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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压到我的翅膀了——檀无衣(20)

    护士摇头:没说。
    和龄立即给栾树打电话,虽然能打通,可不管怎么打那边儿都不接。
    这孩子怎么回事儿啊?和龄又急又气,等他回来,我非打断他的腿不可!
    和言说:小树会不会是去找星儿了?
    栾玉山点头:肯定是。
    三个大人联系不上栾树,束手无策,只能回到车上干等着。
    谁的脸色都不好看,谁都不说话,车厢里的空气仿佛都凝滞了。
    和言的身体已经累垮了,加上巨大的精神压力,他已经快支撑不住了。
    姐他又低又哑地喊了一句。
    和龄轻轻拍了拍弟弟的肩膀,温和地说:没事儿,小树和星儿一定会没事儿的,你睡会儿吧,别他们俩没回来你先倒了。
    和言心头微微一松,不再说话,他靠在座位上,不一会儿就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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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章
    栾树醒来时,精神恍惚,意识涣散,不知道自己在哪儿,也想不起发生了什么。
    护士进来给同病房的病人打点滴,发现他醒了,便走过来问:同学,你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
    栾树撑着病床坐起来,感觉头疼欲裂,身上忽冷忽热的,他哑声问:这是哪儿?
    护士说:这是安城县医院,你昏倒在路边,被一个货车司机捡到送来了医院。我已经用你的手机给你家里人打过电话了,等等就会有人来接你了。
    记忆潮水般回笼,痛苦紧随而至。
    他到底还是把星儿弄丢了。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去西藏,去可可托海,即使有万分之一的希望,他都不会放弃。
    护士见他不理人,转身走了。
    栾树拿起手机,想给爸妈打个电话报平安,刚解锁,突然来了电话。
    是个陌生号码。
    栾树陡地心跳加速,他滑动接听,手机放到耳边,声音低哑地喂了一声。
    小树!是我呀,星儿!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寂星湖满是兴奋的声音从那边传过来,栾树瞬间被失而复得的巨大喜悦击中,眼泪毫无预兆就涌了出来,他赶紧抬手盖住眼睛,尽量克制住翻涌的情绪,低声问:你在哪儿?受伤了没有?
    我在你等一下,我问问。寂星湖的声音稍微远了一点儿,小孩儿,你们村儿叫什么来着?
    哥哥你怎么这么笨呀,那边传来一个小男孩的声音,前、面、村,我都跟你说好几遍了。
    好好好,这回记住了。寂星湖说,小树,我在一个叫前面村的村子,你来接我吧。
    好,栾树说,我马上过去。
    你现在在哪儿啊?寂星湖问。
    栾树想了下,说:安城县。
    安城县是哪儿?寂星湖又问。
    栾树被问住了:我也不知道。
    寂星湖说:你用手机地图查一下,离前面村远吗?
    好,栾树说,你别挂。
    栾树摁了下Home键,点开手机地图,输入前面村,点击搜索。
    地图显示,前面村是安城县下属的一个村庄,距离安城县22.7公里,开车过去需要45分钟左右。
    栾树把手机放回耳边,拔掉左手手背上插着的针头,边下床穿鞋边说:我现在就打车过去,大概一个小时左右到,你老老实实等着我,不要乱跑,知道吗?
    知道了。寂星湖顿了下,对了,你看看那个安城县有没有肯德基,有的话买个全家桶,没有的话就买只烤鸭吧,这是给我小恩公的谢礼。
    好,栾树说,那我挂了。
    寂星湖说:等你喔。
    栾树微笑着嗯了一声,挂了电话,他把手机塞进裤兜里,弯腰系好鞋带,刚站起来要走,一个看起来很年轻的男医生和刚才那个护士前后脚走了进来。
    护士说:你刚醒,不好好躺着输液瞎跑什么呀?
    栾树闷不吭声,径直往外走。
    擦肩而过时,年轻医生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问你话呢,没听见啊?
    栾树一分一秒也不愿耽误,他满心迫切,只想尽快见到他的星儿,他抓住年轻医生的手腕,没怎么用劲儿就把对方推开了,然后忍着脚踝处的疼痛快步离开。
    护士追出来喊:哎!你家里人等会儿就来了!
