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放连忙问:是不是火器?就是一根长长的铜管或是铁管,会向外喷火的那种?
贾代善点点头,道:是不过,伤了太子殿下和我的,不是同一枚武器。
贾放听贾代善将事发时候的情形简要复述了一遍,顿时问:您是说是同一个凶手先伤了太子殿下,然后换了一件火器,近距离伤到了您?
贾代善微微点头。
贾放心里飞快地转开了这意味着,凶手手中的火器,没有办法连续发射,他没有办法中途停下来给火器上膛,只能选择事先准备两件武器,先伤太子,再伤贾代善。
另外从射击距离来看,射程似乎也比较短,作为武器多少还存在些缺陷。
谢天谢地贾放闭上眼,紧绷的神经稍松了一会儿,心里感谢了一回上苍。他心想如果是这样,那对方掌握的火器还很初级,自己这边如果奋力追赶兴许还能赶得上。
但问题是他要靠什么追赶?贾代善让他回南边去,难道是要他靠桃源寨,发展工业,制造武器吗?
贾代善见到自己稍许解释了一下现场的情形,贾放便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满意地微微点头,再次苦口婆心地劝了一句:回南方去,在那里你一定能找到线索,而且能安全一点
贾放却心道:这可还真不是他顾念着一己之安危的时候。
但口头上贾放答应贾代善:放心吧父亲,为太子二哥出殡之后,我立即回南方。
贾代善听见他与太子的手足之情给抬了出来,心知不能再多劝了,只能嘱咐他在京里的时候万事小心。
少时贾放辞了贾代善,从他房里出来。宁国公贾代化也正紧张地候在门外,问他:如何?
贾放只说他会等到太子大殡之后立即回南方去。贾代化听见,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之色,但是却出人意料地没说什么,只是点点头,道:知道了,两府按这个来安排。
*
当晚,贾放做了一个噩梦,他梦见自己在黑暗中反复寻找,却不知道要找什么。
突然,他面前一枚黑乎乎的铜管一抬,铜管中喷出炫丽的火花。贾放低头看自己,只见自己的身体上出现了很多闪着光的创口,紧接着光线转黯淡,他的身体就这么慢慢消失在虚空之中。
他再抬头的时候,铜管却无声无息地消失了。见过一次面的道长贾敬唱着歌过来,伸手朝自己额头上贴了一枚符纸,手一挥,那符纸迅速燃烧着。
随即水宪出现在黑暗幽深里,抱着双臂冷冷地看着他,眼中没有同情。
贾放满头大汗地醒过来,醒来才知道是一梦。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在有人向自己射击的时候没有被吓醒,但是看到如此冷漠的水宪,却就此一惊而醒。
人脆弱起来很容易。自那之后贾放再也没有睡着,相反他从榻上坐了起来,使劲搓揉自己的鼻梁,想让自己心里好过一点。
荣国府出了这样大的事。他从南方赶回来之后,也有请双文帮忙,递信去百工坊。双文回来却说百工坊以前常见的那些面孔都不见了,似乎是换了一批人。
而他回京这几日,水宪那里没有半点音讯,甚至连公府之间的礼尚往来都没有。自从他上次说错一句话之后,两人显然是生分了,但他确实没想到竟生分成这样。
贾放将自己的鼻梁搓热了,才抬起头望着黑暗,苦笑一声:可能这样,也挺好的吧。
*
为太子出殡那日,京里各王公贵族、文武官员,自从丑时便出门向宫中聚去。宫门跟前挤满了马匹轿子车驾,络绎往来不绝。
贾放与得了荣国府世子之位的兄长贾赦同车前往,宁国公贾代化的车驾在他们前面。一行人愣是等了小半个时辰,才到了该下车的地点。
贾放随着贾赦离开自家车驾,随着百官步行前往东宫,忽听贾赦在自己身边打招呼:北静王爷,好久没见了。
第187章
贾放循声望去, 果然见水宪站在远处,面色平静,似乎特为在等着他们兄弟二人。
此刻水宪穿着江牙海水纹的白色蟒袍, 站在灯火阑珊之处,却依旧可见他面如美玉, 目似星辰, 气质疏淡, 好一个出尘人物。
贾放今日的装束与配饰却比常人更加素净一些。除了纯白色的衣袍、鞋子之外, 他头上束发的发簪发冠, 以及周身上下所佩的其他配饰都是银质的, 非银的只有两样, 一件是那枚丑鱼玉佩,还有就是当初水宪送他的那枚天一生印。但即便是这两样,也都换了素白的络子。
原因就在与, 他与逝者实际上是血脉相连的亲兄弟。
听见贾赦招呼, 贾放也不晓得是怎么了, 直接杵在了原地。两人远远隔着,却都没有上前招呼的打算。
贾赦却对这两人之间的别扭全不知情,顺手将贾放一拉,就冲水宪过去。
近两年贾赦与水宪已经熟识得多了,毕竟两人既是门对门的竞争对手,也是合作共赢的生意伙伴。晚晴楼和小楼涮肉火锅烧烤的生意相互补充, 密不可分。这时见到了水宪,贾赦自然热情地上前招呼。
回京了?与贾赦稍许寒暄了几句之后, 水宪的目光才慢慢转向贾放。
贾放只能点点头嗯了一声。他搜肠刮肚,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找话说。而水宪也并不比他好上多少,眼光只在他腰间系的络子上转了转, 才转开,转过身去,继续与贾赦说话。
三个人顺着道路缓缓往东宫过去。此时天还未亮,往东宫去的道路两旁都点着白惨惨的灯笼,将道路照亮。王公与臣子们走在这边,远远的另外还有一条路,供身有诰命的女眷们进宫,向亡故的太子妃致祭。
贾放与水宪无话可说,便只有贾赦与水宪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生意经。贾放被晾在一边。
谁知突然有个人自后而来,拉着贾放的胳膊飞快地前行,并且在贾放耳边说:旁人不待见你也不用在意,来,跟我到前头去站着去。
来人是大皇子。
贾放一见这位脑后便有汗,心知这位是见到自己和旁人相处时候的尴尬场面便会错了意,以为贾赦和水宪不待见自己这个私生子,于是便伸手提携了一把。
苍天在上,这不是他的本意啊!
