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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魔——杨溯(16)

    走到路的尽头抬起头,才发现自己一路瞎走竟走回了瓦屋。扶岚坐在宽宽的水檐底下编竹筐,阳光照在他白皙的侧脸上,一圈轮廓都是柔柔的,氤氲在朦朦的光里。黑猫趴在他脚边摊着柔软的肚皮晒太阳,眼睛眯成一条缝儿。
    戚隐垂头丧气地搬过一张杌子,坐在扶岚边上。鼻子里泛起一股辛酸,戚隐垂着头,他想起在姚家的时候第一次炒菜,十二岁的年纪,个头比灶台高不了多少,大勺和手臂一样长。好不容易炒出一盘菜小心翼翼捧上桌,小姨捏着筷子夹了块儿肉放进嘴,嚼了两下吐出来,道:败家玩意儿,炒的这是什么,想毒死我吗?
    他想说他尽力了,翻锅的时候还不小心烫了手,燎出几个大大的水泡,可疼了呢。可他什么也没说,背着手低着头,一声不吭地用脚尖搓着地。算啦,他对自己说,无所谓的。
    他现在也这样对自己说,算啦,无所谓的。
    没人喜欢,无所谓的。
    扭头看扶岚,这家伙一心一意编着筐,一个小小的竹筐在他手里渐渐成形。戚隐耷拉着脑袋问:呆哥,你还会编篮子啊?
    扶岚点点头,阿芙教我的。
    戚隐沉默了一会儿,问道:呆哥,你是不是很喜欢我娘?
    嗯,扶岚道,很喜欢。
    戚隐张了张口,想问扶岚知不知道为什么他娘要离开。侧过脸看,恬静的男人低着头编筐子,竹篾在苍白的指间缠绕,他的脸上没有悲欢喜怒,眸色淡而平静,那么纯澈,像茫茫烟水。
    戚隐揪着草梗问:呆哥,我娘跟你们一块儿住的时候,有没有招惹什么仇家?或者那个妖道有没有什么亲戚来寻仇?
    扶岚迷茫地摇头。
    黑猫打了个哈欠,道:张洛怀死了之后乌江太平得很,怎么突然这么问?
    没什么,瞎问问。戚隐忽然什么也不想问了,他拍了拍扶岚的肩,道:哥,要是你也娶不到媳妇儿的话,干脆咱一块儿搭伙过得了。咱苦命两兄弟都没人喜欢,打光棍也蛮好的,人不是非得要娶媳妇儿。
    扶岚呆了呆,用力点了点头,好。
    第22章 惊回(一)
    你们谁看见云知师哥没?流白站在篱笆外面喊,掌门师叔问他哪去儿了,现在都过了戌时了,怎么还没回来?
    扶岚摇摇头,跟戚隐一起把晾衣绳上的被单收起来。桑若抱着大木盆儿把水泼在泥巴路上,站在自家院里遥遥地道:我也没见着。
    他是不是在外面过夜啊?戚隐取了牙枝出来,蹲在屋檐底下漱口,咱门规不是摆着玩儿的么?还管他回不回门?
