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很有趣。苍伐若有所思。
白言梨挤了点泡沫在手心,很仔细的搓着他的长发。
他还说了你们小时候的事情。
白言梨有些后悔让人下来了,他说了哪部分?
你们入山谷的那部分,苍伐平静道:他说的那些让我觉着你们有些像某种妖蝶。
妖蝶?
那种妖蝶的父母一次会生下百多个孩子,他们会选这些孩子中最健壮强大的那只,让它吸收了自己所有的兄弟姐妹后破茧而出。
白言梨手上动作放慢,站在苍伐身后不语了。
苍伐在桶中坐直,也没去看他表情,随意道:你们也差不多吧,进入山谷后必须杀光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兄师弟们,只有这样你们才能活着出来不是吗?
白言梨表情变了,他脸上瞬间失去所有血色,双手也抬了起来。
苍伐在桶中直接站起,扯过一旁的干布裹上身体歪着头擦起头发,这些都是天玑告诉我的,他有说谎吗?
没有。
难怪你们视死如归不择手段,难怪你们谁都能算计和利用。苍伐意有所指,面上带着虚假笑容。
白言梨直直看着他,抬起的双手上满是泡沫,人慢慢低下头去。
苍伐无所谓的在房中走着,天玑说,下巴动动,他示意白言梨手腕上的鳞片,让我不要拿走它,因为它是你们未曾见到过的颜色。
白言梨深吸口气,还盯着自己脚边滴落的泡沫,他听到自己的伴侣在身前漫不经心的问他,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呢?
白言梨想天玑其实是想保护自己的,可他显然不清楚身前这妖的性格和脾气。
苍伐喜欢上自己的时候那是真的喜欢,很炽热,不算计,特别的耀眼坦诚,虽然有些傲娇,但全力保护着自己。
可从计划揭穿的那刻起,对方因为感受到背叛,苍伐就算不是有心有意的,他的态度和言辞也很残忍。
类似于孩童的残忍,因为不懂又或者因为不在意。
你和我提起过,自己有哥哥爷爷和父亲。
嗯。擦着头发,苍伐没在意自己裸露出的大块胸膛。
白言梨头还低着,轻声继续道:那他们对你好吗?
苍伐眯了下眼睛,还行。
夫君有承担过家族的什么责任吗?
没。认真说起来,长辈们的要求大概就是不闯祸,可很显然这趟出来该做的不该做的都他妈做齐了。
夫君有害怕忌惮过什么吗?
没。这大陆上有什么值得自己畏惧的妖或势力吗?严格说起来没有,就算是居住在主皇城中的应龙一族,那顶多也是你莫挨老子老子也莫挨你。
从小到大,夫君有需要通过谋求算计得到过什么吗?
小辈之间的斗殴打闹抢夺那是经常,不过那些东西有也行没也可以,很多时候只为了口气和好玩,特别渴望的去算计谋求争取的话,自然是没有。
夫君知道吗,您这样的妖活的就像是太阳。
太阳?新鲜的说法。
您的身后和心里都未曾有过半点血腥与黑暗,您虽然不自知,但您活的特别光芒万丈,像您这样的妖,白言梨停顿了下,微微抬起头,就连喜欢保护一个人都异常的炽热简单,而我们,我们活的太小心了,对谁都不可能真正放下防备,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难免掺杂许多,您却不一样,您只有一种颜色,让人向往。
云里雾里的,苍伐擦完了头发直接将布块扔到一旁去床上拿干净的衣服换上。
天玑说了吧,我们每个人都曾戴上另外四百九十九条手环,从谷中出来时,迎接我们的师父说的第一句话便是,从此以后你们再不是你们自己,再不能做自己,白言梨缓声道:可是不做自己的话,我们又要做谁呢,开心的时候我不能笑,难受的时候我不能哭,艰难的时候无法放弃,我有时候照镜子总觉着里面的人很陌生。
苍伐在桌边坐下。
白言梨站在那,像是完全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可是夫君你不一样,你只有一个颜色,你只做你自己,你给过我的东西摸着手链,人虔诚道:很珍贵,每每我想起那些已经不存在却越勒越紧的手环时,看到它,我觉着自己能喘过口气来。
苍伐心中复杂,没有给出回应。
白言梨侧身看向他,一字一顿道:你不会原谅我了吧?
你说呢?这种白痴问题值得问吗?
不会了白言梨自问自答后盯着腕上的鳞片喃喃自语,这是我短暂得到过的救赎。
?
