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筝说着,伸手在男人的袖子里掏了一下,抽出一个方方正正的墨盒,墨盒一侧如同莲蓬,稍微按压一下,里头便射出浑圆的暗器,直透入墙半寸有余,一时之间砖屑四溅,这要是打在人的身上,张凡早就四处漏风了。
奸险小人。张凡手上一重,差点将戴悬的胳膊给拧下来。
好了好了,轻一点,戴大人这两双手可是举世无双的灵巧,真要是废了,圣上若想盖房子,找谁打模呢。柴筝虽然看起来客客气气,其实没一句好话。
这位戴悬跟孙启府可真是狼狈为奸了太多年。
柴筝在天牢那对重达几十斤的金属手链就是戴悬量身定制,用材相当的粗糙,边缘部分甚至呈锯齿状,柴筝若是不挣扎,这些锯齿便与血肉相安无事,只要稍微用力,立马嵌入肉中,并且与皮肤挨在一起,之后但凡结痂,都会将锯齿愈合在内,又是下一轮的折磨。
柴筝身上一共六道锁,十二轮锯齿,她是和着血喝了那杯小阮递过来的酒。
哼。张凡将戴大人往前一搡,终是松开了他,朝廷任用你这样的小人做官,还不如养狗穿一身人皮。
戴悬全程没有说话,柴筝清楚他这种人坏在肚子里,一旦盯上什么猎物,就会酝酿出最阴狠下流的办法来折腾。
柴筝不动声色的将张凡一拉,挡在了身后。
戴悬想:好小子,等你的靠山倒了,我一定要将你豢养起来,给你糊一层狗皮,让你跪在我的脚边学狗叫。
柴筝想得是:不慌,我杀孙启府的时候,一定会把您老人家也带上,不管什么阴谋,等你下了地府自个儿受吧。
气氛陷入僵持中,阮临霜便在这时走到了柴筝身边。
孙启府虽然对柴筝没有好脸色,但阮临霜毕竟是未来的太子妃,她爹这会儿又在朝中位高权重
丞相之位是在权力斗争的中心,与柴国公这远放边关的挂名权贵还不一样孙启府最瞧不起这些辛辛苦苦谋个军功,其实他们的生死去留都掌握在每日上朝的那帮人手中。
这种被俯视的人生有什么意义?
孙大人在找你,找不着有些急了。柴筝方才满身的杀意都差点被激出来,阮临霜这一到,她才平息了心火,微微笑起来。
阮姑娘。孙启府行了一礼,等过几天我回长安城禀告漠北近况时,请您随我一同离开陛下想为您与太子完婚。
早在六年前,阮临霜被点中强行配给太子为妃时,她就知道总有这么一天,只是这一天来得这么早又这么晚,早在她与柴筝不过快乐了短短六个年头,晚在她们两个都以为,一旦阮临霜到了年纪,就会被接进宫里,谁知还往后拖了大半年。
赵谦不会无缘无故拖上大半年,当初他要杀柴筝,可是中午想起来晚上就要人头落地的,既然选在这个时候必有原因。
柴筝忽然想起雀玲珑中反复呈现的场景这些年里,只要柴筝或阮临霜受伤,这东西就蠢蠢欲动,一直是那张阮临霜拿着剑,将柴筝捅个对穿的画面,不可更改,也没有其它更多的提示,就像是场必赴的死局。
===第61章 第 61 章===
好, 我知道了。 阮临霜只是微一点点头,示意孙启府自己明白,若没有其他事, 不如请营中管事给孙大人安排个住处。
孙启府不好驳了阮临霜的面子, 只好能悻悻拱了拱手,多谢阮姑娘体恤。随后跟戴悬一并离开。
他两在此处并不受欢迎, 孙启府并非傻子当然看得出来,他只不过自认深受陛下信任, 高人一等, 便连柴国公都不放在眼里罢了。
孙启府走后, 柴远道端出来的矜持就见了底, 他长舒一口气, 原本离开京城, 就是希望能少点卷入这些权党之争, 结果跑来这么远的边关还是难得清静。
多年父女默契,柴远道看得出来自家女儿正在用眼神赶人, 便又叹口气, 行行行,我出去睡一会儿,你们两个柴远道有些觉得不妥,特意提醒,小阮现在已经是大半个太子妃了, 该放下的还是要放下。
