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殿下若是拿不出实证,那对不住,臣只好带着小儿,与三殿下一道进宫,在皇上面前分说分说。
三皇子大约也没有想到贾代善能及时赶回府来,也没有想到贾代善的态度这样刚硬,他赶紧退了半步,柔声道:本王刚才只是推测推测而已,做不得证据。
但是,他咳嗽两声,还请贾存周兄说明,他究竟是从何人手里拿到的试题,又因何没有看,那这试题又究竟流去了何方
贾政一听,马上忙忙地开口,将他当日在晚晴楼的一应见闻全都说了出来,从有人通知他到晚晴楼等候,到他在那里见到了高仕达,得到那只匣子,一直到他想起圣贤便心存愧疚,最后放弃了翻看那匣子里的文件,直接将匣子留在桌上,自己离开。
贾放在一旁越听越是心惊:他有种预感,贾政的这番证言对他来说绝对是不利的。
果然,贾政讲述期间,三皇子多次打断:你是说,是高仕达高侍郎特地给你传话,主动给你试卷的吗?
他说是夏大人看重你,认为你是栋梁股肱之才,才把试卷给你的?老师,你在今天之前认得这位贾存周吗?
他什么报酬都未索取?这就近乎玩笑了参加会试一千多名士子,凭什么就把这试卷给你,而不给其他人呢?贾二公子,您这话未免过于不尽不实了吧?
嗯,定国公府、锦乡侯府、神武将军府,你说高侍郎在给你送试卷之前都去了这几家。冯远说的和你是一样的,但是都察院已经查实,定国公府与锦乡侯府今科都没有子弟应试,你是否与冯远串通,想将京中公侯之家多拖几家下水?
贾放越听越急,他知道三皇子这般连番插话,正是将贾政陈述的整个事件中,最荒谬,最不易让人相信的部分都挑出来,予以强调,让人听来越发觉得贾政的话不可信。
果然,在三皇子这样一面评述、一面逼问的情况下,孟有德与邝韧山这两位,都露出惊疑之色,甚至悄悄地往后挪了挪,似乎不愿意与贾政为伍。唯有林如海,一脸的忧心忡忡望着贾政,却没有怀疑之色,应当是信屋及乌,信得过贾家的姑娘,便也信得过自己未来的舅哥。
他几乎又想要插话,这时贾代善咳嗽一声又开口了:敢问三殿下,礼部高侍郎,现在何在?
贾代善问到这里,夏省身这时也一弹跳起,几乎要扯住三皇子的衣袖,问:周德瑜,高仕达现在在哪里?
三皇子摇摇头,道:不知道。
冯远招供之后,顺天府立即去查抄了高侍郎的家,抄出来一堆借据。
借据?一群人齐齐发问。
是的,三皇子点点头,他早已是赌债缠身,走投无路。高侍郎全家住着的那间宅院也已经被典了出去,当票马上就要到期了,当铺这就要过去收院子
夏省身听得一脸死灰,连声道:早就觉得他有些不对劲,谁想到谁能想到
谁能想到这家伙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可是这不对,高仕达既然缺钱,那他就该是为了钱犯的事。
现在高侍郎找到了吗?他是否是收了人大额钱财而出卖试题,之后卷款跑路?贾代善急急忙忙地又问。
人没找到,三皇子施施然地说,冯远说他是出了二百两银子,而贾二公子
说着,三皇子脸上露出了玩味的微笑,贾二公子说高侍郎是看中他的才学,怕太冷僻的题目卡住了他,因此分文未取,就把试卷给了他?
这听起来也太匪夷所思,太不合常理了。
事已至此,三皇子说着向贾代善略拱了拱手,说,荣国公,本王职责在身,不得不将令郎带去顺天府审讯。不过本王念在荣国公立下的赫赫战功份上,会对二公子多加照顾的。
贾政原本跪在太子与三皇子面前作答,这时听见三皇子所说的,登时软软地坐倒在地,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芍药花圃。那花圃里的芍药开得正好,可惜不是为他开的。
说来这贾政也很可怜,他抵御住了名利的诱惑,凭着一颗本心去考试,各种挫折与苦难他都捱过来了,却不曾想这厄运最后还是降临到他头上,愣是要把他好不容易得来的名、利、荣耀,甚至还有将将要谈妥的婚事,一股脑儿全都掠去。
三皇子说完,太子在一旁着恼:老三,这里怎么成了你在发号施令。今日这簪花宴是我主导,你好歹给我一点点面子
三皇子望着太子笑了:二哥,你在说什么,弟弟这是为了国家大事奔忙着,哪里敢说什么发号施令。只不过打搅了二哥结交臣下的好时光
眼看太子主导的簪花宴黄得差不多了,三皇子也难免有点儿得意忘形,连忙咳嗽了好几声,才肃容道:二哥,弟弟这就去了。
把人犯带走!三皇子一声令下,他身后那些如狼似虎的顺天府差役就上来拉贾政。
且慢!有两个声音同时开口。
其中一个是贾代善,他大声阻止了差役的行动,朗声道:我贾家的儿郎,在被朝廷定罪之前,不是钦犯,自己会走!说着这位做父亲的把贾政扶了起来。
三皇子似乎这时才想起贾政还有功名在身,连忙笑道:荣国公说的是!
