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置换凶途——猫茶海狸(32)

    每年冬至、七月半、清明,这三个大日子,程泽生都会来看哥哥。一束花、一包烟,每回都是如此。今天有些例外,七月半还早,清明也已经过去,程泽生会再过来,只是想和哥哥聊聊天。
    哥,咱们兄弟俩的志愿就是当一个好警察,怎么你在那边反而成犯罪分子了?程泽生将烟拆开,先从头到尾捏一遍,再从鼻尖晃一下,最后点上放在墓碑前。
    这是他哥独特的抽烟方式,他天天和毒品打交道,遇到很多毒贩将毒品和烟草混在一起,去害无辜的人染上毒瘾。因此程圳清拿到手里的烟,会先用手仔细过一遍,然后再闻一闻味道,确定没问题才会抽,这个习惯到死也没变过。
    抓住你平行个体的那个警察很厉害,但是他在我们这个世界死亡了,离奇的是我在查他的案子,还和他住在一起。程泽生看着哥哥的黑白照片,我昨天碰到他了,感觉很奇妙。哥,你说,会不会有一天我可以在家里见到完整的他?
    南香山墓园人烟稀少,不是扫墓的日子,这一片区更是空无一人。程泽生见墓碑上的金漆掉了几块,便去管理处,想找个补漆的手艺人。
    山上那块是风水宝地啊,但是价格也比别处高处不少,何先生,您考虑清楚了吗?
    我想上去看看,带路吧。
    程泽生刚要踏进管理处便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脚又收回来,闪身躲到一旁。
    那个挺拔又高挑的背影甚是眼熟,前两天刚见过,急吼吼要将他哥哥火化下葬。看来是真的很急,已经过来买墓地了。
    他们从后门去山上看墓地,程泽生走进来,负责人迎上来:程警官,有什么能帮忙的?
    我哥碑上的字颜色掉了,麻烦找人补一下。程泽生看一眼后门,问,那人来买墓地的?
    嗯,是的,今天第二回来。
    哦,我在外面听见风水宝地,是山上最豪华的那片别墅吧?那可不便宜,单穴也要不少钱。
    负责任点头:那是,其实那种大地皮,买单穴不如买双穴了,刚刚那位先生想买的就是双穴。
    程泽生怔了怔:双穴?
    何危也没有可以合葬的人,买什么双穴?
    忽然,一个念头从脑海中一闪而逝,程泽生拉住负责人:他说是帮谁买的吗?
    爱人啊,不然怎么会买夫妻穴,肯定是百年之后葬在一起的。
    何陆从山上下来,对风水环境各方面都挺满意,告诉负责人明天带死亡证明过来,就要上面的那一栋。
    他拿着钥匙去停车场,不料身前拦了一个人,仔细一瞧居然是程泽生。
    何陆冷笑:程警官,你怎么在这里?是通知我可以把尸体领回去火化了?
    程泽生没理他的阴阳怪气,抱着臂打量着他,眼神复杂又难言。越看越不可思议,何陆藏得这么好,居然一点都没看出来。
    原来我以为你有多讨厌何危,现在才知道,原来你程泽生感到难以启齿,原来你喜欢你哥哥。
    何陆一怔,像是被踩了尾巴似的,冲过去揪住他的衣领:你瞎说什么?!我会喜欢何危?疯了吧你!
    程泽生一把将他推开:死都要葬在一起,还有什么好解释的?
    你你偷听我们谈话?!何陆脸色发白,一向嘴上不饶人,此刻思绪全乱,被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其实你是因爱生恨吧?喜欢上自己哥哥是不道德的,只能故作讨厌来压抑这种情绪。
    何陆沉默许久,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终于放弃挣扎,身子一轻,靠着后面那辆小轿车。
    他如果答应我的话,我根本不会讨厌他。何陆捂住半张脸,笑容苦涩,他明明喜欢男人,谁都行,为什么就是我不可以?