    流白枯着眉头说:云知师哥和咱不一样,门规对咱们来说是摆着玩儿的,因为掌门说咱们能耍几个剑花儿学着乐就不错了,可云知师哥不行。
    大师兄可是未来的掌门。桑青在对面脆声道,掌门师叔对他一向很严厉,剑术学不好要去祖师爷面前罚跪的。你瞧他那把有悔剑,咱们的都是破烂铁皮子,只他那把是正经的仙剑,那是掌门师叔砸锅卖铁买灵矿亲手给他锻的。
    太惨了,锻把剑还得砸锅卖铁。戚隐吐出漱口水,拿巾栉揩揩脸,又道:你们白天见过他么?我清晨碰见他送兰仙姑娘下山,不知道有没有回来过。
    大伙儿都说没,流白急了,道:师哥真是的,掌门师叔还在那边问呢。要是知道他夜不归宿,不知要怎么罚他。
    虽然戚隐觉得云知这厮就该罚跪,好好抻抻筋骨,免得总是去祸害姑娘。不过毕竟师兄弟一场,戚隐挠挠头道:算了,我大概知道他在哪儿,我去把他弄回来,我师父那边你帮忙搪塞一下。
    换了身衣裳出来,扶岚已经蹲在钉耙上等他了,肥猫跃进戚隐怀里,跟着他一块儿上了钉耙。一路树影唰唰,扶岚这厮御钉耙跟奔命似的,狂风扯着戚隐和肥猫的脸,一人一猫眼歪嘴斜。戚隐抱紧扶岚的腰要他慢点儿,话儿还没说出口已经到了山下,钉耙蓦地刹住,戚隐一头撞在扶岚背上。
    晕头转向地下了钉耙,捂着脑门往兰仙儿家走。两边屋檐下挂着一溜水红灯笼,马头墙上一轮黄澄澄的明月,飞檐翘角上蹲踞小小的脊兽,有些菱花窗亮着灯,别人家的人影在后面挪来挪去。走了半晌忽然发现不对劲,长乐坊又不是江南,哪来的马头墙?定睛一看,街道压根不是长乐坊的模样,倒是像极了吴塘镇。
    戚隐瞠目结舌站在原地,道:这他娘的不是吴塘吗?呆哥,你钉耙御过了,把咱们送吴塘来了。
    街面静悄悄,无人回应,戚隐茫然回头,竟发现扶岚和黑猫都不见了,空荡荡的大街上只他一人儿孤零零站着。
    戚隐懵了一会儿,往回走,万籁俱寂,只有他的脚步声。走了好半晌也没见着长乐坊坊口的那棵苦楝树,他心里茫茫然不知所措,不知不觉竟走到了姚家。在乌檐下站了一会儿,到底没进去,姚家只剩下一个老太太,见了面儿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还是算了。刚转身,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唤:小隐,回来了怎么不进门儿?
    这声音熟悉极了,戚隐踅回身,正瞧见小姨立在灯笼底下。
    他差点吓了个魂飞魄散,抖着嘴唇道,小小小小姨!
    见鬼了,他姨诈尸了!
    你这孩子,一家人等你吃饭呢。小姨走过来牵他,拽着他的腕子进屋。戚隐寒毛直竖,没敢撂开她的手,跟着她进了堂屋。姨爹、老太太都坐在桌前,小圆侍立一旁。小姨把他按在鼓凳上,姨爹慈眉善目地朝他微笑,戚隐瞪着他的嘴,想起数月前那九颗拳头大的干瘪头颅从他嘴里蹿出来。
    鼓凳冰屁股,戚隐毛骨悚然地坐着,小姨执起筷子一样样给他夹菜,是不是又犯迷糊了?好好一个机灵孩子,被马车一撞,成这般傻不愣登的模样。
    被马车撞?戚隐问。
    你不会连这个都忘了吧?小姨满脸忧色,抚了抚他的后脑勺,戚隐疼得一哆嗦,这才发现自己脑袋后面竟然有个创口。
    老太太愁眉苦脸,再给小隐寻个郎中来。小隐,你都忘了?三个月前你去给你姨抓药,脚下不看路,还没到药铺门口就让马车给撞了。脑袋上破了一个大口子,一躺就是仨月。
    姨爹也揣着袖子叹气。
    戚隐愣愣睁睁,瞧着这一桌子人儿,姨爹、小姨、老太太,还有边上站着的小圆,一家人整整齐齐坐在烛火里,饭菜的香味儿萦绕鼻尖,外头街道传来笃笃的敲梆子响,月亮挂在当空,仿佛他记忆里的妖鸟食人只是一场噩梦。戚隐觉得自己肯定是魔障了。一发狠,甩了自己一巴掌,大家都吓了一大跳。
    小姨睁圆眼睛,喃喃道:完了完了,这孩子真傻了。远道,你还不快去请大夫!