    栾树充耳不闻,头也不回地走了。
    出了医院大门,栾树招手拦了一辆出租车,坐上副驾,问:师傅,这附近有肯德基吗?
    司机偏头打量他,长得挺帅一小伙子,但衣服脏得不成样子,泥地里打过滚似的,而且脸上还有几处伤,不是混混就是流氓。
    一个小破县城哪儿来的肯德基。司机态度不太好。
    栾树说:那就去附近的烤鸭店,然后再去前面村。
    司机说:不好意思,村里我不去,你下
    栾树打断他:我要往返。
    司机便笑起来:你早说呀。
    出租车出发,先带栾树去附近买了一只烤鸭,他挑了一只最大个儿的,然后向着前面村驶去。
    手机响了。
    来电显示是妈。
    栾树犹豫片刻,没接,把手机调成了静音。
    从昨晚到现在发生的所有事情,他不知道该怎么向父母、小舅他们解释,除了逃避他暂时没有更好的办法。
    栾树闭上眼睛,靠着靠背,在轻微的颠簸中昏沉睡去。
    昨天晚上,他带着浑身伤走了好久好久,在他撑不住晕倒前,隐约看到了天边的朝霞,等他再醒来时,就在医院里了,中间发生过什么他一点儿都不知道。
    现在,确定寂星湖安然无恙,他终于可以安心地睡一会儿了。
    跑了几十里路,出租车停在前面村村口,司机拍拍栾树的肩:学生,醒醒,到地方了。
    栾树醒过来,他向外望了望,微信转账先把车费付了,说:您可以重新开始打表了,我接个人就回来。
    提着装烤鸭的塑料袋下车,栾树沿着平坦的水泥路向前走,掏出手机正要打电话,就听见坐在村口树荫下的一个小男孩儿大声问:你是栾树哥哥吗?
    我是。栾树收起手机,加快脚步走过去。
    小男孩儿看起来七八岁的样子,模样很伶俐。
    栾树没看见寂星湖,便问男孩儿:之前给我打电话的那个哥哥呢?
    小男孩儿已经闻见烤鸭的香味儿了,他盯着栾树手里的袋子说:你把烤鸭给我我就告诉你。
    栾树便把袋子递给他,小男孩儿一手提着袋子,一手往头顶的树上指了指,栾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仰头看过去,就见寂星湖正骑在树杈上笑着朝他挥手:哈喽~
    大概是被穿过枝叶的阳光刺了眼,栾树突然感觉眼眶酸涩得厉害,他微咳一声,说:危险,快下来。
    你瞧,这是一棵枣树,上面结了好多枣,可甜了,我给你摇几个下去尝尝。说着,寂星湖抓住一根树枝用力摇了两下,青红色的枣噼里啪啦往下掉。
    小男孩儿从地上捡了颗又大又红的枣,贴心地用嘴吹掉上面的尘土,然后递给栾树:哥哥,你尝尝,真的很甜的。
    栾树接过来咬一口。
    寂星湖在树上问:特甜吧?
    栾树点头:嗯,很甜,你下来吧。
    寂星湖踩着树杈往下移动,离地没多高的时候,他直接蹦了下来,刚好蹦到栾树面前。
    我身手不错吧?寂星湖笑着问。
    明明才一个晚上不见,却好像分别了许多年,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吧。
    栾树盯着近在眼前的寂星湖,喉咙却堵得说不出话来,他索性用行动代替了言语,抓住寂星湖的胳膊把他扯进怀里,然后紧紧地抱住了他。
    靠,用不着这么肉麻吧?这么说着,寂星湖缓缓地把手放到了栾树背上。
    寂星湖刚刚度过了有生以来最离奇、最混乱的一段时间,他的过去、乃至他的整个人生都被颠覆了,他心里害怕、彷徨、无措,他有许多许多话想要对栾树倾诉,但是刚刚藏在枣树上,他看到栾树一瘸一拐朝这边走过来的样子,从枣树上跳下来后,他看到栾树脸上和胳膊上的伤、脏得看不出原样儿的衣服,就知道栾树这一夜吃得苦比他还要多,积攒了满肚子的话便像阳光下的泡沫一样,瞬间便消散无踪了,他只觉得心脏酸酸苦苦涨涨的,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
    脖颈里突然传来点点湿意。
    小树在哭吗?
