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友士的医学院里有好些女学生,这些人便渐渐偏科,专事研究产科、妇科与儿科。
原本桃源村土著和余江来的移民,旧有风俗都是产妇在家生产,产后一个月不能见风。但是桃源寨向来以移风易俗著称,没有什么风俗是不能改的。
一旦妇幼保健院成功接生了一个、两个、三个新生儿之后,名声就开始传扬开来。不知寨子里的人怎么传的,竟说是在那里生产是万无一失。
就像田友明的妻子鞠三娘,她入院时说是稍许有些不妥,生完之后又在保健院里养了七八天,田家人才把鞠三娘接出来的。
田友明这时便答道:谢贾三爷关心,拙荆已经出院了。他想起妻子生产的情形,忍不住又向贾放拜了下去,道:多谢贾三爷,为全寨的百姓考虑,为寨中的家家户户考虑,这是大功德。
贾放忍不住双手乱摇:别,别客气,要谢尽管去谢张先生,去谢助产士们,别谢我,我都没出什么力。
他虽然如此说,田友明却认定了这妇幼保健院这种名字只有贾放才能想得出来,非要感谢一下贾放,改天请他到自家喝酒。
好容易田家父子告辞,贾放终于有功夫低下头,好好看看水宪在信上跟他说了什么。
说来也怪,他和水宪已经有一阵子相互没见面了,但是总让他有种错觉,两人依旧像是水宪养伤那时一样,无时不刻不粘在一起。可能正是这互致问候的信件让他产生这种错觉的他和水宪现在成了彼此的最佳笔友,没有之一。
信上他俩一般都是汇报自己这边的进展和身边发生的各个事件。
贾放把赵成的事情写给水宪知道,语气里颇带有几分遗憾可能因为赵成比他年长,他便以为赵成是个成熟的大人,有明辨是非的能力。因此贾放从未关心过这个年轻人的思想动向,导致赵成误入歧途,他也有一定责任。
水宪的反应却冷烈些,他写说大家世仆,一代会比一代更贪,原因是上行下效,下一代看到上一代贪些小利,只道贪小利是正当的,下一代又会比上代贪一些。
除非革除世仆家生子这样的陋习,将之改成普通的雇工制度,否则大家族里的世仆积弊就永远改不掉。
贾放深以为然,考虑在武元县这样的地方着手改革武元县竟然没有宁荣二府这样仆从数百人的大族,一时竟让他无从改起。
水宪又回他关于那些猛火油:找到猛火油不难,将猛火油收集起来也不难。他就知道好些地方出产猛火油的。因此还不能断定,指使赵成之人就和那些持火器的杀手是一伙。但是他认为可能性很高。
但如今,梧竹幽居所有的,已不再是猛火油,而是已经分馏成为汽油、柴油、石蜡、沥青等多种有用之物。对方只晓得将猛火油易然,灌入水中会浮在水面,这与千年之前先人无异。千年以降,全无半点进展,此等凶徒,不足为惧矣
贾放心想:有道理。
水宪但凡有任何问题,他也会尽力解答。
到了信末尾,水宪往往就掉个书袋,写上一句不愿论簪笏,悠悠沧海情①晓来梦见君,应是君相忆②之类。
贾放:我可能只会写土味情话。这不公平!
为啥杜甫能连写十五首赠李白,元稹和白居易恨不得做个梦梦到对方都要写到诗里,而他却啥也写不出来?
贾放郁闷不已,将这些感想都顺手写在信上,管他三七二十一,一股脑儿寄给水宪。
谁知水宪回信的时候,给他颁了个古往今来第一笔友大赛入选的大奖,并表示贾放远远盖过了元稹白居易一干人等。贾放入选的理由是有问必答,因为贾放即便答不上来,他也总有办法找到答案。谁说笔友就非得辞令翩翩情意绵绵?有问必答答得简明扼要切中要害,也是长处呀。
贾放松了一口气:还好没被太过嫌弃。
总之,即便两人不在一处,但这书信往来之频,却能令这两人身居两地,情发一心。
*
京中,荣国府里,贾赦已经渐渐都熟络了府内各项事务。内院中馈那里,贾代善原是说过让张氏接手中馈,但因为张氏身子不便,这事儿就耽搁下来了,多数内院的庶务都还在史夫人手里不曾移交。
这日贾赦刚刚收到了南边的来信,贾政期期艾艾地写信来问家里的状况。毕竟当初贾代善说得很清楚,林如海贾敏婚后,让贾政带着媳妇在岳家住上大半年再说。
但是现在南边接到消息,贾代善伤势渐愈,虽然身体状况大不如前,但终究是无大碍了。贾放与北静王一同遇袭的消息也传开,三皇子在京里轰轰烈烈地抓人贾政与贾敏在金陵与姑苏早已是望眼欲穿,恨不得身插双翼,马上飞回京里去。
贾赦这时却很得意,心想你们都在最危难的时候纷纷离开,将京里都交与我一个人苦苦支持,平白受了多少煎熬,如今却是我一人当家做主,坐收渔利。
其实只是他以前不屑使这心机,若他早动些小心思,这世子之位怕是早就落在他头上了。
贾赦如此得意了一刻,却又反过来想:其实他家几个弟妹,有几个是愿意与他争的?老二迂腐板正,不知世务;老三另有际遇,与他人都不同;妹妹是个女孩儿唯一看他不顺眼的,竟是世上理应最亲的老娘。想到这里,贾赦又难免沮丧,觉得自己刚才得意的实在没来由,又实在是很蠢。
如此枯坐半晌之后,贾赦轻轻吁了口气,命人去后院里请了老夏妈过来问话。
大奶奶可好?