柴远道原以为这两孩子并不相配,无论性格、思维还是处事手段都南辕北辙,几年时间总会生厌,到时候一个处深宫之内,一个在江湖之远, 以前生的那些好感,终归全数放下,可谁知愿望并没有成真,六年之中相互搀扶,感情甚至更好,眼看着太子妃要成小公爷夫人了。
无所谓,年轻人的事,让她们自己去争去抢,我看赵延那小子也不是真心喜欢小阮,还不如便宜了我家柴筝。国公爷乐呵呵地想着,真去自己房间睡觉了。
院子中重新安静下来,阮临霜这才显得有些累了,她一晚上没有合眼,又跟贤夷你来我往一番,幸好是年轻的身体,否则早该腰酸背痛这会儿站都站不直了。
阮临霜将眼睛一闭,柴筝便乖乖站好给她做个支撑,静默着也不说话,约莫有盏茶时间,阮临霜才道,确定了,商桑先生就是贤夷太子。
她的气息在柴筝耳边轻挠了一下,挠得柴筝痒痒的,却没有太多惊讶。
阮临霜又道,孙启府像是不打算久留,我们的时间不多。
我已经想好了,柴筝道,孙启府不能死在军中,我爹会落个保护不力的罪名,他回去的路上可以截杀,干脆利索,尸体留给野狼,回头京里来问,就推说是被土匪干掉了。
柴筝笑,以孙启府那张招人厌的脸,站着不动就能得罪漫山遍野的土匪了。
那我呢?阮临霜问,孙启府是来接我的,他们都死了,我却平安无事,岂非招人怀疑。
也简单,小阮,你生得这么好看,土匪头子相中你,非得拉上去做个压寨夫人,到时候就说是我救你出来的,死无对证,赵谦也不好说什么。
柴筝已经将说辞都编排好了。
等柴筝话音落下,阮临霜却在她的耳畔发出绵长安静的呼吸声,显然已经睡着了。
柴筝一动不动地站在院子中,漠北的风即便不是在黄沙万里的戈壁也显得有些刻薄,穿着单薄的衣裳被吹上几遭得承担蜕皮的风险,柴筝想了想,忽然伸手,将阮临霜打横抱了起来。
阮临霜睡得不太踏实,稍微有点动静眼皮子便轻轻动了动像是要醒了,柴筝安慰道,我在呢去屋里睡。
阮临霜嗯了一声,重新放下了警惕。
小阮并不重,柴筝毕竟是舞三百斤的红衣大炮如舞板砖的奇女子,抱起自家仙气飘飘的读书人自然毫不费力,甚至还能腾出脑子来想,小阮似乎又瘦了许多,这衣服底下的腰都快摸到骨头了。
阮临霜的厢房就在柴筝旁边,两间房原本是一间,书房中用木墙隔开,也有门相通。这样安排原本是为了方便柴筝保护自家军师,谁知进入漠北以来,两人常常东北西走,少有机会能回家睡觉。
若不是房中常常有人打扫,这会儿都快积灰了。
门虚掩着,这里算是柴国公的另一处府邸,位置靠近城墙,不管是夜间巡逻还是有敌军突袭,都能在第一时间做出反应,除此之外府邸还靠近军营和练武场,柴远道无事不会回来,一般直接就近休息。
即便是在漠北十六州形势最严峻的凉州,这么个地方也没必要一天到晚闭门锁户,不管大盗还是小贼,统统绕开柴国公府一大圈。
但今日柴筝刚走进小阮的房间,就感受到了一种安静阴祟的气息,这股气息没有恶意,可就是让人全身的不舒服,像是一瞬间掉进了熬糖浆的锅里,黏腻发涩,挥之不去。
柴筝抱着阮临霜顺势转过身,再用脚将门重新勾了上去。
她心里微微叹了口气,原本以为能有同床共枕的机会,哪怕只是如幼时般隔着条被子,规规矩矩睡上一觉都行,可惜好好的计划要泡汤了。
柴筝想着,重新踢开了自己的房门,她房间中倒是很干净,没什么特异钻进来的东西在暗中窥伺,柴筝将阮临霜放在床上脱了鞋,又拖了被子给她盖上,随后目光中的温柔一凛,成了阴森森的笑意。
柴筝磨着腰上的短剑,舔了舔后槽牙,不打得你三天睡不上好觉,我就不配姓柴!
