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勇脸色一变,一张黑黢黢的脸上有些发青,又有点儿羞惭似的发红。
易修脸上微微露出一点笑容,道:这世家出身的呢,就是和一些半道出家的野路子不一样,任凭你平日蹦跶得再凶,到了这种关键时刻,还是不抵用的,早早就被淘汰出局了,你说是吧?
易修这话看着是对应勇说的,然而什么半路出家,野路子,句句指向的却是旁边的倜夜。
这一年里,易修说是到宗门拜师,却活像把易家整个搬过来了似的,每天身后跟着十来个家仆,照样在这里做他的大少爷,众人看在易家的份上,也都卖他两分面子,唯有倜夜,天生反骨,又睚眦必报,是个难搞的,一进来就和易修起了摩擦。本来易修开始还趁着倜夜没什么修为的时候,欺负欺负他,等倜夜没几个月就迅速成长起来,打回去后,易修恼怒万分的同时,两人之间更是势同水火,互不相容。
倜夜知道他是在拐弯抹角骂自己,也不生气,反而疑惑似的,道:什么关键时刻?
如果你说的关键时刻,就是指这个考核的话,倜夜嘴唇往上翘起,懒洋洋地笑道,可能你出考场出来得晚,所以还不知道,我已经通过考核了吧?
第42章 怎么,终于肯看我一眼了?
空气凝结了。
刚刚不知道谁打赌说肯定只有易修一个通过考核,结果现在就被打脸了。
易修的脸色一瞬变得十分精彩,连同周围那些人也停下了天花乱坠的追捧,如同锯了嘴的葫芦般,集体消声了。
倜夜心情一下变得很舒畅,继续道:本来我还以为这个考试能搞出什么花样,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还嫌不够刺激对方似的,又懒洋洋地加上两个字:没劲。
再度被无差别攻击的应勇,脸又开始发青了。
有人直接怒声道:倜夜,你别太嚣张了!
就是就是,不就是过了第一轮吗,有什么了不起的,狂什么狂!
倜夜啧了一声,道:喂,刚刚对着你们家少爷,你可不是这么说的啊,怎么到了我这就不算什么了,你们这标准到底能不能统一点儿啊?
还是说,倜夜眉毛一挑,不怀好意地笑道,其实你们也觉得我比你们家少爷厉害,所以通过考核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众人脸色大变,纷纷反驳绝无此意。
易修的脸色更是难看。
本来他都已经做好了要在这一届新人中拔得头筹的准备,让这帮人看看他的厉害,也让宗门里的师长看清楚易家的实力,并且对他青眼相待,结果谁料到通过了考核的不止他一个,而且还是这么个入门才一年,一切从零起步的人。
最关键的是,对方居然比他还嚣张。
这让从小受尽瞩目的易修简直难以接受。
易修看着倜夜,道:你刚入门的时候,连字都认不得几个,现在不过一年时间,你说你通过了全部的考试,你骗谁呢?
言下之意,却是不信倜夜所说的话了。
应勇性情耿直,听不惯他话里夹枪带棒的,站了出来,道:就算你不信,但今日倜夜的确是考完了最后一门,你又怎么说?
易修冷笑一声,道:谁知道究竟怎么考出来的。
应勇皱起眉头,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易修道:他当初是怎么进的道一宗,你知道吗?
应勇一愣,道:什么?
易修嗤了一声,道:像我这样,由我爹亲自领着上山的,都还经过了一整套的考核流程,才得以入门的,而这位呢,据说是考核当日,就被大师兄直接领到太极殿,认了师父。
周围响起窃窃私语声,想是对倜夜的这段拜师经历都已经了如指掌了。
倜夜对此倒没有什么惊讶,当时晦明假公济私,借考核打了他一顿,被凌危云带人直接领回了宗门认罚,后来听说被直接降了级,掉回了靛衣弟子身份,以晦明那份气度,不帮他免费宣传一把才怪,而他确实也没有参加后续的考核,直接去了太极殿,有心人一查便知。
倜夜神色自若,一副浑不吝的样子,道:那又如何?
我听说你们干修仙这行的,讲究的就是个缘法和天赋,我被破格录入,兴许就是师尊看中了我有这个天分呢?况且结果怎么样你也看见了,短短一年而已,我就是通过了考核,倜夜一笑,那笑容也十分地讨打,怎么,你没能被另眼相待,所以嫉妒我啊?
易修出身修真世家,爹爹是家族中的掌舵人,他自己又颇有几分天赋,很小的年纪已经学会引气入体,从小到大被作为家族中的继承人来培养,要什么没有,顺风顺水一路优越地长大,一向自视甚高,所以一直都很瞧不上倜夜这个初来乍到,既无修炼基础,也无身世背景的傻小子,结果这个小子不仅敢和自己叫板,还说自己嫉妒他?!
