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方舟失笑道:不会。又道,你好像对我有些误解,我出身平日所见所闻,或许还会超出你所想象。
也对,明庐笑道,可我总是会忘记。或许这也不能怪我,得怪你。我看着你,总像看见了一潭再温柔不过的春水似的,哪儿能将你与那些联系到一块儿?又真心感慨道,尤其是,今日听你说了你的身世过往,我越发在想,若没那番意外曲折,你今日大约和你父亲一样,是位妙手仁心的大夫。这么一想,我更是心疼你了。
明庐说的是真心话。
他虽对自己的亲弟弟沈无疾心怀愧疚,又有骨肉血脉之情,可想归想,一旦亲眼见着了沈无疾那耀武扬威的脸色,那翻白的长头顶上的眼睛,听到沈无疾那阴阳怪气的强调实在是想心疼也很难,没动手打一顿就已经很克制了。
何方舟却不同。
何方舟性情温和,端庄大方,虽一面坐着提督东厂这样的位子,一面又悉心体贴地照料着那叫耀宗的痴儿。不光如此,他还总在明里暗里的为沈无疾说些好话。又知道了他为家人方才自愿做了太监,且还未有半分怨愤
明庐向来自谓天下最爽快之人,可如今见着何方舟,不免觉得,自己的境界远不如他。
哪里不生出同情,同情中又生出怜爱,同时又生出了许多的敬重。
如此一来,明庐越发爱亲近何方舟。
何方舟从未听人对自己说过这种话。
什么心疼
谁会心疼他?有什么好心疼的?
沈无疾这些人待他如兄长,又仿如先生,实则还是同僚,虽心中亲近,视作一家人,却又哪里会心疼他。倒不如说,在沈无疾他们的眼中,他是最不需安慰心疼的,反过来,还需要他去心疼他们。
就像展清水那家伙,当初说些胡话,也是说方哥你向来是疼我的沈无疾不需要你疼,他有人疼,我没有,你多疼疼我,你现在怎么老是疼他不疼我
至于父母弟妹们
父母固然会有自责,可何方舟与父母再相会时,何方舟已长大成人,是叫人闻风丧胆的提督东厂这等厉害人物。
他父母只见他如今富贵,便说对他放了心。
隐隐约约的,何方舟还有些感觉到他们对他的敬畏。
每次相见,父母都要特意叫全家都换上新衣裳,仿佛觐见达官显贵那般尊重紧张。
何方舟向弟弟妹妹们问些近况,弟弟妹妹们更拘束,说话偶还结巴,而父母则会低声训斥他们。
好像好像害怕何方舟会生气。
何方舟便知道了,他们怕他。
何方舟并不因此怨恨家人,他知道他们不是有意如此,他们待他十分尊重,与他相见,比过年还要认真对待,父母亦总是将何方舟当初为了他们才卖身进东厂的事儿挂在嘴边,时不时就要对弟弟妹妹们说一说,让他们都牢记住大哥的恩情。
父母还总说,日后弟弟成亲生了孩子,要过继给他一两个,叫他也有香火传承。
除此之外,他们亦不贪图何方舟如今的权势。
不像有些同僚荣归故里,家人便仗着关系作威作福。
何方舟家世代行医,说不上是书香世家,却也门风很正,父母严格交代子女们,让他们不要在外随意说大哥的名头。他们自己亦是少对外提。
何方舟给他们财物,他们也不拒之门外,只是总劝说下次无需再送。
何方舟就是想在鸡蛋里挑骨头,也很难挑出来。
但是,偶尔他会觉得失落。
有一次,母亲寿辰,他前去拜寿,劝阻再三,父母才没有另给他做些大鱼大肉的富贵菜,让他能与他们一样吃母亲的长寿面。
面碗里,其他人都是一个鸡蛋,母亲碗里两个,何方舟碗里三个。
他家如今不比以前,几个鸡蛋着实算不了什么事儿,只是,这其中的意味就
何方舟倒也没说什么,就这么吃了,顺口夸了几句鸡蛋嫩。
后来,何方舟临走时,多看了几眼院子里的鸡,他一个妹妹便嘴快道:刚那鸡蛋就是这几只鸡下的,大哥你带两只回去不?还有些鸡蛋
何方舟还未说话,他母亲已急忙拉住妹妹,很认真地训斥道:说什么胡话,你大哥提两只鸡回东厂,像什么样子,别人说闲话的。
妹妹哦了一声,又小声道:那我给他提过去?
母亲嫌她不懂事:你少给你哥出难题。东厂还能少了你这两只鸡?