    寂星湖不敢相信,因为从小到大,他从没见栾树哭过。
    小树寂星湖低低地喊他,安慰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下去,换成一句没头没脑的胡言乱语:这个村儿叫前面村,前面村后面那个村儿叫后面村,你说搞不搞笑?
    搞笑。栾树说。
    寂星湖犹豫了下,拍拍他的后背,轻声哄他:我好好的,一点儿事儿没有,真的。
    栾树嗯了一声,微哑着嗓子说:没事就好。
    别抱了,寂星湖笑着说,旁边还有小孩儿看着呢,怪臊得慌的。
    栾树抹了下眼睛,松开他。
    小男孩儿已经圪蹴在旁边吃上烤鸭了,寂星湖蹲到他面前,笑着问:好吃吗?
    男孩儿点头:好吃。
    寂星湖摸摸他的小脑瓜:拿回家和爸爸妈妈一起吃吧,顺便替哥哥跟你爸妈说声谢谢,记住了吗?
    男孩儿乖巧地点头:记住了。
    寂星湖说:那哥哥跟栾树哥哥回家了。
    男孩儿挥挥沾满油的小手:哥哥再见。
    再见。寂星湖站起来,对栾树说:我们走吧。
    栾树问:你穿的谁的衣服?
    寂星湖上身穿了件松垮垮的海魂衫,下身穿一条吊腿迷彩裤,脚上踩一双三线拖鞋,即使这样充满乡土气息的穿搭,依旧阻挡不了他的帅气。
    小孩儿他爸的,寂星湖捋一把乱糟糟的头发,我帅吗?
    栾树笑着说:挺帅的。
    寂星湖说:什么叫挺帅的呀,一点儿灵魂都没有,你应该说倍儿帅才对。
    栾树从善如流:倍儿帅。
    寂星湖哼了一声:忒假。
    栾树笑起来。
    他真是太喜欢寂星湖这股臭不要脸的嘚瑟劲儿了,能把一切不开心的情绪都冲走。
    出租车就停在不远处,栾树抓住寂星湖的手腕,两个人面对面站着,栾树问:你先告诉我,你从藏龙山飞走之后发生了什么?
    寂星湖不答反问:我当时是不是变成了一只白色大鸟?
    栾树点头:嗯。
    寂星湖问:你看出来我是什么品种了吗?
    栾树回想片刻,说:当时脑子太乱,我没大看清,好像是孔雀,全身雪白、羽毛会发光的孔雀,而且比公园里见到的孔雀大得多。
    寂星湖点点头:在搞清楚我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之前,就当我是孔雀精吧。
    栾树说:好。
    寂星湖顿了顿,说:其实在变成孔雀之后,我的意识是存在的,我听到你在下面喊我,于是就奋力朝你飞过去,可是我的意识又不完全受我控制,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就好像好像潜意识深处还有另一个我完全不认识的自己,凌驾在我的意识之上,他控制着白孔雀的行动,指示白孔雀朝着某个方向飞,貌似要飞去什么地方。他苦笑了下,好混乱啊,我自己都听不懂我在胡说八道什么。
    栾树也是似懂非懂,但现在没必要纠结这个,他问:然后呢?你怎么又变成人了?
    寂星湖摇头:我不知道,我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赤身裸体躺在一片玉米地里,我跟你说我特有才,我用玉米叶子编了个大裤钗儿,然后特猥琐地藏在路边的土沟里,碰上了刚才那小孩儿他妈妈,大姐人超级好,回家拿了一身她老公的衣服给我穿,还给我煮玉米吃,又借我她的手机给你打电话,大姐一定会好人有好报的。
    最想知道的都知道了,栾树说:走吧,剩下的上车再说。
    寂星湖却没动:小树,我能求你一件事儿吗?
    栾树说:让我替你保密,是吗?
    我靠,寂星湖笑得很无奈,是不是我一撅屁股你就知道我要拉什么屎啊?
    栾树谦虚地说:我还没那么厉害。
    寂星湖正经起来:总之,我会变孔雀这事儿,暂时别告诉任何人,我怕怕爸妈知道了会不要我。
    栾树伸手摸摸他的脸,说:放心,我谁都没告诉,我会帮你保守秘密的,直到再也保不住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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