我想留着它告诉自己曾经得到过什么。
可让你留着它,苍伐冷声:等于在一遍遍提醒我曾经的愚蠢。
没错,自己的鳞片都搞下来送人了,结果他妈是骗局。
这收回来也就罢了,落到白言梨手上,看一次就像扇自己脸一次。
白言梨将手藏到身后,虽未说什么,但表情摆明了不给。
苍伐倒是硬抢过没成功,他给自己倒了杯茶水,抿了口后看向角落摆放的盆栽。
你小时候,盯着漂浮的茶梗,他忽然道:为何会被皓月选中?你的父母呢?
白家村是假的,那么曾经编造的一切也是假的,所以白言梨被皓月选中前在哪里又经历了什么?若没有天玑下来说的这一通话,或许苍伐想不起也不会感兴趣问。
我对父母其实没什么印象了,白言梨试探往他的方向走,苍伐不做反应,人拉过张凳子坐到不远的位置,可是我却很清楚的记得,家里应该是养着小鸡小鸭的,记忆里还有条大黄狗经常跟着我从山坡上往下滚,我还会带着它去追赶家里的鸡崽说起小时候,白言梨露出笑容。
苍伐蹙眉,他盯着对方,很容易发现白言梨现在的笑容和以前见到过的都不一样。
后来停顿了下,记忆到了不快的地方,人的声音也变得沉重,也许我那时候真的太小了,只记得满目的红,地上有许多小水坑,里面全都是血,许多认识的大人和玩伴们横七竖八倒着,我在村里跌跌撞撞的走,看不到人也找不到那些鸡崽,我就开始找我的狗。
苍伐维持沉默。
白言梨回忆着,表情逐渐平静,后来走啊走啊走啊走,再有记忆的时候就已经到了皓月里了。
应该不是失忆,只是选择性的遗忘了一些细节和画面,包括父母,既然能记得家里养的狗和鸡鸭,如何会记不清父母呢。
苍伐盯着桌面上的茶盏,突然想起那位布下幻阵的梨花妖,那梨妖是曾经的天枢星主?
一只妖,居然在人类组织中拥有这么高的地位吗?
不是,白言梨有问必答,他是我的师父之一,只有从谷中出去后上一代的天枢星主才真正有时间花在我身上,在那之前我有许多师父,人或妖还有半妖。
你原来在家里养鸡苍伐突然闭嘴,他想改换说法然而抬眼已看到白言梨露出灿烂笑容。
虽是一场骗局,大概是高兴他说出了家这个字眼,白言梨有些微的激动,但其实我很高兴能有片刻的喘息时间,对我来说在白家村的生活是真实的,那些年我有很认真的去经营那个家,呆在你身边的时间是我这辈子最放松的时候,什么也不用想,只简单操持一个家,恍惚间也会觉着自己就是个普通人。
白言梨说的很动情,只是,梦终究要醒来的,每过一天,我就会高兴自己又偷来了一天。
苍伐压下心中纷杂的想法,一手撑着桌面站了起来。
其实我有想过,白言梨突然加大声音,快速道:你醒来后我有很多次想过,要是能一直这么过下去就好了,因为我真的很累,我一点也不喜欢当星主,呆在你身边后我更确信了这点,如果能够选择,我不愿意有现在的人生。
苍伐虽然鲁莽任性孩子脾气,可亦非常的有担当,管理东府看似是自己,可白言梨很清楚身后站着的那位妖,他相信自己无论遇到什么困难和麻烦都没关系,之所以能够大胆放手去做,是因为背后永远还有一个依靠。
可是在皓月里不同,在你身边呆的越久我越软弱,因为一直以来都是我在支撑着别人,不只是管理天枢,任何时候我都不能失去冷静,像天玑他们偶尔还能说出我没办法四个字,我却不行,任何时候任何困难,我都是站在最后的那个人,如果连我都没有办法去完成,那怎么办呢?
这种压力往往会让人崩溃,这些年白言梨就是这样,在崩溃中站起无数次,唯独无法说出放弃。
我有偷偷的想过,视线跟着苍伐移动,白言梨看着大妖坐到床上去,如果我不是天枢,我是其他的星主,也许我会忍不住在任务实施的过程中抱着你告诉你所有的一切,然后说出,夫君我们私奔吧。
你这是在跟我抱怨?苍伐扯过被子盖到身上,躺平了闭上眼,我对你说的这些不感兴趣,天玑告诉我,你们已经决定好了我走之后的事情?