回姑爷的话,小姐一切都好。老夏妈信誓旦旦,姑爷放心,您也无须太过紧张,小姐这又不是头胎。
因为算来张氏快要生了,这样的对话每天都至少发生两次。
接管了荣府诸般事务的代价就是,贾赦没办法总陪媳妇腻在后院里,外书房脱不开身,就只能着人来询问媳妇的情形。
这就好
贾赦继续埋首事务,再抬头时,已经是夕阳在山,红霞漫天。
忽听院外脚步声急促,接着有人惊呼:太太,您怎么来了?一时唬得贾赦外书房的门客小厮纷纷避之不及。贾赦抬头,见正是史夫人带着几个丫头赶了过来。
贾赦吃惊,赶紧迎了上去。却见史夫人涨红了脸,一副怒气填膺的模样,一见到大儿子,两人刚打一个照面,史夫人一只玲珑的小拳拳就捶在儿子的胸口之上。
我让你躲!史夫人一边小拳拳打儿子胸口,一边气得跳脚,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一概不闻不问,只管躲在前院里,你是在躲什么?究竟是在玩牌戏,还是在跟哪个丫鬟厮混?
贾赦一股无明怒火登时冲上心头:叶子牌他早已金盆洗手不再玩了,至于跟丫鬟厮混当他是贾政呢?
贾赦与史夫人两个,一个心中只惦记着旧怨,一个只记得昔日的刻板印象,两人一时针尖对麦芒,相互掐了起来。
第205章
太太这是在哪里受了气, 回来拿儿子作伐?贾赦有了世子之位,再加上新近接管府里的事务与财权,哪里还像以前那样, 是个唯唯诺诺受气包一样的角色?
见到史夫人又是一拳捶过来,贾赦手一伸, 就攥住了母亲的手腕。他是个壮年男子, 稍稍使一点劲儿史夫人就动弹不得, 偏生外人都被挡住了视线, 看不见贾赦手上的动作。
世人说孝与不孝, 还不都只是看表面功夫贾赦面对着自己又敬又恨的生母, 心里忍不住想:从今往后, 就让儿子好好做个表面孝子吧!
史夫人被儿子拖住,动弹不得,顿时在原地跳脚, 两行眼泪滚落面颊, 道:就是为你媳妇觉得不值出了那么大的事, 你竟然不理不会,一声都不问。三番四次打发人来叫你,竟一个没能请动的
贾赦听见母亲提起张氏,心中登时闪过不祥的预感,攥住史夫人的手腕,凑近了问:我媳妇娘, 她究竟怎么了我在这里待了一整天,没人过来, 没人告诉我怎么样了啊?
史夫人伸手指指自己的手腕,表示疼到说不出话来。
贾赦一吓,赶紧松开。
史夫人算是看出来贾赦确实是不知情, 登时揉着手腕子,将垂花门内发生的事一一都说出来。
张氏出事儿了,她午睡醒时没人在房里,自己起身的时候从榻上摔了下来,登时腹痛如绞,知道不好,要发动了。她便让老夏妈去通知贾赦,再去请稳婆和太医。
谁知老夏妈去了几趟,贾赦那边一点儿反应都没有,该来的大夫和稳婆也没有来。之后连老夏妈都没了影子,张氏却已经晕了过去,整个院里都是些丫鬟媳妇子,没了主心骨,齐刷刷成了软脚蟹。
直到史夫人突然想起来要和张氏去聊天,才发现贾赦后院的紧急状况。她坐镇之后竟发现自己发话也不管用,一没叫来贾赦,二没请来张氏原本就定下的稳婆和大夫。无奈,史夫人只得用荣国公的片子去请相熟的太医,而后自己来找贾赦。
老夏妈
贾赦登时大恨,知道是被人背地里算计了,一叠声命人赶紧去找人请人,自己则赶紧跟着史夫人回后院去。
他一路上疾走,一路上那心里就像有把小刀子在剜似的。他想:做人为什么要良善,他与人为善了那么多年,又得过什么好处,苦头难道吃得还不够多?竟然在老夏妈身上再栽一次跟头。
只是这次不是他吃苦头,受害的是他妻儿。贾赦只觉比他自己身受其害更加痛苦百倍千倍。
他赶到后院,听说是张氏已醒,心头稍安,转眼却听说张氏的情况相当危险。贾赦整个人顿时像掉在冰窟里一样。
史夫人命人去请的太医赶来,都说很难。他们甚至连那经典的保大保小问题都未曾提出,连个让贾赦表达保大人意愿的机会都没给。
不能治?不能治就拆了你们的太医院!贾赦现在是小公爷了,有底气和太医们叫板了,他铁青着脸威吓这群应声虫似的太医,太医们立即全都闭了嘴,不说能治,也不说不能治。
贾赦立即知道自己那态度不行,当下赶紧放软了态度一个个地祈求,就差下跪了。
平日里各位一向都能说会道的,现在求求各位开口说句话呀!
