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哀江南——虚海(25)

    作为丑闻中主角的那个人,气得面颊赤红,提着御剑,气势汹汹地想往哥哥那里去,还好给他的父亲与自己的叔叔拦住。只好在原地大吼大叫着疯子、疯子!一类的话。
    自己则坐在原地,长久不能思考。疯子这一个词于现在的哥哥而言,丝毫没有夸张的意思。
    因此一事,而不得不万事修止。在皇帝陛下的授意下,派遣刑部省的官员访问昭阳舍,以核实真伪。可是很可想而知的是,少不了有好事者要说,如果真的是子虚乌有的事,何必那样生气?想来想去,都觉得是到底发生过了才会那样的。其实兴许也不必劳费这种口舌,仅是因为这世间的人,大抵都宁可信其有的。加上那些唯恐天下不乱者,马上连坊间踢球藏勾的童子都要知道此事了吧。可若稍稍为大将考虑,细想这一件事如若发生在自己的身上,纵然没有发生过,逢人这样造谣,难道没有因此生气的道理吗?
    刑部卿亲王往赴梨壶院时,却听说梨壶女御已经搬回了娘家去住。这下子,什么也还没盘问,倒变得真的确有其事了。那么,要怎么治罪呢?事到如今,因为那个私通生下来的孩子去做了和尚,事情因此搁置下来。
    很快,叔叔又派遣了秘密的使者前来寻找自己。就像上回一样,偷偷摸摸地拜访了九条殿。守门的阍卫将藤大纳言招待进去,叔叔就坐在上次那三块屏风的屋子里,冰冷地看着自己,往昔里的游刃有余不见一丝一毫。
    其实这样的会面,自己仍然心惊胆战着,完全不能习惯。尤其是叔叔声色严厉地说:
    那么就当面的好好地给解释一下吧。
    什么呀,信里也写得很清楚了吧。我是一概不知的。为了缓解这种气氛,自己想当然地十分大方地坐下,又故意问随身的侍从道,有蜂蜜水吗?
    可自己的用心,完全不能为人察觉,叔叔的脸色变得与闹剧发生的当时一样难看。侍从则观察着叔叔的脸色,不敢动作。
    自己只好说,那么我猜一下也好。哥哥那样子的人,向来夜不归宿,能引起谁的怀疑呢?生成那副样子,却对女色无法割舍,为什么无法割舍,你想得明白吗?这世上有什么是不能割舍的?光是想到这里,我就恶心得吃不下饭了。他与长桥局那个丑事,当然你也知道。结果事后呢,他对长桥局说,如果声张出去,就请她回到筑前国去。哈哈,居然这么说!真有哥哥的啊。所以啊,宰相之君(梨壶女官)那边,就是有什么把柄给哥哥抓在手里,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也不知道,也是可想而知的。
    说道这里,叔叔乍然喊道,给我站起来。
    什么?
    你想作什么?你到这里来是来干什么的?
    这样子自己当然也光火了,你凭什么这种态度?你受了那个正信的气,那关我什么事?是我让你受气的吗?你要发火,就去对他发,别冲我来!
    这下两个人一起站起来,自己把拳头捏紧了。叔叔看着自己,不知过了多久,绷紧的神情松懈了不少,但随后,却问出了那个自己最为担心的问题。
    你这个人,对你的父亲或者哥哥,有一点类似于亲情的感情吗?
    原本潜藏在心底最深处的,自己对父亲的质问,居然会有一天用到自己的身上。最要命的是,冷静下来认真地想想,自己的所作所为完全无法逃出被这样问责的范畴。在为自己所看不起的叔叔面前,忽然矮了一大截,就连说话也没了底气。
    是啊,我有时候也在反思,为什么自己会这样呢?非要给出一个解释的话。我本来就是个情感淡薄的人。我想一个词,是利己吗?有时候看到哥哥或者父亲对待别人也很亲热,这样那样的讨好,父亲有了别的女人,别的孩子,或者哥哥要结婚,我心里就会很不舒服。要说是嫉妒也好,其实全然没有把他们当作亲人看待这样的想法。就只是不舒服,因为自己的东西被别人用了,难道你会舒服吗?那我告诉你,我就是这样一个人。事到如今要挑明的话,我只能这么说了。对你我也一样。当然不说开的话,孝悌这种本分,当然也会尽量装得很漂亮。
    其实这段话,要说一点虚构成分没有,那是不现实的。可自己真诚的双眼把叔叔目不斜视地盯着。叔叔的态度居然软了下来,哎呀,我是相信你的。只是没想到,你的哥哥居然恶毒至此。我会不生气吗?多少为我考虑考虑吧。
    非常纤细的手伸了过来,纵使年至不惑,这样一双男人的手仍很秀丽,不需要擦粉就有一种瓷器在灯光下的透亮感,这个人能与自己的父亲从一个娘胎里出来,实在是令人百思不得其故。
    那双手牵起自己的衣袖,两个人重新坐下,侍从也送来应景的饮料。据说今年新春就采集来的相模国的蜂蜜,盛在梨子地漆绘的环杯里,以早樱的白色花瓣点缀,大概是模仿落花时节的白川。藤大纳言却完全没了胃口。
    我呢,也不光是嘴巴上说说漂亮的话。自登上这位子以来,难道对你哥哥做过什么吗?更不用说以前了。结果呢,我只是想延续香火,你哥哥却要置我于死地。我实在是不可想了。
    樱花花瓣在杯子里漂来漂去,像是几艘没有帆的小舟,随时会被忽然作怪的激流淹没,淹没也是迟早的事。想到这里,心烦意乱地将那只杯子端起,一口气喝完了,只剩下一片破碎的花瓣沾在杯沿上。这幅情景让自己更加难受。
    他费尽心思追求四公主,晚上也不回家,难道不是因为这事吗。自己不觉很轻地说出这样一句话。
    正好啊,我也是这样想的。你真是个不错的人啊。我给你说说吧,算是给你提个醒儿。
    什么醒?