    第39章 兄弟之间
    审讯室里, 何陆坐在单人桌后面,对面是乐正楷和柯冬蕊。
    半个小时之前程泽生把何陆带回来,临时要安排人审他。组里众人感到奇怪, 何陆不是早调查过了吗?没有作案动机也没有作案时间,他和何危虽然是兄弟, 但几乎形同陌路, 问破了天也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其实那天晚上我回来的。我知道他去复查,想问问他哮喘有没有好转,但又怕他不说实话。这几年我们两兄弟的关系愈发恶劣,他有时候为了躲我, 会不接电话,甚至有几次我去找他, 他连家都不敢回,住到连景渊那里。
    何陆唇角勾起,带着一抹轻蔑之意:连景渊能是什么好货色?大学里就在宣扬同性恋情, 毕业之后还开了一间Gay吧, 认识的都是些不三不四的人。如果不是他的话, 何危一定会乖乖在我身边, 不会离开半步。
    程泽生皱起眉,这个男人的控制欲太过旺盛,在他的观念中,何危像是一个木偶, 线在他手中, 该有什么行为和想法都应该由他来操控。他可能从来没有把何危当成哥哥来看待,理所当然把他当成自己的附属品, 想把这种强烈的占有欲浸透何危生活的每一角。
    也许何危的内向性格和沉默寡言并不是先天形成,而是何陆多年来将他捆在身边, 切断他的外交途径,将他慢慢逼迫成这种畏缩在人群中不敢抬头的男人。他只能依赖何陆,只能在弟弟身边,被保护和爱的名义拿捏在手里,无法逃开。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对何危的感情的?从他被连景渊带坏之后?
    对,就是那个时候。他在连景渊的鼓吹下,鼓起勇气和家里出柜了。爸妈惊得说不出话,我也没想到他竟然敢做出这种举动。我愤怒、生气、不甘,起初将这一切归咎于他的性向不正常,让我这个做弟弟的丢人,后来才发现何陆的双手开合着,声音变得低沉婉转,不经意间带上一股温柔,我想要他。
    他可以喜欢男人,但是那个男人必须是我。带着这样的想法,我在某天晚上跟他挑明,结果他吓坏了,像一只受惊的兔子。何陆抬起头,对着头顶冰冷的灯光幽幽叹气,他求我别这么疯狂,任何人他都可以考虑,唯独我不行。
    程泽生和柯冬蕊面面相觑,他们见惯了何陆张扬跋扈的模样,猛然接触到如此落魄无奈的一面,还真有些不适应。程泽生继续问:那后来呢?你就和他反目成仇,不怎么联系了?
    何陆坦然大方点头,的确如此,他对外都是表现出对有一个同性恋哥哥而感到多么厌恶,但只有何危清楚,他真正的愤怒是源于求而不得。何陆为了压抑内心那头禁忌又狂躁的野兽,尽量不去靠近哥哥,但他又想知道何危的消息,不管是去酒吧大闹还是针锋相对的羞辱,都只是想找个方式刷一下存在感而已。
    双胞胎兄弟之间的禁忌感情理顺之后,就要理一下他的不在场证明了。
    之前你说过,13号晚至14号夜里在升州市。但根据你同事的笔录,你一直和他们在一起,他们给你做的伪证?
    算不上伪证,他们也不清楚我是不是一直在房里。13号临晚,我称病回去休息了,溜出来之后开的车也不是自己的,没有同事发现我已经离开安水市。
    安水市在临省,走高速的话回升州市三个小时不到,如果从五点开车回来,那抵达升州市刚好是□□点钟,而何危正是在9点出的门。
    他是去见你的?
    何陆点头:我打电话约他出来,告诉他如果不来见我,我就把他是同性恋的事告诉他们公司领导。
    程泽生简直无语,这人有病吧?喜欢一个人就要这样折磨欺负他吗?
    难怪他们一直查不到何危那么晚出去找的谁,敢情是去找这个隐藏起来的弟弟。他了天桥之后估计就上了何陆的车,然后被载往不知名的方向,身影也在这个城市里中断。
    你把何危带到哪里去了?程泽生问。
    我想把他带去我买的房子,在市郊的别墅区。车开到常蟠路快没油了,我去附近的一家加油站加油。他一直乖乖坐在后座,规规矩矩像个小学生,对我的问题也认真回答,不敢隐瞒,谁知道何陆眼眸一暗,咬牙道,他趁着车门没锁,开门下车跑走了。
    我立刻追过去,那天的雾很大,仅仅只是几秒,他的身影消失在雾里,再也看不见了。何陆捏紧了拳,他有哮喘,运动神经也差,根本跑不了多远,但他就是不见了,真的不见了
    他一把揪住额前的短发,表情痛苦:我找了很久都找不到他,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最后只能懊恼开车回去。天亮之后,我就接到电话,何危死了。
    他失踪的时候是几点你记得吗?
