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分析确实也有道理。冯楠和沈榆下放多年, 对京城局势已经丧失了掌控能力, 而冯晋阳又是新近入阁。如此看来, 能与谢仪一争高下的, 也只有唐挽了。
仿佛是要印证这个猜测。时间进入了三月, 唐挽也丝毫没有回朝的迹象。她仍是一袭白袍,在北门之下开坛授课,迎候着一批又一批的学生。
朝廷就像是个大戏台,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众人的目光只会被那正当红的角儿吸引。至于那些已经退场的,却再也不会有人关心了。
徐府的大门紧闭着。寒风渐起的夜里,一双手再次扣响了门环。
下人们早已该遣的遣,该散的散。空旷的后院森然萧索,唯有北风呼啸着穿堂而过。廊子下那一溜灯笼全都暗着,被风吹得摇摇晃晃。书房外的花圃中,徐阶最心爱的那几株芍药也不知被谁践踏,委顿于泥土中,成了一堆枯草。
七十大寿时的盛景犹在眼前。陋室空堂,当年笏满床;衰草枯杨,曾为歌舞场。
管家仍在。他在书房外躬身说道:“老爷,唐……唐公子来了。”
房间正中拢着一个火盆,火盆旁边堆满了书信。徐阶正将手中的纸张一件一件丢入火盆中。跳跃的火光映照在他脸上,那双浑浊的眸子,似乎也有了生气。
唐挽随手捡起一封奏疏,打开来细细看去。巧了,这封走着正是出自苏榭之手,满篇都是攻讦唐挽的言辞。唐挽唇边浮起一丝笑意,道:“这样有趣的东西,老师烧了岂不可惜?”
徐阶对唐挽的到来并不意外。他早就料到会有今天这一出。获胜者总得耀武扬威一次,否则这胜利尝起来,也就没有那么快意了。
“我若不烧掉,他们还能有活路么。”徐阶沉声道。
唐挽点点头,撩袍在徐阶身边蹲下,和他一起烧。
徐阶的动作却停了下来。他侧头看向唐挽。明艳的火光下,年轻人的侧脸像是一块精心雕琢的美玉,散发着柔和的光泽。徐阶忽然生出些感慨来。他叹了口气,道:“匡之啊,我门下学生上百,最得意的就是你。你就那么等不及么?”
徐阶早就做好了让唐挽接班的打算。若不是唐挽一心夺权,他也不会对她下手。师生之间,原不至于走到这一步。
如今他们二人都居于林下,倒让那谢仪捡了便宜。
唐挽淡淡一笑:“老师想知道为什么吗?”
她放下手中的纸页,看向徐阶,道:“学生今天来,也有个问题想问老师呢。”
“你说。”徐阶道。
唐挽点了墨的眸子望着他,缓缓道:“老师既然这么放不下首辅的权势,当初首辅于适之卸任的时候,您何必要将首辅之位让给唐奉辕呢?”
徐阶的双眼倏然睁大,像是听见了极为恐怖的事情,怔愣愣看着唐挽。唐挽眸光淡淡,将飞出来的纸屑拾进铜盆里,道,“既然已经答应了朋友,又为何要背弃盟约,向皇帝告密呢?”
徐阶几乎失了声音,好半天,才终于说出一句:“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老师不是早有猜测了么?”唐挽一笑,“不然也不会派个奴才到我身边,日日监视着我。”
“你……你果然是赵谡派来的!”
徐阶勃然而起,急急向后退去。打从他第一次见到唐挽,对她的身份就有了怀疑。他曾以为唐挽是唐奉辕的后人,甚至专门派人去柳州查过唐挽的户籍,发现唐挽在参加院试之前改过一次名字。她曾经的名字,是赵政。
赵政……赵谡……果真是有渊源的。
“赵谡是我的老师,唐奉辕是我的父亲。”唐挽粲然一笑,“我听白伯伯说起,我小的时候您曾经教过我下棋。您不记得了?”
徐阶的脸色倏然惨白,过往那些渺茫的记忆逐渐聚拢。他紧紧盯着唐挽,眸中满是不可置信:“你是……婉儿?”
唐挽起身,整顿衣袍向他走来。徐阶退后几步,跌坐在书桌后的太师椅上。
怎么可能……竟是唐奉辕的女儿?
怪不得,怪不得!徐阶苦笑出声:“果真是一个样!”
徐阶看向唐挽,沉声说道:“你父亲和卢焯赵谡他们,都是一群心存反意的乱臣!我告发他们,是为朝廷除害!是为国尽忠!”
徐阶站起身,两手撑着桌案,身体前倾。他枯槁的脸皮垂坠,双眼布满血丝,眼底青黑一片:“你可知道那新法的目的?他们……他们要反皇上!”
“难道皇帝不该反吗!”唐挽厉声喝道。
徐阶一怔,继而嘶哑着声音道:“天下都是皇帝的!皇帝怎么能反呢!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要做忠臣!做孝子!”
唐挽摇头:“天下本是天下人的,不过被皇帝窃夺。圣贤经传教我们礼义廉耻,却从来没有教我们奴颜婢膝。”
唐挽沉声道:“你要做忠臣,忠的是谁?是那个视百姓如刍狗,动辄杖杀文臣的至和皇帝?是那个荒唐无度,毫无建树的显庆皇帝?还是现在这个刚刚年满八岁,心智都不全的建成皇帝?”
唐挽咄咄近前,“徐阁老满口的君臣父子,你又何曾视皇上和太后为君?你的儿子在乡里强占亲戚钱财,你在内阁窃夺朝政大权。还真是父为子纲啊!”
“你……”徐阶声音颤抖,“你果真与你父亲一样,机巧诡辩!可天地大道不容你,朝臣和百姓也不容你!你胆敢将那新法昭告天下,便是人人得而诛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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