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亓坐稳后,喝了口茶, 又看向身旁喻阁老的茶杯, 笑着与同僚道:要不说沈公公年少有为呢, 稳坐司礼监头把交椅,这也忒细心了, 每回都记得每个人爱喝什么茶, 安排得妥妥当当。
那同僚也笑, 道:那是,不然皇上怎么格外倚重沈公公。
沈无疾坐在他俩对面,闻言笑着道:君大人与赵大人是有意叫咱家脸红呢。诸位大人为社稷朝纲尽忠竭力, 披肝沥胆,夙兴夜寐, 咱家不过泡个茶,愚笨无才,也只做得这侍候人的活儿了。
握着朝野大权的众人谈着笑,满目皆是和谐温馨,仿佛彼此之间没有丝毫嫌隙似的。
没过多久,皇上便来了,众人起身向他行了礼, 各自入座,这才肃穆起来,沈无疾先站出来,代皇上说了几句例话,接着便进入正题,自六部一一发言。
沈无疾则退到皇上身后,恭敬地站着,一面听人发言,一面细心注意着皇上面前的茶水是否凉了、要不要添,一副谦逊贴心的乖顺模样,丝毫不拿自个儿司礼监掌印的身份自恃。
其他人也习惯了。
这沈无疾狂妄疯癫,却能年纪轻轻坐上司礼监头把交椅,无外乎他懂得最要紧的一点,就是讨皇上欢心。
太监乃是皇帝家奴,对谁狂都行,就是不能对皇上狂,得罪谁都行,就是不能得罪皇上,记住了这点,就是最要紧的。
无论是先帝还是如今的圣上,沈无疾都能将他们侍候得妥妥当当,仿佛他们肚子里的蛔虫一般,想他们所想,急他们所急,办他们想办却不便出面办的事,自然就深受宠信、青云直上、炙手可热了。
且不说宫中,说回沈府里,洛金玉见沈无疾离去,中院除了待命守着的小厮,也没人休息了,便不再默读,而是扬声诵读出来。
宋凌心中揣着事儿与怨气,几乎没睡,好容易瞅着天稍亮了起来,便从床上起来,穿扮整齐,就出了门。
他原想着,若沈无疾叫人拦着,让他连门也不能出,他倒有理由闹一场,叫洛金玉看看沈无疾是怎么欺辱一个无依无靠、体弱多病的忠臣之后。
可他打开了门,昂着头往外走了几步,却没听见守在门口和院中的锦衣卫制止,只是他们默然跟在了他身后不远不近的距离,模样不卑不亢,十分淡然。
宋凌一时找不到茬,心中有些不高兴,却也没表露出来,只顾着走出去小院儿,又停下脚步,四处看看,叫道:明少侠!
过了会儿,从不远处的上空传来回应:这儿呢,做什么?
宋凌循声望去,见明庐在一处高屋顶上朝自己招手,便问:洛公子在哪?
明庐挑眉,伸手指了指自个儿坐着的屋顶:就这儿,过来吗?
宋凌得到答案,便不再理他,回头朝着洛金玉所在的中院走去。
洛金玉倒是被明庐那忽然的一声应答惊到了,诵读诗文的声音停下来,走出房门,倒退几步,仰着头看屋顶。
明庐趴在屋顶上,笑眯眯地对他招手:早啊,金玉。
你怎么在那?洛金玉讶异道。
明庐也不说自个儿在这儿待了整晚,只道:这儿能看日出,你要不要一块看?我拎你上来。
洛金玉不赞同地劝道:这是沈府,你跑屋顶上去,太失礼了,下来。
明庐翻了个白眼:他家都给我住了,我上个房顶怎么了?在你眼里什么事儿不失礼?我又没拆他家屋顶。
洛金玉不和他争歪理,只道:下来。
明庐叹了一声气,从屋顶上爬起来,纵身一跳,落在地上,又叹了一声气,瞥着洛金玉,揶揄道:我还只是上个屋顶呢,你把人家主屋都给霸占了,你比我霸道多了。
洛金玉闻言,倒说不回来,心中暗道,师哥说得对,这事儿还是得和沈无疾说说。
可没等他多想,一旁的小厮来福便赶忙道:洛公子可不是霸占,是老爷非得请他住的!洛公子是体贴老爷,方才不得不住的!
说着,来福心中暗道,夫人住主屋,天经地义的事儿,哪能叫霸占与霸道?!可去你的胡说,别吓着了我们夫人。
洛金玉:
明庐也有些惊讶,半晌,忍俊不禁,看着这小厮道:你是你们老爷买回来的,还是洛公子买回来的?这么说也不怕你们老爷知道?
嗳!说的哪儿话!正是因为怕老爷,因此才怕你轻飘飘几句话,回头令夫人不高兴了。夫人不高兴,老爷就不高兴,老爷不高兴,我们也很难高兴得起来了!你怕是没见过我们老爷无理取闹的架势!