    大概11点不到吧,我只顾着找他,根本没时间看表。
    程泽生记下时间,监控记录里,何危是12点回去,看上去似乎时间线相符,但明显人已经调了包。
    柯冬蕊停止记笔录,在程泽生耳边低语:程副队,我觉得他可能精神状态有问题。如果真像他所说的对何危如此深爱,认尸的时候怎么会毫无反应?
    程泽生点头,问道:何陆,我看你对你哥哥也没那么喜欢吧?看见尸体都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何陆冷冷盯着程泽生:因为那不是何危。
    程泽生和他四目相对,眉头拧起。何陆继续说:我太熟悉他,在停尸间看见的第一眼感觉就不对。虽然身材和脸一模一样,但不是何危。
    难怪认尸时他的态度会那么冷漠,敢情是压根不信自己亲哥死了,所以才懒得浪费时间。
    柯冬蕊将笔录一字一句敲在电脑里,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赤/裸裸的神经病。
    程泽生手中的笔转了一下,顺着他的话往下问:你既然说那个不是你哥哥,我们发现的死者又是谁?
    何陆摇头,他也不清楚,但不是自己哥哥,这一点很明确。当时看见尸体,他的内心没有悲痛,甚至冒出一丝庆幸,脑中想的是:这里已经有一个死者,那没人会去管真正的何危去往何处。这样的话,他如果找到何危,而何危已经明面上成为一个死人,再也没有办法回归过去的生活,那他只能呆在自己身边被豢养着,没有逃开的机会。
    柯冬蕊摸了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低声嘟囔,疯子。
    哈哈哈,我是疯子?哈哈哈哈!何陆耳尖听见了,放肆大笑,整间审讯室里回荡着他的开怀笑声。柯冬蕊敲敲桌面发出警告:注意纪律,现在还在审讯期间!
    何陆的笑声渐小,笑容也渐渐收起。他低着头,像是告诉程泽生,也像是在和自己对话。
    你们不会懂的,长久得不到的东西变得可以攥在手里,是一种多么弥足的珍贵。
    今天换成何危在家里等程泽生,拿着《法医毒物学》躺在沙发上看书,一不小心打个盹,醒来抬头一瞧,十一点。
    看来程泽生今晚是不回来了。
    何危站起来伸个懒腰,洗澡睡觉。最近两人似乎都很繁忙,他想找程泽生聊聊他哥哥都没机会。
    昨夜在审讯室里,何危问程圳清之前是不是缉毒警,他的表情怪异,还未回答崇臻便推门进来了。崇臻发现录像和录音一起关闭,把何危拽出去,悄悄问他搞什么名堂。
    何危只说,先套套话,至于套什么话,没告诉崇臻,怕吓到他。
    程圳清被带回去,擦肩而过时,回头注视何危的目光意味深长。何危当然清楚他不简单,身上藏着大秘密,从看见他抽烟的方式,便开始往借尸还魂的灵异方面猜测。
    那是程泽生无意间透露,他哥哥独有的习惯,几乎形成一种自然而然的动作,拿到烟的那一刻手已经不由自主的验起来。
    因此何危想回来和程泽生了解更多程圳清的事,下次提审也好打开突破口。以及那个信封,何危还没有拆开,打算听听程泽生的意见,让他判断一下里面可能是什么。
    既然碰不到面,那就留纸条吧。何危洗澡出来之后,写了长长一张纸条贴在桌上,等着程泽生做出仔细的解答。
    程泽生并不是不想回家,而是不能回家。因为何陆的供词,他连夜和乐正楷开车去找加油站。两人按着何陆交代的路线,拐进常蟠路,果真看见24小时营业的加油站。
    监控视频被调取出来,那辆黑色本田在加油期间,后车门忽然打开,蹿出一道人影,往加油站后面的小路跑去。紧接着又一道人影从驾驶位出来,追过去,两人的身影双双消失在监控画面中,加油站工作人员拿着油枪愣在原地,显然也被这追人弃车的行为惊到了。
    大约半个小时后,何陆回来了,付钱之后将车开走。
    他说何危失踪的时候,提到一个前提条件,还记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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