易修脸抽了几下,像是觉得受到了侮辱,气急败坏,又像是被戳中了心事,恼羞成怒,一时脸上青红交错。
半晌,他才勉强缓了口气,扯了扯嘴唇,道:我自然是比不上你受宗门青眼了。
倜夜挑眉,似没想到对方会轻易服软,却听易修话音一转,尖刻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一年里你常常去凌云阁吧?
倜夜本来神态悠闲,嘴角还噙着抹漫不经心的笑,听他提到凌云阁,嘴角一收,目光锐利,不善地看向他。
易修冷笑一声,道:你以为你每天装模作样,做个假人放到藏经楼里,就没人发现了吗?有多少次别人看见你分明坐在藏经楼里,人却在往凌云阁的方向跑。
倜夜心中一跳,没料到对方竟然已经发现了藏经楼里的那个是替身,但想想被发现也不奇怪,藏经楼里的那个假人对易修的挑衅都没有反应的,易修怎么可能察觉不出异常。
然而面上还是不动声色,倜夜扯了扯嘴唇,皮笑肉不笑地道:这个别人,不会是你自己吧?
易修却没接他转移话题的茬,道:那你倒是说说看,怎么这么勤快往大师兄的居处跑?
倜夜面无表情,吐出四个字:关你屁事。
易修阴阳怪气地笑了一下,道:这也是奇了怪了,大师兄不是传闻中的道心坚定吗,对我们也都是爱搭不理的,怎么偏偏就对你倜夜这么另眼相待呢?当初入门考核,他就不顾规矩,直接把你拎去太极殿了,讲经那堂课上,也要特别问你的话,之后更是夜夜招你去凌云阁干嘛,给你念经听啊?
别说,还真是这样。
但是易修显然有自己的想法,他脸上的神色变得更加古怪,像是充满了一种狎昵的暧昧意味,又带着鄙夷和不屑:短短一年里,进境这么大,鬼才会信,除非
倜夜冷冷瞪着他,倒想知道他狗嘴里能吐出什么象牙来。
却有人早已按捺不住,抢声道:哼,八成是这小子油嘴滑舌,哄骗大师兄做了他道侣,俩人立了双修契约!
倜夜入门已有一年,对于必要的不必要的修真知识,多多少少都已经了解了一些。
关于这道侣双修,他自然也知道是怎么回事的。
出现在经书典籍上,道侣间的双修就是汲取天地灵气,两者灵力互相补充,充满了正气的一种修炼行为。出现在人间话本,或者某些画本上,道侣间的双修,就是充满了「哔」和「哔」的,不可描述的,非常不正直的行为。
从他们的神态语气来看,他们口中的道侣双修,应该不是指充满了正道光明的前者。
而据某些未经证实的巷间传闻,一旦两人结成道侣,双修的时候,彼此功力都是可以互相传递的,好像在这些自诩出世的修者眼中,连他们那玩意儿流出来的东西都和普通人不同,不是「哔」,「哔」了一样。
倜夜听到他们如此肆意编排凌危云,心中厌恶,脑中却不可避免地顺着对方的联想给延伸了一下,突然脑子里闪过一个画面,整个人一下僵住了。
那个一闪而过的画面里,凌危云长发散乱,披了一床,一袭白衣凌乱,眼中绯红地看着身上的人,而他身上的那个人,不,那不能说是一个人,而是一条上身是人的,半身以下却是一条黑色的,有着粗硬鳞片的,人身蛇尾的妖怪,蛇尾将凌危云紧紧缠住了,而蛇腹下顶 出的两根肉物,狠狠地,将自己埋进了凌危云的身体里
你们在干什么?
一句话如惊雷,惊醒了倜夜,不知道是吓的,还是因为听到这个人的声音,乍然和脑海里的人开口时的声音重叠在一起,令他脊背一麻,蹿电似的,整个人都激灵了一下。
他慌张地看向来人,目光闪烁,一时竟有些心虚。
除他之外,其余人看见凌危云突然出现,也都惊慌起来。
刚刚出言不逊的那帮人见正主出现,这会儿却又一个屁也不敢放了,甚至十分恐惧被凌危云听到他们刚才的话,一个个鹌鹑似的低垂下头,挤着往后缩。
倒是易修面容还算镇定,看向凌危云,神色不明地作了个揖:大师兄。
凌危云淡淡看他一眼,又将所有人打量一圈,才不冷不淡地开口,道:你们在这里吵闹什么?
一片死寂。
没有人敢说话。
连倜夜都是一脸心虚,目光左右漂移,就是不敢看向凌危云。
凌危云道:考完试了,觉得可以胡闹了是不是?