    好好好,我就去。姨爹慌忙离席。
    戚隐脸上火辣辣的,疼得实实在在,面前的景象却没改变半分。大夫上了门,给戚隐搭了脉,又掰着脑袋细细瞧,说他颅伤未愈,脑子里还有淤血,得好好休养,等淤血散去,人就好了。
    戚隐撑着脑袋,觉得不可置信。难道这几个月来的经历都是他做梦不成?他记得凤仙嫁人了,可不记得自己被马车撞。抬头看大伙儿,灯火罩着大家的脸,都是一副愁苦的表情,好像很是为他的病情担忧。戚隐呐呐开口:那个,我好像做了个很长的梦。
    梦见咱家出了怪鸟,吃了好多人,是吧?小姨道。
    小姨你知道?戚隐一愣。
    你有时候半梦半醒,说好些胡话,我和你姨爹趴在你嘴边听,净是些怪鸟、怪鸟的。小姨推他去睡觉,好啦,好啦,别想这么多了。越想人越傻,快去歇着,明儿早上起来病就全好了!
    小姨推他到上房,戚隐有些惶恐,道:我不是睡阁楼么?
    谁让你睡阁楼了?小姨埋怨地乜了他一眼,你哥去做买卖,明早就回来了,昨儿捎信来说找到了上好的人参,给你用用,保管药到病除。
    我哥?他不是上无方山修仙了吗?
    小姨掩唇一笑,那真是撞了大运了。怎么,你还梦见你哥去修仙了?好好好,借你的吉言。到时候你俩一块儿去,咱家一下出两个剑仙,皇上都要到咱家来沾沾福气。
    见惯了小姨横眉立目,从没被这么和风细雨般待过,戚隐不觉得舒坦,只觉得骨头缝里发毛。小姨走到门槛边上,正要掩门,戚隐坐在榻边,忽然道:小姨,我觉得你好像不大一样了。
    小姨回过头,哪不一样?
    灯火下,女人眉眼弯弯,笑意融融。戚隐望着她,突然说不出话儿。小姨倚在门槛边儿上,疑惑地瞧着他。戚隐最后笑了笑,道:变漂亮了。
    去去去,甜嘴留着将来哄媳妇儿吧!小姨斜了他一眼,掩上门出去了。
    戚隐闩上门,坐到案前,对镜前后照,伤口在后脑勺,实在看不见,挣扎了一会儿就放弃了。又坐了一会儿,听外头都没声儿了,小心翼翼爬出窗子,摸到厨房门口。里面窸窸窣窣一阵响,男女交替着喘气儿。姨爹偷腥的毛病倒是没变。戚隐又摸上阁楼,悄悄开了门,里面堆满了箱笼,当真不像人住过的样子。
    下了楼,到堂屋里坐了会儿,拿起神台底下的茶碗看,碎了一角,是他小时候端茶送水,不小心摔坏的。
    他从院墙翻出去,揣着袖子在青石板路上晃悠。店铺上了排门,灯下黑黝黝一片。月光越过马头墙,照在他脸上。小姨的手是温的,是活人,排除诈尸的可能性。吴塘没有变,家里一应陈设半点都没变,这里真的是他活了十五年的吴塘小镇,真的是他待了十五年的姚家。
    戚隐贴着墙蹲下来,脑子里一片乱麻。
    扶岚御剑御得再快,也不可能一息之间从凤还山到达千里之外的吴塘。到底是什么样的妖法,才能让长乐坊变成吴塘镇,让死去的人再活过来?而且这些人他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不对劲儿。
    戚隐站起来继续走,镇子小,一个时辰就走完了,扶岚和黑猫的半点儿影子不见。他累得直喘气儿,翻墙回了屋,静悄悄地歇了。
    第二天起床,小姨风风火火地赶出来,说他哥回来了。戚隐一宿没睡好,懒洋洋地踅出门。那个死胖子回来,他又要和他睡一屋,他宁愿去睡阁楼。
    跨过门槛,阶下立了一个黑衣青年,手上牵着一匹马。
    戚隐揉揉眼睛,怀疑自己看错了。
    小姨拍了他一把,道:小隐,你该不会把你哥都忘了吧!
    青年上了阶,大而黑的眸子映着他瞠目结舌的影子。戚隐叫道:扶岚!?