    说是容貌丑陋,但其实谁都没有见过他的样子,这件事情便变得很难办了。
    左近卫大将不是见过了吗?
    那算什么,你在怀疑我吗?
    我见过,当然,很清楚地见到了。藤大纳言一下子把身板挺直着。
    真的吗?
    话说得难听一点,是为了将功折罪吧,我可以将那幅相貌画给你看。
    那真是太好了,太感谢了呀。
    你打算怎么做呢?
    接着呢,我就去找一个相貌丑陋的人,接近内大臣那样的就成吧。
    哈,那还挺难找的。
    迫不得已,化一下妆也无可厚非嘛。找这样一个人来,万事就变得很方便了,给他一套常服,打扮成内大臣的样子也可以吧。给送到宫里去,找个机会奸污四公主。再把这件事告诉上皇,让他流放到摄津,不,筑紫去。
    流放到筑紫?
    叔叔有点紧张,搓着自己的茶碗,怎么了?
    好啊,我早就想这么干了。
    流放筑紫一词像一盏明灯,在藤大纳言茫然无措的心里点亮。原来一直身处迷雾泥滓中的自己,渴求的是这样一个结果。
    二人约定后分别,静待适时的佳期。然而还是发生了一件谁都没有预料到的事,使得所有的计划变得一文不值。或者说,其实自己命该如此吧。自己全然不信的那个虚构神明,在自己与哥哥之间,选择了哥哥。
    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宫中正在筹备临时祭的试演,因此热闹非凡。五位以上的贵人,一个不漏地全到齐了。连平时不被准许上殿的舞人或者乐人,都穿得非常气派的样子,来到清凉殿的前院里表演。这应是哥哥最威风的时候吧,不论是唐筝和琴,所有能够想到的乐器,没有一样不能得心应手的,因此坐在殿上非常显眼的位置。因为不方便吹奏,手执一把琵琶,信手地拨两下弦,所有人都把目光集中在他的身上。
    藤大纳言想,做这样招摇的事,也是为了给不知道躲在哪个角落里偷看的四公主,献殷勤罢了。可又想到不久以后,再也不用看见这个人,心里便轻松了一点。
    待试乐结束,陛下也离开了。有什么寮的寮员正把吃剩的东西撒到院子里时,本该散去的贵人都聚集到哥哥的面前。藤大纳言离得不是很远,便很清楚地看到为首的那个,正是大伴左大将。自己不禁站起来,只见左大将突然把哥哥从箦子推到院里的席子上。
    那样重重的咚的一下,连烧火处侍候着的卫士们也被吓到了。女官们吓得惊叫起来时,自己瞪大眼睛看着这一切,什么话也说不出口。随后,左大将翻下栏杆,擒着毫无还手之力的哥哥的肩膀,一把将他的面具哗啦地掰下来。
    哥哥竟像麻雀那样敏捷地用袖子将脸捂着,面具在地上滚了一圈,刚好转回手边。哥哥见状,爬在地上去捡。公卿中德高望重者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左大将更加得意,将哥哥手边的面具拾起后,远远地扔进内里的御川。面具咕咚一下,沉到水里不见了。兴许是大伴一方的势力,有人带头高声地说,头抬起来,给人看一下啊!难道是唐国的杨贵妃吗?
    大家笑成一团,看一下,看一下!的呼声海浪一般,一阵盖过一阵。伏倒在地的哥哥,真的像一条挨打了的狗,双肩来回地颤抖。自己不知怎么的,就这样望出了神。那个大将见哥哥无所动作,嘴巴上说着像狗一样的在地上着呢!一边攫住他的肩膀与手臂,一齐往后一拽。
    世界仿佛凝固了一样。表情,动作与声音,都在那时暂停着。
    该怎么描述那张脸最为恰当呢。藤大纳言刚才在心中闪过无数的词语,丑陋、恶心、离奇、腐烂、可怖,或许要更长一点的才行,丑如鬼魅、面目可憎,这样可以吗?现在也像那个面具一样,统统沉入了水底。记忆中椿饼的甜味在嘴里扩散着。比藤花上的雨露更为纤细,近乎阳光之下的金鲤,那样的容貌,正跃然眼前。
    啊、啊!大将的声音比见到恶鬼还要害怕,这个,这个这到底哥哥终有所反应的,用衣袖将涨红的脸盖着,爬起来撞开人群,仓皇而逃。
    怎么会这个样子?
