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无欢皱眉叹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劝道:这江湖风平浪静也不过几十年,多年平顺安稳四府功不可没。赫连庄主与四府的纠葛实乃私事,我不该干涉太多。可四府之主若有意外,必会再次引起江湖动荡,我虽无法消除你心中的仇恨,但仍想请赫连庄主以大局为重。
赫连倾听后,冷笑着道:我所背负的,与前辈无关。前辈所看重的,于我亦是。
一声长叹,莫无欢无可奈何,不死心地道:当年,令尊也是除魔卫道的侠义之士,恐怕不愿见你如今被仇恨操控的样子。在尚未酿成大祸之前,还望赫连庄主三思。
赫连倾听到莫无欢搬出赫连昭来游说,当下面色沉了三分,他冷然道:先父为这江湖鞠躬尽瘁,可这江湖却只当他是个笑话。况且,无论他愿不愿我被仇恨操控,都未曾有过机会见见我如今的样子。
莫无欢仍想再说些什么,还未开口突然被另一个声音打断。
莫掌门请回罢,待到白府来人,见到莫掌门在此,怕是要平添麻烦。
在座两人闻言都抬头看向一直默默站在赫连倾身侧的罗铮。
莫无欢很好地掩饰了眼神中的惊讶,而赫连倾的神色显然更为复杂。
莫无欢见两人对视了一眼,赫连倾才转过头,重复道:前辈请回罢。
莫无欢顿了顿,视线扫过那立于赫连倾身侧的一身劲装疾服的男人。沉吟了片刻后,说道:赫连庄主年岁尚小,人生漫长,其意又岂止复仇,若有珍惜之人,珍惜之事,何不放过自己
言罢起身,略带歉意道:若有一日,赫连庄主当真执迷不悟,铸成大错,我亦不能袖手旁观。到时,赫连庄主怕是要成为武林公敌,连麓酩山庄也回不去了。
他摇了摇头,低叹道:唉,你又何必如此不留余地,一心赴死。
莫掌门请罢。
罗铮上前一步,面无表情地将人送走。待关上了门走回赫连倾身边时,见他搁在桌上的手紧握成拳,已然白到不见血色。
罗铮皱了皱眉,在赫连倾身前跪下,仰头道:属下逾矩了,属下不该在外人面前自作主张。
赫连倾看着他,并未怪他逾矩,心里却无端端生出些陌生的情绪,莫名非常。
尽管如此,他仍是如常调笑道:你向来是明知逾矩还要自作主张。
罗铮犹豫了一下,抬手覆上赫连倾紧握的拳头,皱眉道:属下不愿见庄主受委屈。
赫连倾愣了一愣,未料到罗铮会主动做出如此亲昵的动作,更未料到罗铮会说出那样一句话。
这般失神的样子实在不像赫连倾,待到罗铮收回眼神低下了头,他才从五味杂陈的情绪中反应过来。
他反手握住罗铮的手,笑问道:你觉得我受委屈了?
罗铮眉头锁得更深,一脸认真地点了头。
赫连倾当真笑了起来。
在此种小事上,自己未觉委屈,却有人怕你委屈的事,从未有过。
这种被人维护的感觉
当真是
十分复杂
赫连倾收了笑,摩挲着罗铮的侧脸,看他仍锁着眉峰,一如往常的严肃样子,又开口道:此来灵州,一为查真相,二为报深仇,我从未想过退路。
属下知道。罗铮轻轻点头。
赫连倾弯了弯唇角,接着道:这老头他不知,我是要灭了四府满门。
属下知道。
包括那些无辜的人。
属下知道。
赫连倾深吸了一口气,双眼微眯,目光悠远,沉声道:待我灭了四府满门,便是江湖上人人喊打的魔头了。
罗铮微微用力地回握着赫连倾的手,认真道:只要属下活着一日,便不会让那些人伤害庄主。
赫连倾低下头看着罗铮的双眼,眉目间的神色柔和似水。
他挑了挑唇角:我错了么?
罗铮听后一怔,锁眉道:属下眼中并无对错,只有庄主。
赫连倾又笑了起来:我死后怕是要入地狱的。
罗铮觉得心里尖锐地疼了一下,他静了静,低声说,属下不愿庄主入地狱。
赫连倾像是愣住了,他没什么表情地微低着头,看着罗铮。
他不知周围为何突然安静至此,让他可以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他很想把眼前跪着的男人拥在怀里,不含一丝地情.欲地简单相拥
似乎那便足够温暖到让他对别人口中所谓的人生漫长产生一丝期待和想象。
可这些
还不够。
赫连倾掩去心底波动,直视着罗铮沉黑的眸子。
他轻声问:我若执意入地狱,你待如何?