而另一个开口道且慢的,便是水宪。
他伸手摸了摸下巴,望着顺天府的衙役道:各位,你们是不是都忘了一件事?你们要将荣府的二公子下狱,是不是也应该将本王也一起下到顺天府的大牢里去?
水宪这么一说,不止顺天府的衙役,就连三皇子也愣住了,望着水宪道:子衡,这是怎么了?
各位是不是都忘了?水宪忽然稍稍动了动肩膀,伸了伸懒腰,表示他这一场戏看得已经有点儿厌烦了,你们所说的什么泄露试题,试前舞弊,都发生在我的地盘上刚才贾公子说,他不曾将那试题带走,甚至都没有拆开,那我岂不是成了这所泄试题的窝主?
似乎所有人都忽视了一点:晚晴楼,是水宪的产业。
难道你们真的不打算把本王也一并带到顺天府的大堂上审一审吗?
这三皇子万万没想到,水宪提出问题的角度如此清奇,令他一时竟语塞,不知该如何作答。
但是斗争经验相当丰富的贾代善马上省过来了,当即向水宪行礼:北静王,敢问晚晴楼,是否还能找到小儿当时留在店里的那只匣子?
如果能找到,便能帮贾政证实清白。
水宪想了想,道:也许还能找到当日跑堂的伙计。
这一下贾府的人都喜出望外,倒是三皇子的脸沉了沉。但是此刻他已经势成骑虎,不能不把这一出科场弊案仔仔细细地审下去。再说,水宪不过是这么一说,仓促之间,未必就真的能找到什么证据出来。
于是他做出决断:既是如此,那本王便请相关诸人一起前往顺天府大堂。子衡也请通知晚晴楼,找一找相关的物证与认证一个时辰之后开堂,各位意下如何?
太子先说了一声好,然后挽着水宪先行离开。
贾代善则扶着受到惊吓的贾政,咬着牙对他说:政儿,你且当它是对你的试炼,这一关你若能过,今后便不会再有什么能难得倒你。
贾放这时也走上前来,握住了贾政的双手,道:二哥,咱信你!
信你是一个诚实的人,信你是个抵抗住了诱惑的人,所以信你这一关一定能挺得过去。
贾政原本已经和死鱼一样的一对眼睛这时稍稍动了动,从喉咙深处冒出一声:三弟声音虽然凄惨沙哑,但渐渐地,能听出几分感激和信念。
这时林如海在一旁招呼孟有德与邝韧山二位:走,我们也到顺天府去看看
他见今科的状元和榜眼面色稍稍露出疑虑,当即道:怎么说都是同年,就算是有罪之人不能放过,无辜之人也一定不能被轻易冤枉,对不对?
孟邝二位一听,都觉得有道理,当即点头,也随林如海一起出园。
只可惜,一出好好的簪花宴,竟就这样风流云散了。贾放在离开之前,驻足将红香圃又看了一圈,他突然注意到,太子太傅,兼任礼部尚书的老大人夏省身,这时还坐在簪花宴的席面跟前发呆。
别是老人家身体出了什么问题。贾放一时也顾不上保护花花草草了,三步并作两步跃过花圃,来到夏省身面前,蹲下,检查这位老大人的情形。
只见夏省身独自坐着,浑浊的老眼里慢慢流出泪来。
是老朽的错是礼部的错!他这样说着,老朽还想,还想上书陛下,还想劝阻陛下,取士之策不可改,圣贤之说不可废
贾放猛然明白了,刚才三皇子拉着贾政一通猛打,太子和着稀泥,贾代善努力护着自家的犊子但可能谁都想错了目标。
整件事里唯一完全没有办法推卸责任的,也绝不可能在事件中想法子翻盘的,其实是夏省身,是这个固执的太子太傅,和他所领导的礼部啊。
第128章
一个时辰之后, 顺天府尹在顺天府大堂开堂问案,审理今科会试的科场弊案。
这件弊案原本由代笔者向都察院检举,但是都察院没有直接审理案件的权力, 因此交由所辖地域的主官,顺天府尹蔺言负责审理, 又因科场弊案乃是大案, 刑部、大理寺中人都到场同审, 在顺天府大堂之中, 乌泱泱地坐了两大排。
三皇子几乎要将自己的座位挪到与顺天府尹平行了, 转身一瞅, 却见东宫太子在府尹身后设了一把椅子。
三皇子当即冲太子笑道:这次会试是二哥主理的, 二哥是不是该避一避?
