在漠北之地这么多年,还读了书,参加科举,当了县令,并无人看出他是纯粹的木桑血统。
    只来了这么几个时辰,柴霁是怎么瞧出来的?
    他们木桑人推门时喜欢将拇指扣在掌心里,柴霁十分寻常地解释道,你请来的朋友已经很注意,却终非日常习惯,不难看出来。
    您说得这个不难可太难了。
    柴霁的话音刚落,不等柴筝开口解释,贤夷的门里先有了动静,柴筝没有想到的是,贤夷并非一个人来的,他身边还跟着平安。
    平安的那只眼睛逐渐到了极限,周围的颜色有些灰败,即便柴筝医理并不精通,也能看出来平安的眼睛不能再用,里头连红色都隐去呈现一种死气沉沉的黑。
    贤夷道,是元巳告诉我柴国公府中有位不错的大夫,我希望他能将平安的眼睛取出来另外,这孩子死活不愿意放弃这只眼睛,我知道阮姑娘口才不错,希望代为劝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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