他看向易修,易修不自觉地挺直了脊背,接着又看向倜夜,后者还是没接他的眼神,凌危云微微皱眉,道:听说你们俩这次都通过了考核,先说一声恭喜。
易修神色有些怪异,语气也不太恭敬地道了一句:谢谢大师兄。
倜夜蚊子似的哼了一声。
凌危云道:但是,考核到此还没有结束,接下来还有一轮试炼关,试炼过了,才算真正通过考核,这个你们知道吧?
易修拖长了声:知道
倜夜垂着脑袋,小小地点了点。
不巧的是,凌危云继续道,这一关的带路人,就是我。
易修神色一变。
倜夜也猛地抬起头,瞪大眼睛看向凌危云。
凌危云也看着他,神色冷淡,眉梢微向上挑:怎么,终于肯看我一眼了?
第43章 关于未来命运的伏笔
倜夜被自己的口水呛住了,猛咳了几遍,一张脸涨得通红。
周围的人齐刷刷地看向他们,触到凌危云后,又欲盖弥彰地左右挪开。
易修脸色怪异,神情难辨。
饶是凌危云对别人的情绪再不敏感,也终于察觉到了空气里的一丝异样,他道:怎么了?
哪有人敢说话。
凌危云看了一圈,众人纷纷避开他的目光,连倜夜也不例外。
凌危云顿了顿,面色不改,道:行,如果没什么问题,这两天你们俩应该会收到下轮考核的通知,到时再见。
话刚落下,易修却出了声,道:我有问题,大师兄。
凌危云看向他。
易修也看着凌危云,脸上露出了一点意味不明的神情,道:我认为,大师兄不适合做下轮考核的带路人。
凌危云轻轻挑眉,没有开口,只用单音节发出了一声:嗯?
易修道:大师兄既然跟倜夜关系匪浅,往来密切,就不好插手这次考核吧?
说到关系匪浅,往来甚密的时候,易修格外下了重音,好似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氛围,众人都露出了一种微妙的,却又心照不宣的神情。
凌危云不是聋子,自然也听出来对方的话外之音。
他看着易修,直接道:你想说什么?
易修笑了下,不是那么恭敬地,道:大师兄要我说得更明白一点吗,这一年里,你们二人频频私会于凌云阁,总不至于是旁人看错了吧?
一上来就说成是私会,易修这上下两片嘴一张,就把他二人间关系给定性了。
凌危云脸上神色却毫无变化,道:第一,宗门里没有弟子之间私下不能走动的规矩,这点我想我不用向你做什么解释。第二,如果你因此对考核人员的分配有什么疑虑,可以带着你的疑问和证据,向此次负责考核的人员提出,他们会给你解答的。
易修见他三两句话,就把事情从自己身上撇得一干二净,显然是懒得搭理自己,心下急恼,张嘴还要再说什么。
却被凌危云抢先了一步,道:不过有一点,我倒是可以说明一下。
他目光掠过众人,道:道侣之间,并不会通过双修的行为,就能将自己的修为传导到对方的身上。如果你们看典籍的时候,有平时看话本的一半认真,就不会犯这种常识性的错误。
当然,凌危云说着,脸上仍然是淡淡的,没有什么表情,也就不会做出一些错误得以至于可笑的联想了。
说完,凌危云收回目光,转过身,离开了饭堂。
留下的众人一脸呆滞。
半晌,有人哆哆嗦嗦地发出声音:大师兄听到了之前我们在说什么啊?
有人骂了一声:废话。
倜夜望着凌危云离开的方向,满脸空白,呆在原地。
突然,他回过神来,拔脚追了出去。
倜夜追出一段距离,终于在通往凌云阁的一座栈桥追上了凌危云。
栈桥修在绝壁之间,窄如一线,脚下万丈深渊,云雾蒸腾,景致美得惊人,但也十分慑人,所以平时宗门弟子很少会走这条路,但这却是通往凌云阁的必经之路。
凌危云知道是他后,也不急着走,就站在栈桥的另一端,好整以暇地等他过来。
倜夜来去一年,已经是驾轻就熟,踩住摇晃的木板,很快走过栈桥,到了凌危云面前。
还不待凌危云问,倜夜已经向他解释开了:那个什么道侣什么双修,都是他们瞎说的,我也是才听到,绝对没有跟着起哄。
凌危云点了点头:我知道。
倜夜一愣。但见对方脸色平静,对自己的态度也一如往常,一路而来的忐忑顿时烟消云散,但是不知道怎么,松口气的同时,又觉得有些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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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侣他不懂爱(修真)——眉开挽(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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