一道前往东宫的文武百官,见到大皇子托着贾放横冲直撞向前行去,忍不住侧目。有认得贾放便惊讶地道:皇上难道已有打算将六皇子认回了?
太子已逝,储君之位虚悬,皇帝陛下子嗣人数并不算多,有人想起这一出并不奇怪。
而贾放被大皇子一路拉着前行,在东宫向太子灵前致祭的时候,也和他们兄弟几个一起。
三皇子见到他,下巴都快掉了;四皇子一直不声不响的,见到贾放也只是略略点头致意;五皇子一双眼哭得又红又肿,始终低着头不敢看人。
贾放混在他们几个身后,也一起向太子灵前行礼,心里暗暗祷祝:太子殿下,为了天下苍生免受战乱之苦,求您保佑我也能将伤害您的那种火器制造出来,威慑对手,保护平民百姓。
还没等他礼毕,便听见身后一阵恸哭之声。贾放一回头,只见前任太子太傅夏省身,顶着满头白雪,踉踉跄跄地来到太子灵前,顿时哭倒在地,哭声令人鼻酸不已。
夏省身任了多年的太子太傅,一片心血将太子培养成人,一时间白发人送黑发人直是痛彻心扉。贾放听着不忍,便来到夏大人身边,伸手相扶。
谁知这时三皇子也快步上前,从另一边伸手相扶。
要知道,夏省身此前虽然被夺职罢黜,但他去过南方一圈之后显然已经事过境迁。甚至有传言夏省身会继续出任礼部尚书,而且依旧将领太子太傅之职。对那储君之位一心向往之的三皇子如何敢对夏省身不上心?
夏省身在武元县待了多日,得贾放的照顾颇多。他病重之时更是由贾放亲自照料过一阵生活起居。这时候老大人自然而然地扶住了贾放的胳膊,让开了三皇子的一双手。
三皇子呆在原地,气咻咻地咬了咬下嘴唇这是怎么了,原本视贾放那些新学如洪水猛兽的夏省身,现在竟然一点都不排斥对方,甚至将对方视为倚仗了吗?
三皇子瞬间想了很多。他想到百官看到眼前这一幕的反应,旁人会不会生出不该有的解读,错认为太子太傅一转头支持贾放去了?
可是那贾放明明只是个私生子啊,甚至名字都上了别人家的族谱。
谁知他此刻抬起头,见到的并没有百官或惊愕或猜疑的眼神。三皇子面前只有一个人。这人与余人不同,他身着深青色的袍子,腰间依旧挂着金玉饰品。这人的眼神冷厉而老辣,甚至有些恶狠狠地盯着三皇子,眼中流露出恨铁不成钢又或是烂泥扶不上墙的神色。
皇上到
太子灵前响起了戴权公公尖细的嗓音。
原本贾放扶着夏省身起身的,这时又不得不跪了下去。
皇帝陛下亲自来到夏省身面前,将老大人扶了起来,两位白发人相对,皇帝在夏省身耳边稍稍说了两句什么,夏省身登时一阵嚎哭。皇帝也面露伤感,微微偏头,命贾放起来,将老大人扶住。
贾放无言起身,他听得清楚,刚才皇帝陛下说的是:太子那孩子到底是个性情中人,随朕,这一项上是教不好的这不是太傅的过错。
这句话几乎坐实了太子的私情。贾放只知道一鳞半爪的实情,这时忍不住想:父亲贾代善到底向皇帝转述了什么样的真相啊!