罗铮亦无半分闪躲,答道:属下愿与庄主同去。
承诺一如以往,赫连倾越是相信眼前人,就越发觉得舍不得。
他亦不知,如果可以,罗铮更愿意替他入那无间地狱。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是不是以为我不会更新啦?哼哼哼!
2016.12.17小修。
早就修改过了,但是因为下一章一直没写好所以没敢发上来,为了督促自己赶紧写完下一章,先把这章改过的发一下QAQ...
第64章 受审
未过多久,终是等来了白府之人,却意外地未见官府捕快。
来人是白府管事,态度恭敬,礼数周到,只说是自家主人有急事请赫连庄主回府商议。出门前,那管事还再三保证不会让赫连庄主遭人陷害。
此刻赫连倾几乎可以确定,白云缪的计划里并不包含此次栽赃嫁祸。
只是看到客栈外一字排开的几位白府护院,个个魁梧高壮,虬筋板肋,俨然也是为防止他不予配合而来。
白府与恒莱客栈不过相隔几条街,白云缪仍是周到地派了一辆马车。
尽管不十分在乎旁人目光,但被几位虎背熊腰的护院围着在街上走的场景,能免则免罢。
自嘲地挑了挑眉,赫连倾心底叹道:白云缪总算做了件好事。
无视了罗铮一脸的反对,赫连倾示意他一道坐进马车。
原本觉得在马车外便于观察与保护,后来想想若遇到危险破开马车也并非难事,守在庄主身边反而心里踏实许多。思及此,罗铮便跟了进去,听话地坐在了赫连倾身边。
一路上罗铮都十分警觉,几乎连马车底的动静都不放过,正当他细细分辨车外声音时,赫连倾贴近罗铮的耳朵小声说道:看来我每次留宿你这里,他们都知道。
罗铮微微侧头,认真看着说话的人。
赫连倾唇角微勾,带着些揶揄神色,接着道:不然,莫无欢和那姓白的怎么都那么不费力气就找了过来?
罗铮原本以为那人凑过来是有什么吩咐,结果无故遭了调笑,紧绷的神经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
想了片刻,亦小声回道:庄主也未曾想过隐藏踪迹。
啧。赫连倾看他认真回话的样子,觉得喜欢又觉得无趣。
情不自禁地上手在罗铮脸颊使力捏了一把,眼见着捏红了,又十分心疼地揉了揉。
唔?罗铮缩着脖子躲开了那双作恶的手,甚是无语地看了赫连倾一眼,皱着眉又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微微掀起车窗竹帘,打量着跟车的几人,内劲在筋脉中几乎要奔腾起来。
赫连倾反而随意地靠着身后软垫,间或透过罗铮的视野瞄几眼外面的白府护院,蹙眉敛目,心内嗟叹。
幸好身边人不似他们那般膀阔腰圆!
边想着边将罗铮从头到脚扫了一遍,十分满意地露出个笑容来。
赫连倾合着眼,听车辕的骨碌声和着马蹄声,声声交错,不停不休。
他想起自己这同样不停不休的十五年。
他仿佛看到了一切的终结,那一日越发近了,心内竟也越发无波无澜。
他突然想,若一切都结束了,头一件要做的是何事?
在奔往白府的马车上,赫连倾有生以来头一遭被自己难住了。他蹙着眉,并未想出个所以然,却任由那些不曾有过的念头和某个人的身影一起在脑海里盘旋来去,渐渐生出一些愉悦来。
一路无事,不多时便到了白府。
然而下了马车与一众护院走进白府的,却只有赫连倾一人。
那管事见状将马车内外仔细查看了几遍,到底是没能找到跟赫连倾一同上车的男人的身影。
别无他法,只能先带赫连倾前去复命。
而在几大护院眼皮子底下凭空消失的人,早在路经闹市时便脱离了马车,匿了行踪。
罗铮隐在街尾人群里,看着赫连倾进了白府,又心思凝重地站了片刻才转身离去。
白府议事堂。
赫连倾堂前站定,将堂内一众人等面色神情尽收眼底。
那管事领命离开后,白云缪才起身对赫连倾微一点头,介绍道:上座乃是知府杨大人,然后又对着杨大人道,这位便是麓酩山庄赫连庄主了。
赫连倾听后刚一拱手欲作揖礼,就有人嚷嚷起来。
大胆!既知道了在座的是知府大人,为何不行跪礼!
