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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君和他的哭包小奶瓶——云乔子苏(92)

    嗯,慢点,小心摔着。百肢王低声叮嘱,视线却仍然流连在玉画上,直到那纤瘦的身影彻底消失,仿若融化在云雾间。
    二宝没有穿睡衣,而是穿上了女官为他准备的,明日听朝时穿的正装。他也不想穿这个,但对比丝薄的睡衣,这个显然更得体。
    陛下来得正好,我有事要对陛下说,二宝避开灼热的视线,清了清嗓子,那个,我明天能不能不去听朝了?我听不懂。
    百肢王却喃喃:容昔,你真美。
    二宝摸了摸被熏热的脸皮,啥?
    百肢王不会吝惜称赞,但二宝听不下去,双手交叉止住他,不要再说了行吗?请您把我当成一根萝卜,地瓜也行。我真的不想去听朝了,您还是和地瓜不是,和萝卜不是,和王妃去吧。
    百肢王忍不住轻笑,伸手想捏二宝的脸蛋,被二宝躲开了。他悻悻收回手,问道:是不是有人在你面前嚼舌根?
    二宝摇头,没有啊,我只是不想去。
    百肢王:为什么不想去?
    二宝奇怪:为什么要想去?
    百肢王没找出合适的答案,便道:也是,对着一帮老头子没什么好玩的,那容昔留在殿中吧,下朝之后我再来看你。
    二宝高兴了,睡前便耐心地听他讲完了白蛇娘娘和许郎君的故事。这故事人人都听过,但他讲得不一样。
    他说白蛇娘娘生了人形的婴孩,得以叫前来捉拿她的神族相信她已脱离妖籍,修成正果,再次向天请示,最终放她自由了。
    白蛇娘娘因真身暴露不能再留烟火人间,便回到仙山竹林隐居避世,许郎君割舍下了凡尘的一切,同她双宿双飞去了。
    二宝做了一个双宿双飞的梦,白蛇娘娘是他自己,许郎君是许郎君肯定是藏弓了。
    次日,女官撤走了听朝的正装,给二宝准备了一身水蓝的轻衫,又改换了发髻样式。柳下水边一走,微风吹拂,倒叫昆仑山来的小老板平添了不少灵动飘逸的气质。
    二宝问女官:咱们陛下平时都有哪些消遣?难道就待在宫里不出去?
    女官说:郎君来了以后就没怎么出去,但在此之前时常出去。
    二宝抓住重点,他都去哪儿?
    女官说:奴不知,陛下喜欢独来独往。但有时候会有一两个宫外人来禀报要事,陛下也同他们一道走过。
    说到这里,二宝看见百官下朝了。
    他溜达到天枢宫,恰好撞上百肢王带着两个人进了书房。一个身着文官朝服,一个身着黑斗篷,把自己罩得严严实实。
    百肢王也瞧见了二宝,笑着招手,容昔快来,要劳烦你做事了。
    二宝跟进,听见文官从旁汇报,说今日的奏折里又添了几本请求陛下早些开枝散叶的。
    百肢王叫他一一报上名字,什么也没说,叫文官直接把那几本奏折丢炭盆里烧了。
    之后又问有没有提山河同悲软政的,文官说没有,百肢王便嗯了一声。
    听到那几个字,二宝也跟着咯噔了一下,心道还好还好,应该是王妃的父亲授意撤回谏言了。
    文官报完就退了出去,只剩他们三个在书房里。百肢王说:容昔,你帮忙检查一下他的伤情可好?
    二宝这才留意到,身穿黑斗篷的人走路有点瘸,点了点头,便见黑斗篷男人掀开了下摆,露出了肋下两臂的伤口。
    啊,你有点严重啊。二宝吃了一惊。只见他肋下两臂伤口平齐,应该是被刀剑一招切下的,虽然创口已经缝上了,却因没有好好护理而红肿化脓。
    百肢王说:这两臂没了,留下断骨已经没有用处,像这种状况更加碍事,容昔看看能不能直接把断骨挖出来?
