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人看来，林彩的质问相当好笑。
    方牧恩有什么苦的？她生来就是方家大小姐，被陆家实际掌权者陆琛晟捧在手心里，即使是方、陆两家交恶，也从来不会针对她。
    这样的命，别说平民老百姓，就是一般的名媛千金也是比不过的。
    可是这么多年，方牧恩吃了多少苦。在和陆琛晟分开的时候，方牧恩心里有多痛，唯有林彩是感同身受的。
    正因为这样，她才替好姐妹抱不平。
    那么多人都只关心什么励城的形势、经济的动荡，又有几个人是真正替方牧恩心疼的呢？
    她最亲的哥哥和最爱的丈夫，就是她现在痛苦的源头！
    林彩曾经试想过，如果陆琛钰是她的杀父仇人，陆家还对她的家人们做了很多不可原谅的事情，那她估计杀了陆琛钰的心都有了。
    大不了，她给他殉葬，到下辈子做个清清白白的夫妻。
    这种想法，看似刚烈，但冷静下来林彩知道这是最懦弱的表现。如果方牧恩真的杀死了陆琛晟，陆家其他还活着的人绝对不会放过方家。别说是方牧晔会面临多大的反击，就是已经疯了的沈斯芸都不可能被幸免。
    就算陆家一时不能拿方家怎么样，痛失亲人的方牧晔又怎么可能善罢甘休。到时候，方牧恩和陆琛晟虽然死了，但方、陆两家的仇恨会更上一层楼。
    这与方牧恩的初衷是截然相反的，所以她才会选择默默忍耐，希望能够凭借自己的力量让陆琛晟和方牧晔和解。
    “牧牧，你总是独自承受这些委屈。陆总和方大哥都那么疼你，你如果把自己心里的痛苦都说出来，他们怎么可能完全不顾及你！”
    方牧恩从来都不是一个完全依赖男人的菟丝花，所以当初才能在商场上打下一片天地。可也正是这种倔强的性格，让她完全没有想过用自己来“逼迫”别人做些什么。
    林彩的提醒对方牧恩来说如同醍醐灌顶，不管黑猫白猫能够抓到老鼠就是好猫。现在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她是不管使用任何手段都要达成目的的。
    因为林彩的提醒，让方牧恩心潮澎湃。她匆匆告别林彩就往咖啡厅外面跑去，两个已经等了许久的男人几乎是同时站直身体大跨步地向方牧恩走来。
    “牧牧！”方牧晔和陆琛晟异口同声，并且都像方牧恩伸出了手。
    经过短暂的踟蹰，方牧恩还是选择了方牧晔温暖的大手。
    “哥，我们回家吧，我想和你聊一聊。”方牧恩努力让自己不去看陆琛晟受伤的神情，娇声对方牧晔说。
    方牧晔感觉已经很久没有听到方牧恩这样说话了，竟然有些晃神，停顿了几秒钟后才笑着说：“好，牧牧说什么哥都愿意听。”
    大手拉住了小手，十指相扣，方牧恩没有感觉到什么，陆琛晟却有一种深深的危机感。
    看着一高挺、一窈窕的两个背影，陆琛晟皱起了眉头，他觉得自己的猜测太过荒谬。方牧晔可是疼宠了方牧恩二十多年的，应该不会……
    方牧晔不知道陆琛晟看到了什么、想到了什么，他对今天方牧恩选择他十分满意。
    亲自开车把方牧恩带回家，方牧晔差点忍不住哼个小曲。
    回到家中，为了表示严肃，方牧恩将谈话地点选择在方牧晔的书房里。
    坐在方牧晔的书桌前，方牧恩郑重其事地说：“哥，我们兄妹好久没有坐下来好好聊聊天了。还记得没出事儿之前，哪怕我后来结婚了，每个星期总有半天是我们独处的时光。我们两个谈天说地，无话不聊。”
    方牧恩的声音柔柔的，把方牧晔带回了好似前世的几年前。
    那会儿方牧恩还是个在家庭和情感上无忧无虑的大女孩，而方牧晔依然是风光月霁的方家继承人、最疼方牧恩的哥哥。
    虽然那会儿顾继臣已经住了进来，但每个周三下午都是他永远无法插足的兄妹时刻。两个人一起坐在屋檐下、小亭里，听风品雨。
    每到这一天，方牧晔脸上的笑容都会比平常多许多。方牧恩也经常在这一天提出很多平时方牧晔不一定会答应的要求，往往都能得到满足。
    因为生活的烦恼，自从两个人先后归来，虽然每天朝夕相对，但真的很久没有好好坐下来像过去那样交心了。
    方牧晔显然也是想到了从前的快乐，原本还有点严阵以待的架势，这会儿却是柔和了许多。