赫连倾看了那吵嚷的人一眼,淡然道:在下见杨大人未着官服,知此刻既非在堂审案,亦非仪仗出巡,而在下也无甚诉求,若贸然行跪拜之礼,岂非害得大人落下仗势欺人的话柄。
你!那人听后气得面若肝色,站在杨大人身后指着赫连倾喊道,强词夺理!我家大人官拜四品,身份何等尊贵!岂是你能随便揣度品评的?!
白云缪忙打圆场:崔同知莫急,想必赫连庄主并非有意冒犯,如若
谁知那杨大人却似未多上心,放下茶盏不耐烦道:行了行了,将证人带上来罢!
白云缪面色略僵,只能冲着赫连倾解释道:此次急忙将贤弟寻来,是因为杨大人有些事情想要从贤弟这里了解一二。
哦?赫连倾做不解状,问道,不知是何事,竟惊动了知府大人。
这白云缪未料到赫连倾会是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样,犹豫着如何将魏如海已死之事当着在座众人的面再提一回。
此时皇甫昱将折扇一收,讽刺道:今日杨大人坐镇,四大世家只来齐了三位家主,赫连庄主要说看不出此事蹊跷,未免太过刻意了罢。
如此说来,不知魏老前辈何故缺席?赫连倾笑了笑,露出一副温和模样。
皇甫昱却蔑声蔑气地哼了一声,不再接话。
赫连倾也不追问,他看了一眼眉头紧皱的莫无欢,对他那极其不认同的审视目光视而不见。
说话间便有人被带了进来,看衣着便知是燕云楼的跑堂伙计。
堂前审讯,哪有不问缘由、不述案情便先传唤证人的道理?
赫连倾立于一旁,心中冷笑,直等着这位素未谋面的证人来指认自己。
果不其然,接下来的一切都不出人所料,字字句句均是把赫连倾指作杀人凶手。
那燕云楼的伙计畏畏缩缩地跪在地上,叩拜道:小人李二柱见过知府大人。
嗯,你且抬头看看,站在你身边的这位,你可认得?
李二柱抬头看了赫连倾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去,道:小人认得,昨夜这位公子到过燕云楼。
燕云楼每晚宾客不计其数,你可确定见到的是这位赫连庄主?
小人确定,昨夜魏老爷在燕云楼订了一间雅室,说要等贵客,随后便是小人将赫连庄主带过去的。
赫连倾静静听着,不插话也不反驳。
杨知府便接着问道:魏如海是何时入的雅室,赫连倾又是何时赴约的?
回大人,雅室是先前留好的,魏老爷入店时已近酉时。约莫过了半个时辰,这位赫连庄主便也到了。
那你是何时发现魏如海尸体的?
在赫连庄主离开后,小的见魏老爷没有一道出门,等了半刻便想前去问问是否还要传唤酒菜,谁知
李二柱似是十分害怕,哆嗦着又看了赫连倾一眼,道:谁知魏老爷倒在血泊中,已经断气了!
听罢,杨知府转向赫连倾道:本官问你,昨夜你与魏如海发生了何事?为何与你会面之后,魏如海便死在了燕云楼雅室中?
回知府大人,在下昨夜未曾去过燕云楼,自然也未见过这位伙计,更不知魏老前辈被害之事。
莫无欢看着眼下这场荒唐的审讯,觉得事出蹊跷。可见赫连倾淡然地说着不知魏如海的死讯,又惊觉眼前人从不是那任人摆布的孩子,早已知晓其心可诛,可在他尚未酿成大错时又实在不忍他再遭不幸。
当真是左右为难,空余叹。
赫连倾不知他所想,也未曾想过靠他来洗脱清白。
他不疾不徐,一字一句地否认了那李二柱的证言。
那位崔同知听后又恐吓道:你可知欺瞒知府大人该当何罪?
赫连倾便轻声回:在下未曾欺瞒。
李二柱却磕着头哭叫:小的不敢欺瞒大人!小的所说句句属实啊!求大人明察,求大人明察!
够了!杨知府又是一副不耐面色,未理会死命磕头的李二柱,继而问赫连倾道,既然你说未曾去过燕云楼,那你昨日酉时之后身在何处?
白府。
可有人作证?
白府服侍我那客房的侍女可以作证。赫连倾边说着边看向白云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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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谁空流连[忠犬侍卫受]——园葵(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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