    二宝说:可以是可以,但确定要挖出来吗?实不相瞒我是开全人杂货铺的,说不定以后能筹到断臂帮你接上。
    百肢王却道:那是以后的事了,我还有任务要交给他做。
    二宝说:那我可以先帮他消炎
    二宝做了个割手腕的动作,提醒百肢王自己有宝血。没想到百肢王不高兴了,干脆放弃了叫二宝管这事的打算。
    二宝不明就里,又听黑斗篷男开口,说不需要小郎君舍血,直接动手术就行,他身体好,能撑得住。
    二宝耸耸肩,示意人家都这么说了,难道你还要甩手。百肢王便吩咐女官去偏殿准备,再三叮嘱二宝戴好手套和面罩,别沾上血。
    这些都是二宝的日常工作,焉要别人提醒,片刻之后偏殿准备齐全了,便撵走百肢王,单独留在殿内开始手术。
    斗篷男确实精壮,一般来说,二宝使的这个剂量的镇定剂足以麻翻寻常人三五个时辰,斗篷男却只眯了一小会儿,断骨刚挖出来他就睁眼了,二宝甚至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睡过去。
    你觉得疼吗?二宝脱掉手套和面罩,好奇问道。
    斗篷男从床上起身,低头看了看两肋,又稍稍抬了胳膊,说道:有些疼,但能忍受。
    二宝说:看来镇定剂对你的作用不大,不过药效消失之后一定会更疼,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斗篷男伸出袖中双手,冲二宝抱拳,好,多谢小郎君了。
    这一出手二宝才发现,他的手是黑的。
    你,你的手!!二宝大骇。
    莫怕,这是因为从小淬毒导致的。
    所以,你是,你到底是什么人?
    这这重要吗?
    别瞒我,你是不是九宫孔雀王?!
    我
    九宫孔雀王很显然没料到二宝对他有这种敌意,也不知道该不该承认,但无需他承认,二宝已经快一步扯掉了他的兜帽和面罩。
    绿色的眼珠,眉毛上有两道斜飞的羽毛,练乾元毒焰掌练成了两只黑手掌不是九宫孔雀王还能是谁?
    你是不是还有三条腿?那第三条腿呢,被人砍了?翅膀呢,也被人砍了?二宝全都明白了,这就是和藏弓对战还差点害死藏弓的那个家伙,当即怒上心头,摸起手术刀就朝他面门刺去。
    郎君莫激动!九宫孔雀王不敢动二宝,只能一味闪躲。
    莫激动?我呸!你这些没了的肢体就是他砍的,到头来还想叫我给你医治?我今日就替他报仇!
    郎君不可!我也是陛下的人!
    你爱是谁的是谁的,关我屁事!
    终究是被镇定剂束缚了,九宫孔雀王的动作不比平时灵便,某个闪身之后被手术刀划到了上臂,血珠登时迸溅。
    巧了,有那么一道三五滴血就迸到了二宝的脸上,从他左侧脸颊斜到嘴角。二宝觉得唇角湿濡,本能地伸出了舌尖。
    容昔!别舔!
    百肢王还是不放心,从书房过来,一推开门就见着了这一幕。他吓得路都走不稳了,奔向二宝时差点摔倒。不难相信,如果他此时没有穿着遮到鼻梁的罩袍,脸色一定是显露无疑的惨白。
    可惜有点迟了,二宝的小舌尖已经舔到了那滴血,尝出一点怪异的苦涩味道,像他第一次炒出来的竹笋的味道。
    那时候他不懂,听人说炒菜要放油,就跑去市口买了一大桶点灯用的煤油,味道可想而知。
    陛下九宫孔雀王想说什么,百肢王却理都不理,直接越过他抱住了二宝,伸手去擦二宝脸上的血。
    二宝刚想说没事,却发现舌头已经麻了,腿脚也是一阵虚软。九宫孔雀王的血有毒,果然名不虚传啊。
    容昔!容昔!容昔
    百肢王在拼命叫这个名字,二宝便倏地攥住他的肩头,尽量忍住身体的抽搐,好叫他先别急着号丧。
    然而毒性蔓延得特别快,像墨水一样晕染开,短短片刻工夫血液就沸腾了。虽然感觉不到痛,但浑身火烧火燎,虚脱得厉害。
    这么看来,是安慰不了号丧的了。
    二宝想起藏弓,当时藏弓也中了这种毒,手掌都是黑的,走一路吐了一路的血
    那得是什么样的感受,是不是痛得要死了?但他还企图先告诉自己隐瞒身份的事
    那个傻瓜。
    人在虚弱的时候容易感伤,二宝心酸得掉下眼泪来。
    百肢王以为二宝要不行了,也跟着掉眼泪,茫然无措地擦拭他的脸。先吼女官去叫御医,又轻声哄二宝,说别怕别怕,自己炼过许多解毒的药,这种都是小麻烦。
    二宝看着他的模样,心情又实在复杂。
    我有一个问题,你能回答我么?二宝咬破舌尖,总算回了点知觉,挤出力气这般问道。
    你说,容昔你说。百肢王颤抖着。
    孔雀王,是不是你派去昆仑的,目的,是不是我?
    是,是我派去的。可他不会伤害你,我不会允许他伤害你,我只想把你接过来。
    好,好,我懂了。
    二宝闭上眼睛,任大颗泪珠滑进鬓发。
    原先他以为孔雀王去昆仑是有别的事,藏弓和他对战也只是为报师仇,没想到,到了还是为他。
    藏弓说,我现在要说就是为了你,你必然也不会相信,只会觉得我虚伪,又是在骗你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一定很难过。
    为什么没有早点觉悟?
