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拙清抬眼在她脸上停了一秒钟不到,就又低头看菜单,也不对刚刚那番直白的话发表什么看法,只是打趣道:你们家基因还真不错。
林晚依嗤笑了一声,正眼细细打量起沈拙清来,似乎觉得,这个老师和想象中不太一样:沈老师,你不再劝劝我?
你哥劝你那么多回了,好像也没什么效果?
沈拙清点完,把菜单放回原位,直视对面望过来的目光。
张晚在桌子底下碰了下林晚依,用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告诫她,注意语气。林晚依白了哥哥一眼,低低骂了句虚伪。
沈拙清都看在眼里,只是笑了笑,把菜单推回去,示意两人接着点。
你能这么想最好。林晚依一边接过菜单,一边单手玩着毛衣链,红色的指甲油在灯光底下很扎眼:反正,让我对着板书整天背一堆没用的酸诗是不可能的,我也不是什么好学生,还好院长也批了假,您这学期也省得操心。
沈拙清听言便皱起了眉头:谁告诉你,我的课就是抄板书背?
看到林晚依一副你们不都这样的表情,心下了然,便顿了顿继续说:算了,你想学什么是你的自由。你如果能保证不来上课,但期末依旧能达到转专业的最低成绩要求,那你大可以不在我这里浪费时间,去多听听你真正感兴趣的东西。
这下轮到张晚和林晚依一起目瞪口呆。沈拙清没空理兄妹俩的心理过程,只想一股脑把话说完:另外,表演系大二的戏剧文学概论也是我教,就预祝到时候,能在星云楼见到你好了到时候,可别再翘课咯。
星云楼是表演系的院楼。T院的通选课只按课程性质分配,因此文院的老师也会教其他学院的基础课程。
林晚依本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没想到打好的腹稿全没用上,只好尴尬地换上笑脸,要这样说的话,我确实还是得替期末愁一愁的......
说罢,也许是觉得这样气场太弱,她又正色端坐,朝沈拙清伸出手:那,既然如此合作愉快?
处理完这对兄妹,沈拙清自己都不得不怀疑,戏剧是否真的从生活里脱胎换骨。这两个人,活脱脱就是刘冬和林泉的翻版吧?
沈拙清也不明白,之所以这样鼓励林晚依,是不是因着当时没能拦下刘父的愧疚。但他知道,此时此刻非常想和林泉喝一杯。
林泉在一家国企工作,离沈拙清的学校大约二十分钟车程。虽然离得不远,但因为交际圈子出现了变化,大多数时候仍是各过各的生活,只有节假日时会聚一聚,聊聊同病相怜的思念。
因此,当沈拙清和家里报备完、出现在单位门口时,林泉都有些恍惚今天到底是周几。沈拙清买了些啤酒花生,拎到了林泉家里。
林泉一个人住,做什么都方便一些当然,主要是考虑到沈拙清不太行的酒量,需要一个间有客房的屋子。
性格像刘冬啊......那这个姑娘,一定非常......林泉听完沈拙清的介绍,思索了半天也没想出个合适的形容词,只能说到一半,痴痴笑着。
沈拙清半开玩笑着让他去听一听自己的写作技巧课、充实一下形容词,理所应当得到了一个高高举起却并不疼的拳头。
不过......你联系上他了吗?沈拙清闹完,突然正色道。林泉自然知道这个他是谁,也立刻坐直了,拿着酒瓶的手都有些僵硬。
没有,但有天我接到一个电话。林泉摇摇头,表情很是苦涩,从美国打来的,通了又一直不说话,再打过去就没人接了。
手中酒瓶咕噜噜滚到墙角,碰倒了一片。玻璃撞击着地板,淡黄色的酒流的一地都是。沈拙清手忙脚乱去找拖把,只听身边传来一声叹息。
但我知道,那是他。林泉目光虚空地望向前方。
林泉说完像想起了什么可笑的事情,兀自摇摇头,双手在脸颊摩挲了一下,转向沈拙清,问:你呢?见完男朋友,我看你气色都不一样了。
沈拙清刚刚擦完地上的酒渍,骂了句到底是谁家地板,并没搭理林泉这带着艳羡语气的嘲讽,而是接着刚刚的话头,问:那你打算怎么办,一直这样下去?
一直这样,等一个不知是否会回来的影子,不知道分离究竟有多久,不知道他是否已经遗忘,不知道未来在哪,不知道为何坚持,不知道何时能走进日光......