来福这么想着,也是仗着这位明少侠好相与、不拘小节的性情,大着胆子狂拍夫人马屁道:洛公子自然是一等一的好,小的只是说句公道话罢了,不让明少侠误会了洛公子,叫洛公子心中烦忧。
洛金玉有些听不下去了,正要阻止来福,却反而被明庐阻止了。
明庐伸手挡在洛金玉面前,示意他别说话,自个儿对这小厮笑着道:我忽然觉得,这沈无疾身边的人可都有点儿趣味。
见明少侠果然没恼,反而兴致勃勃的模样,小厮胆子更大,偷偷看一眼旁边的夫人,十分忠心为主、别有意图地对大舅爷道:明少侠可别听外头人胡说就好,外头人那是对我们老爷有偏见,我们老爷为人正直,英明神武,温柔开朗,善解人意
洛金玉:
明庐忍不住噗地笑出了声:别的我暂时没看出来,我只是看出来,你老爷可能对你是确实不错。
小厮昂首道:当然!我爹当初病重,我也没敢告长假,但心中担忧他,心不在焉,侍候老爷的时候出了许多差错,老爷却没和我计较,反而叫来管家询问原因,得知事实后,给了我一笔钱,叫我请个好大夫,还让我回家好好侍疾,不急着回府。
自然,他也省去了许多过程,譬如他老爷先是勃然大怒,冲他发了一场火,后来才知道他的家事,这才让管家帮他一把。
可无论如何,他都记着这份恩情。
洛金玉自然不知道其中曲折,闻言只道沈无疾果然是嘴硬心软之人,又暗道,原来他不止因为对我才对我那么好,想来,他本就是心善之人,对别人也一样好。说起来,这些时日就我在沈府亲眼所见,沈无疾虽然动辄无理取闹,可他却着实没有真对府中众人下手过分,也就是嘴上刻薄几句,爱骂骂咧咧了些,哪儿像外人所说那么心狠手辣、杀人如麻?说起来倒更像是更像是懵懂顽童似的,仔细想想,在令人头疼恼怒之外,居然又有几分令人啼笑皆非的可爱。
小厮察言观色,见夫人神色松动,心中大喜,正要趁热打铁再说几件老爷的好事儿,就被人打断了:子石!
院中三人循声望去,见宋凌疾步走过来,一路目不斜视,当其他人不存在似的,只盯着洛金玉看。
洛金玉如今见着宋凌,心中着实复杂。一来,他想起沈无疾所说的真假宋凌疑云,二来,他惦记着沈无疾所说那玄门秘事,宋凌与自己、与那相传能夺舍修真之人同样的印记他本来也急着想要从宋凌身上探问出关于玄门的事,可又怕打扰了宋凌歇息,因此是打算晚些过去的,不料宋凌自个儿找过来了。
可洛金玉面上却不露声色,只有礼颔首,关切问道:宋公子昨夜歇好了吗?身子感觉如何?
宋凌闻言,顿时低落起来,摇了摇头,委屈又愤慨地回头看跟过来的锦衣卫,恼怒道:他们将我当什么人了,步步紧跟,叫我不得半点自由!
洛金玉只得道:宋公子误会了,他们并无恶意,只是事关重大,其中牵扯太多,恐怕如今已有幕后真凶知道你入了京,万一对你暗下毒手沈公公召来锦衣卫是为了保护你,他也说了,只要你不出府,在府内自由行动,若要与家人通信,也是可以的。
宋凌一怔,拳紧紧攥起,咬牙道:他说的你就信?
洛金玉道:我信。
你宋凌狠狠掐住自己手心的肉,几乎要将一口牙咬碎,忍耐再三,才没有闹起来,只厉目瞪着洛金玉。
洛金玉却没什么反应,仍然神色坦然平淡地回看着他。
明庐见状,忙打圆场,笑嘻嘻道:都起了,能不能吃早饭?昨儿除了花生和茶点,什么别的都没吃,我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也想尝尝权倾朝野的沈公公府上的佳肴是什么人间难得的美味。
洛金玉一怔,问:怎么没吃?他看向来福。
来福生怕夫人以为府上人办事不力,忙道:送了饭菜去的!夫洛公子您吃的什么菜式,除了特制的药膳外,其他都给他们送的一样。又补了一句,老爷特意吩咐的,叫别怠慢了明少侠。停顿一下,来福违心地加上,和宋公子。
自然,老爷必定是没这么说的,老爷确实说了别怠慢明少侠,可在管家问宋公子怎么办时,老爷却冷笑连连,说让他去死,要人给他饭菜里吐口水,水里放盐巴。
唉二十一了啊老爷
作者有话要说:沈公公身边的人集体叹气
突然想到何方舟身上的梗。养成狂魔,大儿子展清水养大后嗳!不孝!二儿子沈无疾养大后嗳!不孝!小儿子曹耀宗太乖了!往死里宠!疼小儿砸不是没有理由的。
75、第 75 章
见小厮为难, 明庐在一旁帮腔:送了, 送了。又解释道, 不过被咱们宋小公子全给掀了。
他走南闯北,什么样的人都见过, 倒也没把宋凌的任性太放在心上,总之也不是发他的火, 如今他看待沈无疾和看待宋凌, 还是宋凌更重一些, 毕竟宋大人的面子在那。只不过吧,这宋小少爷的脾气是古怪了些, 很不讨喜。
洛金玉却微微地皱了皱眉头。
他生性耿直, 尤其论起道理来, 谁的面子也不给,闻言便极不赞同地对宋凌道:盘中之餐,粒粒辛苦, 你不吃也就罢了,怎可掀了?