太子当即朝弟弟翻了个华丽的白眼,道:孤坐在这里,只旁观, 不说话, 这不就避嫌了?太子也没忘了回怼一句:孤倒是记得上回你借顺天府大堂审案, 几乎把惊堂木都抢过去拍了。府尹大人也不是这么被你当摆设的不是?
顺天府尹蔺摆设言顿时一脸尴尬。被夹在两个互不对付的皇子之中,他心中有数,必须有当摆设的自觉,但又不能露出当摆设的行迹。当下蔺言大人一敲惊堂木,高喊一声:肃静!没曾想喊破了音,非但没能成功地让整座顺天府安静下来, 反而让人听了忍不住想笑。
这场科场弊案便在乱糟糟的气氛之中开始审理。
顺天府第一个传唤的犯人是神武将军府的冯远,他已经自行认罪, 交代了收到礼部侍郎高仕达提供的会试试题,回赠了二百两白银的谢仪给对方,之后又找了代笔书写答卷的经过。
因此冯远是戴着枷号上堂的, 这意味着他认罪之后,身上的所有功名都已被夺去。冯远上堂之后没多久,神武将军冯世就赶到了堂上,上来就将冯远一脚踹翻,大喝一声:冯家没有你这么个儿子!
冯远立即哭成泪人,几乎要断气,抱着冯世的腿道:父亲,是孩儿无用,但孩儿确实只想着为冯家挣一点脸
冯世又是一脚踹在冯远心头,怒道:可是现在冯家的脸都被你丢光了那冯远登时呕出一口鲜血,抱着心口蜷缩在地上。
连堂下观审的群众这时也有点看不下去,顿时有人揭开了冯家的老底:冯家的庶子何止这一个,不过是扔出去让读书,读书有成就认回来是冯家的好儿子,不行就在外头自生自灭,可不是让人铤而走险,变着法子出头吗?
荣国公贾代善与冯世相熟,这下赶紧上来相劝,好容易把这一场在顺天府上演的狗血家庭伦理剧给劝了下去。
接下来就轮到了贾政。
贾政被带上堂的时候,身上并未戴枷,见官也不用下跪,只是向堂上众人行礼,口称学生。
但贾政望望冯远的悲惨样子,忍不住轻轻地叹了口气,流露出物伤其类的表情。但是他上堂时的模样已经不似早先在大观园中那样惶恐,镇定了不少,腰板挺得很直。
顺天府尹蔺言当即开始问案,贾政的说辞与他在红香圃前说的一模一样,细节一字不差地重复了一遍,只是说到最后,贾政就车轱辘似的反复念叨:学生真的没有作弊,学生真的没有看那试题。
三皇子坐在一旁,这时便开始插话,将早先在红香圃跟前质疑贾政的那些话原样都翻了出来。
蔺言登时将手中的惊堂木一拍,道:三殿下所疑甚是,你既未给予高侍郎任何好处,对方怎可能将盛着试题的匣子交给你?
堂下众人一听,便都知道这顺天府尹今天是做定了三皇子的应声虫了。太子坐在府尹身后,也忍不住轻哼了一声。
谁知贾政回答:回大人的话,学生不是高侍郎,学生怎知对方为何要将匣子送与学生?
这贾政为人迂腐板正,不知变通,但是倔起来也倔得叫人无法直视。无论这顺天府尹怎么问,贾政都坚持他从来没有贿赂过高仕达,也完全不知道高仕达是哪根筋搭错了非要把试题送给他至于试题是不是真的他反正也没看,也不知道。
太子在顺天府尹幽幽地叹道:这高侍郎不曾归案,这真相便查不出来啊!
顺天府尹一想也对,便催人去查问高仕达的下落。另一边三皇子已经与大理寺的人商议起来:历来科举弊案,都是疑罪从有。即便是这案子审不出实据,也短短没有让涉案的士子身上留有功名的道理。
疑罪从有,便是宁可错杀不可错放,先不管三七二十一将贾政身上的功名夺去,然后打入大牢慢慢炮制,不愁他不肯开口。
这时突然有衙役从外头进来,飞快地奔到顺天府尹身边,附耳说了长长一串。
顺天府尹神色变幻,直到末了,才做出一份夸张的表情,道:真的?
这位府尹大人自己先惊讶完了,才向周围各部官员、皇族王公们拱手道:发现了礼部高侍郎大人的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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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同人]基建高手在红楼——安静的九乔(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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