妹妹不说话了。
何方舟知道,母亲绝不是舍不得这两只鸡和那些鸡蛋。
她只是觉得东厂门槛儿高,觉得他身份厉害,觉得如今的他不缺两只鸡和鸡蛋,她只是担心叫别人知道了,会嘲笑他有这一门土亲戚。
他都知道。
他还知道,如今的他在他们的眼中,比起是家人,是儿子,是大哥,更多的是恩人,是贵人,是高高在上的提督东厂。
可他们却不知道,他就是缺那两只鸡和一篮鸡蛋。
发什么呆呢?明庐问。
何方舟回过神来,习惯地先笑了笑:没什么。抱歉。
他们摊儿快收完了,走,喝酒去。明庐道。
何方舟定睛一看,周围的人群见这几位胡人收摊了,便已散得差不多了,便问:庙会刚开始热闹,就收摊儿?
都是图个热闹,现在我来了,还赚什么钱?明庐笑哈哈地说,肯定是请我吃酒啊,他们今晚彻夜摆摊儿,那赏钱也不够还我这债主的。
何方舟好奇问:你是他们债主?
说笑的,明庐道,江湖救急而已,指不定我还欠别人钱呢。
一个胡人收着地上的绳索,绕到这边儿,正好听见了,顺嘴接话,道:我看你钱没欠什么,情债倒是欠了一屁股,怎么着,都躲京城来了?这回又是惹了哪个女侠追杀?
明庐忙道:别胡说八道的,我最近陪我爹呢。
得了吧,你每回都拿你爹当幌子,那人道,那怎么没见你陪你爹来庙会?难道你要说这是你爹?
说着,指了指何方舟。
何方舟:
滚!明庐作势虚踹了那人一脚,滚不滚?滚不滚?踹你!滚!
那人笑嘻嘻地绕着绳子回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南宫梦蝶正在暗中做笔记:原来学沈无疾撒娇没前途!方哥不吃这一套!他不喜欢奶狗!不,等等,那为什么他喜欢曹耀宗?那到底是要选A还是选B?题目好难!
梦蝶流下了学渣的眼泪。
212、第 212 章
何方舟跟着明庐, 与明庐认识的那几个耍把戏的胡人在瓦子街东绕西绕, 进了一个巷子里的小酒馆。
这个酒馆很简朴, 桌椅板凳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上面还留下些刀劈斧凿的旧日痕迹, 也不知此地曾发生过什么。
但这并不影响酒馆的繁荣,里面坐了许多江湖人, 聊天划拳喝酒, 十分热闹。
何方舟刚踏进去, 就听到有人叫了声明兄,接着明兄明盟主明大侠此起彼伏。
明庐看起来和这些人的关系都很不错, 笑嘻嘻亲热地一一打过招呼。
何方舟默默观看着, 明庐此人是个纯粹的江湖人的性情, 他与这些人打招呼,勾肩搭背很是自然。
当然,这本也没什么不自然的, 兄弟之间如此,有什么不自然?
不自然的, 只是人心。
何方舟如此暗自对自己说道。
明庐与人打过招呼,回头来拉过何方舟,介绍道:这是我朋友,何子衿。
何方舟原名何子衿,因曹国忠迷信卜算,叫人给他算着命盘改过名字。
何方舟并非嫌弃这些江湖人士,只是他净身时年纪不大, 外貌还好说,这嗓子一出声儿,大概就会被人听出端倪来。他担心会引来议论,便只笑着对热情的众人点头致意,并不说话。
明庐猜到他的想法,也不说破,帮着圆场道:我这朋友内向,不爱说话。
众人也并不多想,笑嘻嘻的打过招呼,拉着明庐去座位上喝酒。
明庐拉着何方舟入座,两人坐同一条板凳,明庐另一边还挤着个彪形大汉,明庐一边嫌弃着笑骂那大汉,一边往何方舟这边挪了挪,两人越发挨得紧。
你尝尝这儿的酒,明庐倒也体贴,没光顾着和老友们说笑,他拎起小酒坛子,拿过一个干净的酒碗,扭头对何方舟说着,别看这儿偏僻,俗话说,酒香不怕巷子深,这儿的老板自个儿酿的酒,可是一绝。我早就想给你带一壶了,可老板这臭脾气,只准在店里喝,不准外带
明庐刚要把酒碗递给何方舟,犹豫一下,又收了回来,扭头道,谁给我拿个杯子过来?
何方舟忙去接酒碗,刻意压低一些嗓音,小声道:就这个吧。
他有意变声,这声音没那么尖细了,吵嚷中听见,只觉得秀气,一时不会往太监上想。
明庐也不是纠结的人,见他接过酒碗了,也就作罢,又道:别光喝酒,多吃吃菜。这是家夫妻店,老板会酿酒,老板娘会做菜,哈哈。
何方舟点头。
安顿好何方舟,明庐又转过去和其他人聊起来。
梦蝶。
轩辕傲龙神色郑重,紧紧握住南宫梦蝶的手,你怎可背着大夫人,引诱我做出这等错事?