漠北的天气常阴,但就是不下雨,可能是太阳也嫌此处偏荒。
特别是黎明时分,外头还有光亮,窗与门一关,就关出了一个黑黢黢的世界,虽不是半夜伸手不见五指的光景,但视线也难免受阻。
柴筝对自家的东西一向是不知道珍惜,为了给阮临霜找一处睡觉的地方,接连踹坏了两扇门,这会儿又冲着书房里的第三扇门去了。
然而没等柴筝用力,里头就响起一个声音,小公爷,我们出去,不要打扰阮姑娘睡觉。
就显得你心眼多,我自个儿放在心上的人,我不知道疼嘛!
柴筝气哼哼的将自己轻拿轻放,一点声响都没有的钻到了外面空地上。
说话的人已经在等着她了。
这是位高个的男人,但也只跟柴远道差不多,没拉长成孙启府那样的怪物,除此之外,柴筝还看见了他腰间的一对兵器
是短刀,蛇皮鞘,保护的很好,但最近有动用过的痕迹,边缘有干涸的血迹。
在赊仇县客栈里倒吊的一男一女瞬间浮现上了柴筝的脑海倘若莫千里是孙启府所杀,那这个人就是当时的第二个凶手,负责料理武功高强的角色。
小公爷,男人很客气,他先拱手打着招呼道,我藏在房间中,只是为了保护阮姑娘。她的身份今时不同往日,若是稍有损伤,我们不好同陛下交代。
柴筝心里冷哼了一声。
小阮都在这漠北之地呆了许多年,也不曾听赵谦说要派个人来保护,怎么这婚约又不是今天才定下来的,几年间都不见重提,又为何忽然紧张起来。
柴筝有心找茬,她淡淡道,你说这话没头没尾的,莫不是北厥奸细,因为看中了小阮的身份,所以假借保护之名行不轨之事。
小公爷,你莫要不讲道理。男人并不想跟柴筝纠缠。
说到底,柴筝只是个十四五的小姑娘,随着柴国公打过几场胜仗,但传进长安的威名大部分人都默认造假,是柴国公觉得柴家出了不中用的儿子,便让可怜的女儿顶上来,试图营造个柴家后继有人,暂时还不会垮的假象。
谁会想到柴筝就是只自己会咬人的小狮子,并不需要任何的偏颇,甚至近一年,连柴国公都轻松许多,非大事,不再亲力亲为。
男人又道:我是孙大人带来的护卫之一。
如何证明,柴筝冷着脸,栽定了他是个奸细,孙大人来做监军,与我们毫无嫌隙,他的护卫戴悬我也见过了,你是谁?孙大人连提都没有提起过,还想冒充?!
柴筝说完,腰侧短剑猝然出鞘,她的身手早已今非昔比,稍微一动就隐含雷霆之势,天罚似的往人头上劈。
上辈子以及多年前未能消化的东西都平和地融入她的骨血中,那半卷残书、乐清和雀玲珑都是柴筝的师父,她跟小阮在赊仇县干了六年缺德事,就是靠这一身的本事才未曾损伤分毫。
男人下意识的后退一步,他先是不清楚柴小公爷为何决意要跟自己动手,后来却发现自己在剑网当中避无可避,要是不反击,今天要么血溅当场,要么跪地求饶。
柴筝第一剑就是威力减半的雪落平谷,她手中短剑是特意打造,精铁而成,也有些负荷不住的细微声响,男人终于拿出了自己的双刀,蛇皮鞘都没来得及褪下,就在剑尖下四分五裂。
那男人温文尔雅的脸色终于顿住,出现了一丝僵硬的缝隙,这副蛇皮鞘长安城中值三十两黄金。
这么贵?柴筝的虎牙漏了出来,笑得十分跋扈,那可真是对不起了。
客气的话尚未说完,柴筝又将剑身向下狠狠压了几寸,刀剑摩擦出的火花溅在双方眼中,柴筝仗着自己灵巧轻盈,膝盖沉在男人肩上,将自己作为一把锋利的兵刃,汹涌澎湃的欺压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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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重生](GL)——吹风成曲(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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