    鬼一般的丑容,难道都是捏造的吗?
    做了什么法术才是那个样子?还是脸上还罩着什么东西?
    那个晚上,分明清楚地看到了,绝不是这样一幅尊容。
    那是谁?是内大臣吗?
    嗡嗡不停的,所有人都是苍蝇,围在自己的身旁不肯散开。左大将冲自己大喊道,喂!为什么要骗人呢?
    什么?我骗他?没有。哪里的事?自己的画难道给他见着了?
    叔叔的声音恰好在耳畔响道,不论长什么样子,居然都能做出与狗无异的行为来,那么倒不如教我家那条也来做大臣好了。
    所有人的声音都变远了,他们畅所欲言着,全然不能为自己所听见。桃红的嘴唇也好,瓷白的皮肤也罢,像是装潢精美的中国绘,显在面前这么一下子,就永远不能再忘记。
    浓淡正好的眉毛,有谁能忍心替他拔去?阳光明媚的天气,连同睫毛也像是唐器上的螺钿,不知为何,竟放出着细小的光点。哥哥的脸若给天女见到了,说不定也要嫉羡。不,一定会嫉羡。不若说,除非日本也能出现安仁子建那样的人,否则于哥哥而言,根本没有比较的必要。
    想到这里,自己的双手颤抖起来。心里那盏灯,将心底里的昏暗池水一起照亮了,美得不可方物的金鲤,刹那游动在眼前。
    自己比谁都要清楚的那张浮动着树根的脸,几乎无法完整地回忆起来。这个时候,人群中有一双眼睛,箭一样地射在自己身上。
    头弁正与自己对望,周遭的空气仿佛沸腾了。那双同样滚烫的,包含着对女人无限渴求的眼睛里,好像住着两条长出女人脑袋的金鲤。
    不,绝不是这样的。哥哥与鲤鱼毫不相干。那个人绝不是哥哥。
    喂,你是农民出身的吗?哥哥穿着半靴却跑得比狗还要快,弟弟想必差不到哪里去吧?左大将在自己肩头重重地拍一下。
    对不起
    哈哈,对不起?真的是你哥哥吗?连哥哥的长相都记不清的话,搞不好难波津之歌也要重新学习才行呢!对了,假名会用吗?
    三两个人禁不住笑了。
    要找他回来,我去找哥哥回来。
    什么?找什么?
    浓烈如火的恨意,一下子涌上心头。必须要把那样的哥哥找回来。拉开左大将的手,自己一下风一样地跑起来。大腹便便的公卿们,个个都成了身后小小的黑点。
    第20章 (二十)
    直至看不到左大将那一群人, 藤大纳言仍煞有介事地奔走了一会儿,实在是很累的时候,步子就会不觉缓慢下来, 找人的想法也会消失的无影无踪。临近夜晚的这段时间,聆听着秋虫的鸣叫, 自己在皇宫里散起了步。在大内里转了一大圈,哥哥也没能够被找到。
    经过后凉殿,陛下正坐在台阶上,唱很古怪的歌。自己站到他那视线里, 停住了。陛下却如同没见到自己似的, 自顾自地在那里摇头晃脑地唱。好像是刚才舞会上的《无益的小松》吧?可听了一会儿,唱的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妾身宛似姬小松,观君当可寿千年[6]这样唱着,大概是变调的流行曲。
    来回唱了两遍,陛下忽然指着自己大喊道, 小野宫三位!小野宫三位!
    被点到名的自己, 反倒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就笑笑道:
    您在做什么呀?
    在喂鸟呢!他这样说时, 连侍候着的卫士都笑了。哪儿有什么喂鸟的人呢?宫中有个宴会结束后撒食的惯例, 为的就是让鸟去吃, 可实际上,去捡食的都是下等的宫人,那可真是比鸟来的快很多呢。
    小野宫三位在喂鸟呢!陛下又大呼小叫道。
    喂鸟, 是吗?
    一边喂着鸟,一边来问我该怎么办呢。
    那不是小野宫三位,是小野宫二位在喂鸟。自己猜想着, 是哥哥落在洒着食的席子上的样子,为陛下见到了。可朱雀帝一昧地舞动着手指道,小野宫三位在喂鸟呢。
    于是自己也真的做出撒食的动作来,逗得陛下哈哈大笑。
    不论是讨好的滑稽动作还是夸张的笑脸,自己都做的很勉强,刚才的奔波里,好像耗尽了所有的力气。真是奇怪,谁也没有要求,自己自说自话地做了。现在就连嘴巴也好像长在了别人身上,莫名其妙地问道,可以去喂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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