大夫人是谁?皇后还是沈无疾?
算了,无论是谁,事儿泄露出去,死的都是我!
南宫梦蝶这回打死不从,坚决道:您不能进青楼,青楼鱼龙混杂,那些妓子更是更是入幕之宾无数,都不知有没有染病,您乃您身份尊贵,切不可沾染这等下九流。
傲龙恳切道:我就看一看,我没进过这地儿!身为一个男人,这辈子总得进一次青楼吧?
小的可没听过这样道理。梦蝶坚贞道。
你自然没听过,你听这事儿有什么用,你又用不上,谁跟你有仇才跟你说这事儿不是,我没别的意思。我是就看看,长长见识,绝不越轨。傲龙道,半个时辰,我们就出来。
梦蝶否决:不可,绝不可。此事若让您家人知道了,小的万死也难辞其咎。
傲龙:那我就告诉那谁,是你
您就算要说是小的怂恿您出宫,小的也认了,梦蝶将心一横,道,总之青楼您不能去!
傲龙怒道:南宫梦蝶!
梦蝶也恼羞成怒:今儿西门庄子来了,小的也不能坐视您进青楼!
傲龙倒吸一口凉气,与梦蝶相互嫌弃地对视半晌,忽然松下气来:唉,算了,你也着实是为了我好。不去了不去了,没意思回家去。
梦蝶大喜过望,忙道:好。您这边儿请。
傲龙跟着梦蝶走出去十来步,不动声色地听着梦蝶在那说好话恭维话,趁着又一波人群过来,他猛地转身就跑。
梦蝶一怔,急忙追:轩、轩辕傲龙!站住!你站住!
两人你追我跑,碍于场合,展清水不敢暴露功夫,不能施展轻功,加上人群涌动阻挠,他竟愣是没追上皇帝,眼睁睁看着这厮如泥鳅一般扭过人群,直奔青楼进去了。
虽有暗卫跟随皇帝,可暗卫只管在有人要杀皇帝时才出手,若皇帝嫖|娼,暗卫是绝不管的。
事儿却恰恰出在这上面。
展清水哪儿敢放皇帝去嫖妓啊!
就算侥幸没染上那些个脏病,这事儿传出去,也是一桩大丑闻。
到时就算沈无疾没掐死他,估计皇后也得掐死他。
这这皇帝在想些什么?去年大臣们要他选秀充实后宫的时候,他还一副与皇后情深痴痴的样子,放着那么多大家闺秀不要,竟、竟是馋青楼妓|女!这何等的令人费解,何等的令人震惊!
展清水不管三七二十一,跟着就要也往妓院里跑,就算冒犯圣上,也要将人点了穴拖回宫去!
不料,他在门口就被拦住了。
几个打扮妖娆、穿着暴露的妩媚娼妓将他围住,笑着道:哟,小娘子可看明白了,这儿是青楼,您闷头往里头闯干什么呀?
展清水:
他都忘了自己如今扮成了女子。
这几个女子对视一眼,只当这小娘子是来抓自个儿相公的。
这事儿青楼不少见,可正因为此,她们得老鸨教导,都已经处理出心得了。
第一步,就不能让这等妇人进去。
进去了,万一大闹起来,砸的可是自个儿的生意。
哎哟,小娘子倒是高。粉衣女子比划着,语气倒是亲热,却暗中将人往外挤,少见这么高的女子。
展清水下意识往后退,看也不敢多看,生怕看见了不该看的东西。
女子们见她局促模样,认定她好对付,大约是个不常出门的妇人,便越发热情起来,香得熏人的手帕直往展清水的脸上扬。
小娘子用的什么脂粉呀?这皮肤,比我的好多了。
哎呀,你们别戏弄人家了。小娘子,这儿可不是良家妇女该来的地儿,你走错啦,快回去,否则叫人瞧见了,你的名声可还要吗?
展清水被她们逼得步步后退,只得越发捏起嗓子,硬着头皮道:我不是来砸你们场子的,我只进去寻我丈夫,寻到了就出来。
女子们心中冷冷一笑,暗道,十个来这儿的妇人,十个都先是这么说,等你一进去,和你那丈夫闹起来,可就不管我们的生意了!砸完了我们的场子,还不赔钱,这样的,我们可见得多了,还能被你骗过去?
她们越发往展清水的身上黏,一面劝道:哎呀,都是女人,劝你一句,都这份儿上了,还寻什么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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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命——Your唯(1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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