嗯,白言梨不确定自己的伙伴说了什么,他和你怎么说的?
打下英招府后解开这该死的封印让我离开,同时,苍伐睁开眼看着头顶,你们会撇清我和外服东府间的关系。
嗯。
包括摆平帝畿中与你们合作的妖?
嗯。
苍伐不想操这个闲心,不过说到底和自己有关,拥有妖神血脉的后嗣,他凭什么帮你们?
白言梨每每说起这个就沉默,现在也一样。
苍伐侧头看他,你确定一切都在你们掌握中?
若非刚听了那通牢骚,白言梨说起自己作为皓月的二把手压力很大,苍伐也不会多说接下来的这些话,你若以为帝畿中的妖都跟我似的好糊弄,你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夫君不用担心的。
我担心你?苍伐冷笑道:我是怕你们这帮家畜折腾到最后成了其他妖手中的刀,说到底那与你合作的妖也顺带着算计了我,你应该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我不会伤害夫君你的家族,白言梨站起道:不会的。
会不会的都不要紧,白言梨真有这能耐完全可以去,只怕到时候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苍伐翻了个身将后脑勺对准对方,他摆明的不愿意再说话,白言梨也安静下来,大约过了两三分钟吧,苍伐再翻身坐起时笼子里已经没了对方的身影。
白言梨走了,甚至忘了问他要回本命符器。
苍伐在那之后安生了很多天,未再有什么奇奇怪怪的人下来,利用手中的皓月圣物,他试着破了几次阵,虽未成功但受到的反噬也小了。
想起天玑说的让白言梨教自己符咒的话,他一开始觉着挺异想天开的,可随着自己钻研符咒没有进展,加之前两次的沟通对话,苍伐倒觉的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白言梨或许不会拒绝自己或许吗,苍伐把玩着手中弯月有些走神,不是或许,白言梨根本不会拒绝。
也许假以时日就连问出帝畿动歪心思的妖都有可能,苍伐不知从何而来的自信,他觉着自己拿白言梨很有办法,嗯大概是因为相信了人的确是爱着自己的。
妈的!反应过来产生这样的念头后,苍伐将手中弯月扔了出去,他皱着眉,犹豫着拿出铃铛。
其他都先不说扔开边,侯服的情况却是一定要了解的,死水城中的皓月人马是否已经被歼灭了,甸服来的是哪方大妖,英招府和东府的战况又如何,想到这些,他捏着铃铛摇了摇,然而和前两次不同,铃铛响后许久石梯上都未有身影出现。
苍伐心中非常不安,猜测着上面应该是发生了什么巨变,否则以白言梨的积极人早该出现了。
就这么的,他又冲撞了次阵法牢笼可是和之前一样失败未能出去,皱眉坐在桌边,他犹豫着是否要变出真身再试一次,可,若变出真身那气息就藏不住了,别的不说,家里肯定要发现。
想象一下家中得知自己这些年的情况,娶了个人类妻侣不说,还是被骗的,在外服搅弄云风的东府是自己建的,还有那位人类妻侣还是反抗组织的头头冷汗流了满身,苍伐默默摇头放弃这个恐怖想法。
就算在这笼子里关到死也不能动这念头,若是一切暴露后再落到自家大哥手上,恐怕全身的鳞都会被揭掉吧,活生生的那种越想他脸色越是难看,司尾从石梯上下来看到后一时不敢出声。
直到回神的苍伐瞥向他,老蜘蛛连滚带爬跳上花瓣靠近花房,没等他开口问,主动道:很顺利,夫,不是,白言梨去前线了,估摸要不了几天英招府就得玩完。
苍伐眯起眼。
司尾还未发现不对劲。
苍伐审视着老蜘蛛,阴沉道:你现在对他倒是有迷之信心。
第150章 跟我回家
不是, 属下是因为司尾愣了下后马上开始解释,可话说一半,因为, 因为什么?因为早前就有些佩服, 这几天看人指挥整场战争后更是崇拜?这话说出来不要了妖命了,老蜘蛛五官挤在一起,满脸的紧张纠结,他结巴着突然灵光一闪转移话题道:属下听白言梨说只要打下英招府,马上放您自由。
苍伐没真的去计较,随口嗯。了声。
老蜘蛛凑近笼子,您看能是真的吗?
嗯。若说前几天还不怎么相信,可和天玑的那场谈话还有这两次跟白言梨的交流后, 苍伐其实相信了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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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侣契约/大妖——止坠(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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