林泉以异常温柔又同情的眼神看着沈拙清,白炽灯的投影在身侧,遮住了酒渍。
时间流转,但许多年后,沈拙清依旧能记得当时林泉拼命压制哭腔的声音。那种语气是如此不甘和愤怒,林泉却用惯有温和的嗓音说出来,冥冥中竟有种温暖的力量。
不然又能怎样呢?咱们这些人......总得找些盼头,来证明心还是跳着的。
第36章 谁的风骨
因着林晚依的关系,沈拙清总能在办公室见到张晚。来多了,张晚也不像第一次来时那么拘束,如果沈拙清上课没回,就坐在一边处理事情等;每次聊完林晚依的情况,还能寒暄几句题外话。
张晚比沈拙清只小两岁,因为想留校,在申请考核上有许多可以和沈拙清聊的。
在得知沈拙清本科就开始积累文章、发表剧作后,张晚不禁瞠目结舌。但沈拙清却说,这根本算不上什么,他在N大认识一个人,学生工作、社交、语言、科研样样不落。
还是N大校风好。张晚听完,不无羡慕。毕竟,T院只想混文凭的大有人在,沈拙清口中那种,算是打着灯笼才能找到的稀奇人物。
只是我遇到的人好罢了。沈拙清眼睛眯成了月牙。和其他人暗戳戳分享自己男朋友的光辉事迹,是件自豪又满足的事情。
这样的表情是张晚未曾见过的,但就算再好奇,也不好多问什么,只能接着发文章的话题说:既然老师这么会写,不考虑开一个博客吗?
博客?沈拙清一脸茫然。
想当初上网还需要预约机时,现在倒是人手一个办公电脑。一个BBS就已经够沈拙清琢磨了,又来了个什么博客。网络上最近几年出新玩意儿的速度,真是越来越快。
张晚三言两语跟沈拙清介绍完博客的用法,用沈拙清的办公电脑帮他注册了一个账号,又登自己的账户演示了一遍用法。动作时,张晚注意到,电脑旁边的书架上,有一层密密麻麻摆满了书,但书的缝隙中,藏着一个精致的相框,在灯光下泛着银光。
怎么会有人特意裱了相片,又小心藏起来?张晚心下疑惑,却仍旧乖乖离开了桌子。
老师博客名叫山石,是有什么典故吗?张晚站起来,把桌面的杂物归回原位,问道。
沈拙清望着屏幕上空空的头像,界面上是一排待填写的资料。他揉了揉眼睛,只说,取自诗经。
李方潜在得知沈拙清开通博客后,第一时间就跟着注册了。两个人打着电话,暗戳戳商量着资料怎么填写。
说起来,李方潜向来不在意这些细节,但和沈拙清在一起之后,却突然也有了九曲回肠的小心思。他低笑着打了两个字,朝着电话那头说:我注册好了,你看一看。
枕岩?沈拙清看着这个名字,想起公交车上那个幼稚的游戏,也笑了起来,记性不错啊,李先生。
李方潜又跟着沈拙清的资料,填写上或对仗或相同的文字,心里溢出独属自己的幸福的占有感。
可能是心情太好,有些空格没过脑子就填了进去。填完后,按鼠标的手却突然顿了一下。
因为屏幕中央出现一行灰色的小字:
[选填] 地址:N市
而沈拙清那边的资料卡上,这一栏空空如也。
像文字会灼伤刺眼一样,李方潜手忙脚乱的赶紧删除,看着光标一点一点往左移,直到地址一栏恢复和沈拙清一样的空白,李方潜才长吁一口气。
怎么了这是?被烫着了?组长看到李方潜坐着都不老实,凑过来看了眼屏幕,哟,玩博客呢?挺时髦啊。
李方潜赶紧关了显示屏,用手捂住听筒,手机倒扣在桌面上。
啧,不就是工作时间上网玩吗,这么激动干嘛,我又不会举报你。组长嗔骂了一句,不轻不重的拍在李方潜身上,扔过去一沓材料,放心吧,就算真玩忽职守也影响不了你去B市。结果都批下来了,寒假走。
桌上的手机传来一句低呼,沈拙清可能是一个人在办公室,声音有些大,即便是手捂着也能透出声响来。李方潜只好尴尬地笑了笑,装出一副镇定的样子。
对不住啊,原来你在打电话呢?组长看他这样也不好继续打扰,递完材料就回工位继续看文献。
李方潜这才慢慢拿起手机,对着资料上2月14日的出发日期出神。
情人节。这么多年了,他却终于,要和沈拙清一起过第一个情人节。
沈拙清的博客经常写写花草,写写大学,写写每天的小事。
虽然把博客当作日记在写,但和李方潜的短信记录,沈拙清仍孜孜不倦地留在纸面上。一年多下来,已经写满厚厚一个本子。
网上山石的每一篇博客底下,都能看到一个叫枕岩的人留言。凭着对文字的敏锐度,张晚本能地觉得这个人和沈拙清关系不一般。
鬼使神差地,张晚顺藤摸瓜找到了枕岩的资料卡,却看到和沈拙清情侣隔空对话般的介绍。
一次,因为林晚依小考成绩进步不少,张晚带着她一起来和沈拙清道谢,临走时,突然问:老师,枕岩是谁啊?