    两个人从酒柜里随即拿出一瓶方牧晔珍藏的红酒，一人一只高脚杯爬上了房顶。
    郊区的星光是那样明亮，一闪一闪的星星好像能直接跃入人的眼底。
    方牧恩很久没有这样轻松过了，她暂时忘却了烦恼与痛苦，笑看着方牧晔，声音中带着轻松与欢快：“哥，有你在我身边，真好。”
    “干杯。”方牧晔和方牧恩轻轻碰杯，一口将价值不菲的红酒干了。
    看着方牧恩，方牧晔长长吐出一口带着酒香的气息，这种熏熏的感觉让方牧恩也忍不住出了一口气。
    “牧牧，你是想和我说陆琛晟的事情吧？”今天提起陆琛晟，方牧晔难得的心平气和。
    方牧恩也不作假，干脆地点点头说：“哥，你应该也知道最近有多少人找过我吧？不说别人，就是穆老，如果事情没有到严峻的地步，他老人家也不会出山。”
    穆老可以说是励城的定海神针，也是方家人脉中最为有力的靠山。所以方牧恩刻意提起穆老，就是希望方牧晔能够看在他的面子上有所收敛。
    “我只是报杀父之仇，就算说到天边也是我们有礼。”对于自己的目标，方牧晔依然很执着。
    “哥你应该比我清楚，爸是陆独胜派人买通了咱们的医生才被害死的。可是这和阿晟有什么关系呢？现在你和他分别是两家的领路人，你们的意见很大程度上决定了两家的关系如何。”
    方牧恩的苦口婆心，完全没有打动方牧晔，他坚定地说：“就算爸的死不是陆琛晟直接动手，难道他作为陆家的实际掌权人就一点都不知情？再说，牧牧，你这样费尽心机想要替陆琛晟脱罪有什么用呢？难道他会眼睁睁看着陆独胜死掉？”
    都说英雄惜英雄，如果和陆琛晟没有那么深的仇怨，方牧晔还是很欣赏陆琛晟的才华的。
    只可惜，这个如果不成立。
    “牧牧，你不要白费力气了。哥是方家的掌门人，如果这个时候我服软，就对不起已经含笑九泉的方家列祖列宗。”方牧晔强迫自己狠下心来拒绝妹妹的请求，语气冷酷地说。
    方牧恩这次没有像以往那样轻易放弃，而是给自己斟了一杯酒，对着星空说：“哥，你应该知道我经历了什么吧？”
    这是方牧恩第一次谈起自己的死亡和重生，让方牧晔不由竖起耳朵。
    “其实这具身体，真的是暮卿悦的。我从她身上醒过来的时候，确实被吓了一跳。”最初的窘迫与后面的步步为营，在方牧恩看来恍如隔世，她将那段时间的日子娓娓道来，说得方牧晔心疼不已。
    这些资料虽然早就在方牧晔还是威廉的时候调查过，但当时他根本只是扫了几眼就过去了，那会儿他还不知道陆琛晟的妻子就是自己嫡亲的妹妹。
    到后来，方牧恩通过兰锦瑟传达了她就是方牧恩的消息，方牧晔那会儿是亢奋的，可是方牧恩的心虽然有一半在他身上，却又更大的一半在陆琛晟的身上。
    这让失去了太多太多，就更加珍惜自己拥有的东西的方牧晔不由加快了自己的计划。
    计划很成功，牧牧下定决心要和仇人之子离婚，现在也回到了方家的老宅。
    按照道理来说，方牧晔应该觉得圆满了，可他并没有。
    就像现在，牧牧还在打着和陆琛晟和好的算盘。
    这怎么可以！
    方牧晔一边好言好语安抚下来，方牧晔眼底的凶光才消散。
    原本就因为喝点酒有些失态的方牧晔偷偷靠近方牧恩，在她因为思索而皱起的眉头上烙下一个吻。
    这种突然袭击是方牧恩不喜欢面对的，所以方牧晔又一次想要靠近她的时候被她一手挥开。
    “哥，我在很认真的和你说话，别玩儿了。”
    方牧晔看着方牧恩慢条斯理地整理自己的服装，觉得心里怪怪的，刚刚他可是差点就……
    因为太过震惊，方牧晔连方牧恩说了什么都没有听清楚就随意地点点头。
    等他回过神来，方牧恩房间的等已经灭了。
    因为心中装着天雷，所以方牧晔破天荒地晚上也没有休息好，第二天一大早起来却发现已经不见了方牧恩的踪迹。
    昨夜整夜都在想的人今天竟然不见了，这让好像永远冷心冷情的方牧晔感觉心中有一把火焰在燃烧。
    “老板，方小姐今天早上不到五点就走了，好像是突然接到一个电话，而且脸色不太好看。”王一一对方牧晔的情绪把握十分精准，看到他脸色很臭，赶忙解释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