贾放扶起夏省身之后,偷眼看自己这位皇帝父亲,只见对方比上次见自己时又苍老了好些,一向笔挺的脊背此刻竟像是有些佝偻。
太子不幸殒命,对谁都是一个重大的打击。这也难怪三皇子尽日蹦跶来蹦跶去,不招这些老人家待见了。
接下来戴权取来了一只圈椅。皇帝陛下便木然地坐在圈椅中,戴权向四周使一个眼色,东宫之中便悲声大作。贾放也不得不随着人干嚎几声,但一想到太子并无什么实际的过错,却丧生在那样可怖的火器之下,心头忍不住便也涌出几分真情实感的难过。
整个过程之中,皇帝陛下一动不动,也不回头,只管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之中,仿佛一座泥塑。
众人放声痛哭之后,便是王公大臣文武百官轮流在太子灵前致祭,待到这个漫长的程序结束,已经到了中午。
却是谁也顾不上休息,众人集体准备出城。因为太子与太子妃的灵柩亟需送往城外皇家寺院,在那里停到七七之后,才能入土为安。
整个送殡的过程之中,唯一有资格乘坐车驾出城的只有皇帝陛下。这位则邀了太子太傅,悲痛不已的夏省身大人一道坐车出城。其余人等都是跟随在太子灵柩之后,缓步出城。
贾放随着出殡的队伍一路行去,沿路见到不少百姓所设的路祭棚子,甚至有些百姓扎不起棚子,只能是跪在路边,在面前摆上三个白瓷碗,在里面斟上水酒。
太子殿下,若知他如此受百姓爱戴感佩,多少能感到欣慰贾放听见贾赦在一旁颇有感触地说。
贾放自己也默然点头。人死之后,盖棺定论,太子这一生,或许没有大功大过,但这个人终究不算坏。
待到将太子夫妇的灵柩停入皇家寺院,众人拜过。这一场出殡的丧仪就算是了了。众人之中,除了年纪格外长的,和身体不适腿脚不便的,大多还是选了慢慢步行回去。
贾放已经将前事与大皇子说明,此刻自然与贾赦在一处,兄弟两个,一概都背着手慢慢踱步,缓缓往回城里去。
今晚之后,又要见不着你了吧?贾赦现在已经是荣府世子了,大致知道之后的安排。
贾放点点头:许是会有一阵子见不着。等到二哥与小妹到地方了,请千万替我带个好。现下许是不方便联络,希望将来能有机会大家重聚。
贾赦听他说得伤感,只能带着安慰说:一定会的。
他俩一面说一面走,渐渐已经近了城门。贾赦拍拍兄弟的肩,使了个眼色说:哥哥先走了,晚上回来和家里人一起吃个便饭。
贾放正在奇怪,贾赦却努努嘴,道:你许是还要再与人告个别,哥哥就不碍事了。说着向贾放一眨眼,转身便走。
贾放循着贾赦指点的方向看去,只见在城门外的送客亭内,立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水宪。今日水宪一直与贾赦在一处,竟然贾赦不知道悟出了些什么,此时此刻竟然不愿杵在水宪与贾放之间,而是溜之大吉。
天下伤心处,劳劳送客亭。春风知别苦,不遣柳条青。①
贾放来到水宪身后,这位就像是脑后长了眼睛似的,不用看,就能感应到贾放来到自己身边。他扬起头,望着亭外碧青一片的柳条笑道:可既然这柳条早已青了,足见这离别并不甚苦吧?
贾放苦笑,也走进那送客亭中,道: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他一个工科生,这种事最好还是手起刀落给他来个痛快,别兜圈子来得好。
水宪这才转过身,望着贾放,微笑道:今日一过,你就离开了?
贾放不知是水宪猜出的还是贾赦说与水宪知道的,硬着头皮点点头:是的,以后见面的机会会很少了。
对方既然猜到,他也就不想隐瞒。待他将在这个时空里的最后一部分任务完成,他就该离开了。纵使再心存歉疚,他也必须要离开了。
水宪面色不变,此刻却很认真地将贾放打量了一番,终于道:贾子放啊贾子放,时至今日我终于认识了你
难怪你能修出府上那样精彩的园子,我水某人早就应当甘拜下风才是。
贾放憋了半天才冒出一句:怎么说?
世人都觉得这世上我是出世之人,我离群索居,我只愿一人待在园子里,不愿有人打扰,更不愿与人共享谁知到了今日,我方知我不是的。水宪耸耸肩,自嘲地笑道,我只是怪癖而已。
我到底还是入世的,我在这个世上有牵绊,我有朋友,我有一个聪明可爱的侄儿,我有责任将他一手教大我的园子里修与谁同坐轩,终究是盼望能找到那么一个人,能时时与我同坐。
而你却是完全出世的,这世人所追逐的一切,功名利禄,权位财富都不在你眼中,亲朋至爱亦留不住你。水宪将眼光转向贾放,认真辨认他眼中的情绪,一面缓缓地往下说,你有一颗道法自然却客观冷硬的心,所以造得出那样出尘于世外的桃花源。这是什么手段?是须弥芥子,是壶中天地?你所修的,究竟是佛还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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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同人]基建高手在红楼——安静的九乔(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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