    第23章 惊回(二)
    他哥?
    他哥分明是姚小山那个死胖子,招惹了街上的流氓拉他去干架,两个人一起鼻青脸肿,可总是他在天井底下被小姨罚跪,那家伙躺在床上哼唧哼唧喊疼。怎么就变成扶岚了?戚隐看着扶岚进了门,小姨和姨夫取他带回来的账册去瞧。那青年立在屋里,冷白的侧脸,沉默的神色,是扶岚没错。
    一只黑猫绕到戚隐脚边,戚隐眼睛一亮,把它抱起来,低低喊了声:猫爷。
    黑猫没理他,兀自舔着身上的毛。
    哐当一声,一盏茶砸在扶岚额角,茶水淋淋漓漓落了一脑袋。戚隐吓了一哆嗦,伸脑袋往屋里瞧,正见小姨指着扶岚,气得手指发颤,少了你的!家里就这么点儿钱,让你拿点儿出去做买卖,给我赔个精光!老娘是上辈子欠你的债,养出你这么个赔钱货,这辈子讨我的债来了!
    赔钱货这名头原本是他的专属,现在竟然变成他哥了。戚隐有些汗颜。
    算了算了,就当买个教训。姨爹在一旁打圆场。
    三百两买个教训,敢情这教训是黄金打的!小姨点扶岚的脑门,骂道:早知道是个傻的,就该一生下来就把你摔死!你瞧瞧人家小隐,又聪明又伶俐,多省心。多少媒婆来做媒,满街的姑娘都想嫁进咱家。再看看你!我看隔街那讨饭的傻姑婆和你挺配,你俩凑一对得了。
    满街的姑娘?戚隐不可置信,从前他蔫头耷脑,寄人篱下,在饭馆后厨洗碗的女使小妹都看不上他。
    我有喜欢的人了。扶岚说。
    是哪家姑娘?小姨道,你喜欢有什么用,人家要嫁给你这个傻子才怪!
    扶岚垂下眼帘,道:我喜欢小隐。
    得,这准是呆哥没跑了。戚隐蹲在檐下叹息。有扶岚在戚隐心里就安稳了,好像有了根定海神针扎在心底,浪头翻天都不怕。
    小姨恨铁不成钢,道:说你傻你真的傻!谁让你不是个女娃娃,小隐是个好的,断不会嫌弃你脑子不灵光,到时候你嫁给小隐,下半辈子有个依靠,我何必为你这么操心!
    不能嫁,可以娶。扶岚说。
    小姨气得两眼发黑,差点没厥过去,你是成心想气死我,是不是?去,给我跪那儿,没到晌午不许起来!
    姨爹扶着小姨进屋休息了,扶岚端端正正跪在天井底下,天光照着他高挑瘦削的影儿,像一株遗世独立的墨竹。他一直都是那模样,一个人的时候,好像独立在尘埃之外,红尘万象都与他无关。
    戚隐伸头看,庭院里没人了,他悄么声蹭到扶岚边儿上,一面帮扶岚擦脸,一面低声道:你昨晚哪去了你?我一回头你就没影儿了,我还以为妖怪看上你姿色,把你掳走了。现在咱们怎么办,咱们是在哪儿啊?你有辙没有?
    扶岚没言声,低头从怀里掏出一手帕糕点,放在戚隐掌心。
    这什么?
    金陵的梅花糕。扶岚说。
    戚隐咬了口,还留着一点点的温,清甜的口味,是他喜欢的。戚隐一边吃,一边说:其实我有点儿想法,我估计咱俩是在一个幻境里。这里的人儿都是我的故人,只不过奇怪得很,我原来表哥是姚小山,现在变成你了。小姨原先看我不顺眼,现在好得跟亲儿子似的。除了这些,家里一应物事都和我记忆里一模一样。
    又喂了点儿糕碎子给黑猫吃,戚隐拍了拍手,道:幻由心生,我觉得这幻境破解的关键八成在我。你怎么看?
    扶岚看着他,黑眸子里茫茫然,仿佛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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