    为什么说那么多伤他的话?
    我知道了,将军,你是为了我我没事,我的血能解毒,你别担心我困了,睡一会儿就好迷蒙中,二宝这般呢喃。而他也感觉到,触摸在他脸上的那只手分明一滞。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剜心削骨小可爱的营养液!mua!
    76、76. 入侵
    梦里大雨倾盆, 茶马谷底的血随雨水流进河道,半条河都是红的。二宝被藏弓死气沉沉的面孔惊醒,才发现现在的确下着雨,殿外的梨树枝桠上挂着几枚铃铛, 被雨滴敲出有节奏的叮铃声。
    二宝指尖一动, 伏在榻边浅眠的人就跟着醒了。百肢王惊喜万分, 握着二宝的手道:容昔,你怎么样了, 可还有哪里难受?
    二宝撑着坐起来,发觉右手食指上套着一根红色皮筋, 皮筋另一端则套在百肢王食指上, 凉凉答道:你不是知道我的血能解毒么,已经没事了。这是什么?
    百肢王去摸二宝的额头, 二宝没躲过, 尴尬地强调已经退烧了。百肢王大大松了口气,这才叹道:你吓坏我了, 要真是有什么三长两短, 我只能跟着你一起去了。
    二宝几乎习惯了他的甜言蜜语, 也不想作答, 只冷冰冰地重复问题:这是什么?
    百肢王说:这是我们以前常玩的游戏,两个人同时向后拉扯皮筋, 一方随时可以松手,没有松手的一方就会被皮筋弹到。
    二宝说:所以这个游戏的意义?
    百肢王说:你不觉得很刺激么?既想拉得远一点, 让对方痛, 又怕对方忽然松手,最后痛的是自己。
    他说着说着就黯然下来,二宝忽觉得他说的不是游戏, 而是一种微妙的感情关系。
    二宝问道:那谁赢的比较多?
    百肢王没答,却说:我们再玩一次吧。
    二宝倒是挺好奇的,率先撤了两寸出去,百肢王笑了笑,也跟着后撤一寸。这皮筋的弹性挺大,被两人一点一点拉扯,由粗变细之后颜色也不再那么鲜艳,微微泛白,有种皮肉被撕裂般的残忍感。
    二宝觉得差不多了,却见百肢王食指一动,像是即将松手,便抢先一步绷直了食指,皮筋圈儿便啪地弹了出去,在百肢王的素白虎口上留下了一道红痕。
    哈,你输了!二宝不由自主笑起来,看见百肢王也对着自己笑,又觉得挺过分的,说道,对不住啊,弹得疼不疼?我应该让你松手的,反正我没有痛觉。
    百肢王却说:玩这个游戏要是掺杂了心疼的情绪,便也没什么好玩的了。
    二宝说:可你现在有了痛觉。
    百肢王摇摇头,对我来说有没有痛觉都是一样的,因为容昔没有变,永远都是先放手的人。
    二宝不大明白。百肢王的语气带着淡淡的感伤,似乎在暗示着什么,又似乎只是自嘲。
    先放手的那个可以开怀大笑,没放手的那个就要饱尝苦痛。是这个意思吗?
    这又是什么?二宝转移了他的注意力,拿起枕边的一枚玉佩问道。
    百肢王说:药水泡过的玉,具有凉血凝神的功效。虽然知道你不需要,还是很想送给你。你能不要拒绝我吗?
    他问得小心翼翼,二宝想了想,万一能当金牌令箭使呢,便答道:那谢谢你了。
    百肢王很高兴,亲自为他扣在腰带上,又吩咐女官送药膳补汤来。女官顺势禀报九宫孔雀王已经在殿外跪了许久,雨也没有停息的势头,问要不要先遣他回去。百肢王挥了挥手,女官便应声退下了。
    望向二宝,百肢王用哄小孩的语气说道:容昔,他还有任务,咱们再等几天,等这一切结束我叫他拿命来偿你。
    二宝蹙眉,何必解释,反正我现在叫你杀他你也不会杀的。而且他为你做事,你一过河就拆桥也不太好。他坏事做尽肯定要死,但该死在别人手上。
    该死在藏弓手上。
    百肢王有些慌张,容昔不喜欢么?
    二宝说:我为什么要喜欢看你杀人?
    百肢王误解了二宝的意思,立即笑得春风和煦,揉搓着手里的嫣红皮筋说:好,好,我知道了。但是容昔,你昏睡之前叫了别人的名字,我好嫉妒,我吃醋了。
    二宝问道:我叫了谁的名字?
    百肢王说:还能是谁,那个毛头小子。容昔,我好想让你忘了他,好想好想。只要你愿意试着和我相处,我有把握到最后你一定会选择我。他或许能爱你一阵子,我却能爱你生生世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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