沈拙清眼睛里闪过一丝慌乱,立刻拿手假装理着头发,只嘱咐着林晚依继续努力,如果有需要可以找他来要课件。张晚自然是不会追问下去,领着林晚依又道了谢,便走了。
之后的日子,仍旧和之前一样,有时张晚会跑来和他聊聊天,到了饭点也会约着林晚依一起吃饭。但沈拙清总觉得,最近的张晚,情绪不太对劲。
晚依那边这几天出了什么事情吗?
沈拙清在一顿饭间听到张晚第三次叹气后,更加坚信这个判断。于是支走了林晚依,约张晚去操场上散步。
嗯?张晚仿佛才回过神,意识到自己的状态令老师担心后,赶忙摆摆手,没有,不是她。说罢垂下头,风吹着细密的发丝轻轻晃动。
沈拙清点点头,笑道:不是她?那就是私事儿?然后望着操场上嬉闹的人群,仿佛很想加入他们:不想说就不说,毕竟,我又不是你的老师。
张晚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一群穿着运动服的少年在传球,足球砸在草坪上,发出一声闷响,又弹出弧线直直奔向门网,砰地一声撞在了框上。
在一众差点进了的唏嘘声里,张晚以极轻的声音说道:你要是我的老师就好了。
为什么这么说?
沈拙清的耳朵早被总压低声音打电话的李方潜养刁了,饶是张晚这声感叹再小,沈拙清也一字不落的听了进去。导致张晚有些疑惑地望向他,似乎在好奇,这么吵的环境是怎么听到的。
倒也没什么。张晚四下张望着,找到体育场边的观众席有两个空座位,便直直走过去,就是......我和我导师那边,有一点分歧。
沈拙清正要跟着他坐下,却看到空座上积灰很厚,边缘还粘着不知是什么的污渍。沈拙清看着张晚一尘不染的大衣,又想到这应该是个不短的故事,干脆建议道:
晚上吃饱了吗?不然,去附近找家店坐一会?
入夜后的和街比白天更热闹。三三两两的小商贩在巷口摆着摊,油炸的香味从四面八方钻进鼻孔;随处可见社团活动结束聚餐的学生,有的舞台妆还没来得及卸。沈拙清坐在一堆舞蹈团成员旁边,左耳是吐槽晚会灯光和礼服出了岔子,右耳是张晚和他导师的所谓分歧。
能听出来,张晚已经在尽量柔和措辞了。
环境过于嘈杂,沈拙清只能听清个大概。
大概意思是,张晚的毕业论文有关亚洲的比较文学,于是去东南亚呆了半年,如今已经整理出个半成品,相关材料也都齐全。张晚于是把这些交给导师把关,准备等导师点头就开始着手开题。
没想到,等了将近三个月,期间反复修改,仍是没得到导师首肯。
张晚却在查阅核心期刊时,发现了导师近期发的论文,方向和参考文献几乎和自己的一模一样,行文中甚至有几处是自己的原话。
沈拙清不禁皱起眉头,把一盘烤肉推到张晚面前:你导师?你是说......吴阙先生?
吴阙曾是郑钦译的师弟。因此,在T院入职后,郑钦译和沈拙清提起过这个人,沈拙清便在工作时多注意了两眼。虽接触不多,但印象里,吴阙行事滴水不漏,很得同事欢喜,治学能力倒是耳闻不多,但行政上,据说马上要顶替现在的院长。
正是前途大好的时候,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很不可思议,对吧?张晚面前的肉菜一口没动,水却喝下去了一大杯。他苦涩地笑着,朝沈拙清伸出三只手指:我们还有三个月就要预答辩,现在,一切几乎得推倒重来,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我跟研究生院反映了这件事,结果,他们说我想不劳而获想疯了......
张晚死死抓着水杯,快入冬的寒夜里,白净修长的手指在上竟沁满了汗珠:老师,您也不相信我,对吗?
沈拙清良久无言。他虽然对学术界的另一面略有耳闻,但长久以来,遇见的老师都还算不错。此时他分外想请教郑钦译,如果是陈老师,应该可以游刃有余地安慰好张晚,再帮他解决后续问题吧。
但考虑到吴阙和郑钦译的关系,最终,沈拙清还是决定先帮张晚看看论文材料。
果然,材料里的编辑时间全都早于那篇文章的发表日期,提前近两个月;而发表文章中引用的外文翻译,和张晚整理出的几乎一模一样,结论部分也及其相似。
沈拙清心里顿时一阵恶心。
明天我再帮你问问院里吧。沈拙清把资料小心整理好,朝张晚投去鼓励的目光,别急。加上这些东西,多少应该有点用。
第37章 我的大脑里储存着一个奥斯维辛
沈拙清回到家时,李方潜和阮琳琳刚打完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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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石——顺颂商祺(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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