无一人说能治,张氏在产房里就只能这么苦熬着。
小公爷,小人治得了命,但治不了命,请小公爷另请高明吧!
小公爷,学生虽行医多年,但这妇产一科,着实不是所长。
花白胡子的老太医们一个接着一个向贾赦告辞,忙不迭地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贾赦在院门口守了半晌,心一截一截地凉下去。一偏头忽然见他那两岁多的大儿子贾琏正立在身边,抱着个平日喜爱玩的小球。
贾琏也不玩球,小小的人儿似乎心中有所感觉,只管立在贾赦身边,望着张氏的屋子,口中咿咿呀呀地叫娘。贾赦泪珠便像断了线似的,一伸手将儿子抱在怀中,将头埋在贾琏身上,心里别提多悔了。
这时忽然来了个俏丽的大丫鬟,看她的服饰只是二等,但是这姑娘气质颇为独特,往人前一站,似乎再毛躁再焦虑的人,都能在她面前安静下来。
贾赦就是这样,一见到这姑娘的时候黑着脸咬着牙红着眼,一副几乎要揍人的模样:啥事那么紧要非得现在来问
片刻后他抱着儿子一呆,连忙转手把贾琏放了下来,问:你是老三身边的
双文行礼道:婢子是三爷身边的双文。三爷之前留了一份信,说是大爷需要,可以去寻他。说着将信递到了贾赦的手上。
贾赦在几乎灰心绝望的时候突然看到了这封信,就好像豁暗暗的天被一道闪生生劈开了一线,竟让他看到了一丝光亮。
他想迈步,瞬间却觉得腿软了不听使唤,直接蹲下,捂着脸,无声无息地哭了片刻,然后拼命抹了泪,向双文深深一揖,道:请姑娘带路。
他随着双文沿着荣府内的通道往大观园赶过去,拐了几个弯就来到了稻香村门外。门上挂着一只铜铃。
贾赦看看那只铜铃,迟疑着转头回去问双文:是这一枚吗?
双文微笑着点点头。贾赦望着铜铃呆了片刻,才抬手按照信上所说的,伸手摇铃,铃声五长一短。
铃声响过之后,稻香村里全然没有半点反应。贾赦半是惶恐,半是疑惑地向双文看去,只见双文爽朗地笑道:没有那么快!
她向贾赦福了福,道:大爷应当知道三爷说到就会做到。既是如此,请大爷在此稍候,婢子去大厨房看看,能不能帮着烧个水什么的。
贾赦深吸一口气,道:你就说我让你去的
他深知自己在荣国府还不能令出必行,比如这时,张氏一出事,整个府里从上到下都是乱乱的。
但眼前这个沉静温和的姑娘站在眼前,贾赦不觉旁的,直觉对方有力量把一整个乱糟糟的大厨房管起来。
双文应了一声,转身要走,却听贾赦在她身后问道:你真的相信老三愿意帮他大哥吗?即便他大哥没帮到他
在赵成的事情上,贾赦真没有做到他该做的,一旦查到了老夏妈那里他就护短地自己掐断了线,才会惹来这样的祸事,他徇了私,不仅没帮了弟弟,更加害了自己。
双文显然不知道贾赦说的是什么,这时她温和地笑了笑,说:我们三爷时常说一句话,他说,自助者天助,助人者人恒助之。大爷在我们三爷最要紧的关头曾经不问缘由,无私地帮过他,婢子相信,现在这样的情形三爷绝对不会坐视不管的。
自助者天助,助人者人恒助之?贾赦复述着双文说的话。
双文点点头,道:婢子以为,最紧要的是,您自己不能先输了斗志,失了希望。
她冲贾赦深深一福,道:大奶奶吉人自有天相,大爷请耐心等候。
说毕双文便走了,留贾赦一人留在稻香村门外。
贾赦也不晓得他等了多久,急到脑门上都沁出汗来。他将手扣在那铜铃的拉环上,心想若是再数三下贾放不出现,他就再敲一遍铃。
谁知就在这时,稻香村门内终于有了响动。贾赦听见院内正屋的门板打开,贾放的声音响起:各位,请随我往这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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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同人]基建高手在红楼——安静的九乔(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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