宋凌见挑拨不成, 洛金玉不怀疑沈无疾就罢了,居然还反过来指责自己,恼羞成怒,梗着脖子道:我就不吃杀父仇人的粮食!
这与其他无关,洛金玉严肃道,你可以不吃,但不可糟践粮食, 你不吃的话,放在那即可。粮食非沈无疾所产,乃是农夫烈日酷暑劳作才有,一米一粟,来之不易,毁之失德。
你宋凌恼道,你在说些什么!我看你是找我茬!沈无疾给你灌了迷魂汤,你竟为了一个阉贼骂我!
我没有骂你,只是指出你的不对。洛金玉眉头皱得愈深,很不悦道,倒是你,指责你的人是我,与沈无疾无关,你为何要骂他?就此事论此事,怎能攀扯他人?
你宋凌胀红着脸叫道,他杀了我爹,我为什么不能骂他?!
他说他没杀。洛金玉道,他更立刻找来东厂锦衣卫保护你,还叫人去细查此案。我也和你解释过,此事或有误会,无论如何,且等下一步才能定论。
他说你就信?!宋凌质问。
洛金玉无奈道:我也没说他说我就信,我只是觉得,此事有蹊跷,如今你们各说各有理,他不认,你也没有其他证据,也非亲眼所见,总不能摁头就非说他是凶手。只能等细查,便是到了公堂之上,也不能只你说他是凶手,他就是凶手。
宋凌冷笑道:死的是我爹,我说沈无疾是凶手,他就是。
洛金玉闻言,也有些恼怒,脱口而出:当年我也被人说是杀人凶手,也是他们说我是,我就是,无需细查,也不许辩解!
宋凌第一回见他发火,一怔,愣愣地看着他,气也忘了。
倒是明庐反应快,见状不对,急忙拦到两人中间,轻轻拍洛金玉的背,低声安抚:别和小孩儿计较,他不懂事。
洛金玉又想起当日自个儿被押在公堂之上百口莫辩的往事,眼角泛红,心绪翻涌。他至今无法释然!他清白半生,时刻以古君子之风要求自身,自诩俯仰无愧天地,却被栽上挟怨报复、杀人淫女的莫须有罪名!
他秉性天真,起初也没太放在心上,因为他知道自己没做这事,问心无愧,去了公堂上辩说分明就没事了。不料,那些人见他言辞振振,说不过他,竟恼羞成怒,强行剥去他的衣冠,将他扣倒在堂前,叫衙役拿东西堵住他的嘴,将他重重责打了二十大板,接着被迫听他们自说自话,将他一通羞辱,然后就此定了案。
回想起那时百口莫辩一幕,洛金玉的脸色愈发苍白起来,嘴唇也没了血色。
宋凌见洛金玉如此,心中一惊,讪讪道:我我
闭嘴!明庐侧过头,皱着眉道。
宋凌正要分辩,就听到洛金玉用嘶哑的声音道:抱歉,是我失态。
明庐忙回头去看他:金玉
我宋凌踟蹰着道,不是我
我起得早,已用过早膳,你们还未用,请去前厅用膳。洛金玉语气温和道。若不看他此时苍白如纸的脸色,还会以为他与平常无异。
明庐在洛金玉的屋顶上待了整晚,自然知道他在说假话,却也不会在此时拆穿,点了点头,道:也好。
宋凌尚不甘心,道:我
别你了!明庐到底心疼小师弟,也暴躁起来,回头道,你还嫌事儿闹得不够?!
宋凌哪能忍他这么一介凡人武夫对自己无礼,怒道:你
你你你!你个头!明庐推了他一把,走不走?走不走?不走我真揍你了啊!
你敢!
明庐一巴掌拍他肩上,倒也不重,语气却很凶:你看我敢不敢!又推了几把,推一下问一句,你看我敢不敢!敢不敢!敢不敢!宋凌:
还是洛金玉看不下去,出言阻止:师哥,宋公子体弱,别这样。又道,想必他也是思父心切,年纪又小,一时情急。且我也有失礼之处。他看向宋凌,恳切道,宋公子请放心,我信天地乾坤自有公道,真相自有大白一日,宋大人之冤也必会昭雪。还请宋公子切勿急躁,潜心休养,韬光养晦,来日方长。
恋耽美
大命——Your唯(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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