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卓铭随口撒谎:“给人体检时遇到了点麻烦。”
齐明利没怀疑。
“石英管没有问题吗?”肖卓铭站在存放石英管的玻璃箱旁边,俯下身撑着膝盖打量里头那个小东西,“里面的记忆都是完整的?”
“你刚才都问过这个问题了,年轻人,难道你也和我一样健忘吗?石英管没问题,记忆也没问题。手术可以开始了。”
“能把记忆放出来看看吗?放到电脑屏幕上去,我想检查一下完整性。”
“好啊,难道我还有什么立场阻止你吗?”
“......”
肖卓铭在石英管前怔愣了一会儿,她没想到齐明利这么爽快。最后她直起身,淡漠地转开脸:“不必,我还没有小气到这个地步,窥视别人的记忆于我而言是件不道德的事。”
齐明利吸了一口气,然后又吐出来,把活动架推到床架旁边,接在早已亮着屏幕的电脑和中央挂幕上。肖卓铭撑着金属挡板,抬着眼睛看对面的石英管,她咬了咬嘴唇,却一下子咬破了皮。
肖卓铭朝外面比了一个手势,示意他们即将开始手术。白逐朝他们点了点头,但她的脸色并不轻松。在肖卓铭转过脸去时,白逐别开视线,眉峰紧蹙着,呼出一口气,仿佛要把胸中郁积的浊气全都散出去。
白逐的电话铃突然响了,她走到一边去接起来,然后把手机放回衣兜里:“林仪风过来了。先是肖卓铭,再是你,现在又来了一个林仪风,簪缨侯爷的公馆还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
符阳夏笑了笑,没说话,他看着导管中的微粒犹如上升的液柱,正在穿过螺旋轨道,另一头则连接着加速机。肖卓铭在等待的时候往外看了一眼,正好与符阳夏对视。
她很快挪开了目光。
白逐接完电话后就离开了,她换掉了身上的白褂,在实验室外的衣帽间里取下自己的白色大衣穿上。她拉开柜子下方的滑屉,里面的黑丝绒上摆放着成套的珠宝首饰,几乎占满了所有抽屉。
她在镜子前戴上了用钻石纽扣扭结的双股项链,然后挂上水滴形耳坠,胸前的火烈鸟胸针则来自于白逐在一场拍卖会上所得——白逐买卖珠宝三分是为了自己喜欢,七分是为了洗黑钱。
林仪风站在门厅前,旁边墨绿色的圆形软椅上放着几本白色封面的书,那是白逐用过早饭后随手放在那里的。林仪风手里搭着外套,挨着一尊现代黄铜雕塑,正在看窗外的雪压断梅花树枝。
“白夫人。”林仪风和她握了手,把外套换到另一只手臂上去。
白逐给他倒去红酒,撑着左边的棕色小沙发坐下来,顺手把搭在扶手上的羊驼绒毛毯抻平:“有什么事吗?”
林仪风抿了一口酒,还是站在雕塑旁边,侧身看屋外簌簌的落雪:“我过来看看儿子。听说他现在病得不轻,正在你这里接受治疗。”
“哦,他确实病得不轻,但他并没有接受治疗。”白逐说,“他只是被锁进了冷冻舱,然后暂放在层层保护的负压室里去了。他的病有点麻烦,打算等情况稳定了再重点诊治。”
“是什么样的病呢?”
白逐放下酒杯,漫不经心地靠着沙发整理自己的衣袖,将那些花瓣一样张开的、略显夸张的白色波浪状花边打理整齐。她看了看林仪风,开口道:“龙血污染。”
“什么?”
“龙血污染。”
林仪风忽然笑起来,他端着酒杯看白逐,想说什么,但是没有说。白逐理着衣袖的花边,坐在沙发上看了林仪风一会儿,也跟着笑起来。空落落的大厅里留着两个人的笑声,却更加冷清了。
雪大起来,远远地能听见风中传来狼嚎,在黑暗的、幽深的群山中,只有这一两声狼嚎能打破寂静,让人们感受到一点真实。从未遮帘子的落地窗看出去,稳重、敦实的山峦留下幢幢黑影。
“怎么会如此不幸。”林仪风说,他的苦笑变成了愁闷,即使是连天的风雪也不能吹散丝毫,“就算没有亲身经历,我也知道被龙血屠杀了多少人。这几乎是......必死无疑。”
白逐偏头示意他:“要下去看看吗?”
林仪风却摇了摇头,吞下一口柏图斯红酒后把手里的外套放在墨绿色椅子上,说:“先说说其他事情吧。‘回溯计划’里有个人被撤了回来,他找到我,想要寻求我的帮助。”
他在这里停顿了一会儿,掂了两下手指,看向白逐,问:“你知道他手里有个什么东西吗?”
白逐撑起长眉,没有说话,她的表情已经写明了她的疑惑,示意林仪风继续说下去。林仪风斟酌了一下,晃着手里的酒杯说:“与分子重组系统相对的,分子粉碎技术。”
“噢。”白逐终于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她的眼睛同样与眉毛一样令人过目不忘,上翘的睫毛让眼睛周围一圈的皮肤像是油画的色彩,年龄的增长让这双眼睛愈加风韵生动。
“难以置信。”她接下去。
林仪风一只手插/在裤兜里,露出他的腕表,抿了抿被酒液润湿的嘴唇后说:“我已经决定给予他帮助了,不遗余力。我很难想象如果这一技术系统化应用,世界将会变成什么样子。”
“就像我们当初对待分子重组技术一样。”白逐说,“在重组技术诞生前的几个月里,我们还无法想象它应用到现实中会是什么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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