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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恸之龙眷——君太平(87)

    开了春,日头一天比一天暖,身子也一天比一天倦,之前春寒料峭时还精神些,现在春暖花开了,他这身子反倒又惓又懒。晨起折腾一回,躺下直接能睡到那人下早朝,回来还要他哄半天,就算起了身,也惓懒得不愿动弹,这软塌一躺能躺一天。
    去吧,请德妃回去
    他轻轻伸了一下腿,却牵着了小腿上的筋,话还没说完,就皱着眉头断了声儿,蜷缩着身子抱着痉挛抽搐的小腿,低声抽气。
    福全见状吓了一跳,赶紧跪在榻边儿,从小主子手中接过他的小腿,替他舒展抽搐的腿筋儿,福全跟着孙夫人学过推拿这腿筋之法,可刚上手,不大得要领,半响都没有推开,还是孙夫人送汤药进殿来瞧见,亲自接过手推了一刻钟,才缓过劲儿来。
    待缓过来时,云恸已然在这春寒之际湿了额角。
    福全忙吩咐宫人备了衣衫和热水,伺候着他擦干冷汗换了衣衫。这么一折腾,云恸莹白的面色退了些血色显得有些苍白,窝在软塌上,有些恹恹的。
    腹中这个孩子比起那让他吐得昏天昏地的老二乖顺许多,可是比起毫不闹腾的长子又顽皮了不少,时不时闹上一回,等他缓过劲儿来想起又闹一回,虽不是个完全让人省心的孩子,不过也算是乖巧了。
    孙夫人来,除了亲送汤药,也是例行每日都雷打不动的平安脉,孙夫人作为专属照料小主子的医官,却也是外臣内眷,小主子这些日子虽倦怠懒散,却不愿在她面前太过懒散失了态,福全每日伺候自是知晓,取了百子锦软靠来,云恸便寻了舒适一些的姿势半倚半躺着,孙夫人取了脉枕置于榻,恭敬的对云恸道,云主子,妾身替您请脉。
    云恸微微颔首,将手腕置于脉枕之上。
    待请完脉,服了调理孕吐的汤药,孙夫人退下后,云恸才吩咐福全去将宫门处的德妃请回去,别说他如今这个模样不好见她,就是搁在平常,他也不知他们既无瓜葛又无牵扯的见了有何意义。
    为了养好腹中这个算得上来之不易的孩子,云恸越发深居简出,镇日待在太极殿,连宫门都没有踏出一步。
    年关之后,云旬身负领军职责匆匆赶回了西北,雍州之事尚未完毕,云九向来是个有始有终的性子,云旬离京后,他守着云恸过了元宵,向皇帝陛下请旨再次前往了雍州治理善后。青鸾身为云恸的护卫,理应留在京中,但云恸因他如今的身份不欲留他,却不想年二十九那夜,青鸾撞破了云旬逼问云九云德之事,知晓了这其中来龙去脉,坚持要留在京中,留在云恸身边护卫他周全,云恸无法,只得任他留京。
    青鸾留京,云德放心的跟着云旬一道返回了西北,结果巡查了两趟边境,转悠了一圈西北大营,板凳都没坐热,就收到了留守京中的青鸾的消息,得知小主子再度有了喜,云德晕淘淘的又一路连滚带爬的赶回了京城,他这一来一回虽是悄悄的,可到底不是不透风的墙,他的身份摆在那里,为了不给主子增添不必要的麻烦,他也不敢时常出入宫禁,只得老实的窝在王府,只是宫中有个动静,就跟着青鸾悄悄的溜进宫去探望小主子。
    云九在收到消息后,借由回京叙职面圣悄悄探望过两回,知晓主子一切均安,又不舍的回了雍州,只待一切尘埃落定之后,踏踏实实的回京照料主子和即将到来的小主子。
    待到紫藤花凋谢,天儿越发暖起来时,脱下厚厚冬装,春衫也就那么十几日的光景,忽暖忽寒的折腾了半月,夏日便冒了头,换上轻薄夏衫时,云恸那被遮掩在衣衫下的平坦肚腹就像被吹了气一样,突兀的凸了出来。
    早晨起,云恸穿着月白直缀寝衣,站在足有人高的穿衣镜前,左瞧了瞧右看了看,看着镜中的自己肚腹浑圆得就如同倒扣了一个圆锅在肚子上,感觉说不出的怪异,他有些迟疑的身手摸了摸,掌心下一片圆滚滚的温热,腹中的小东西似乎也睡醒了,在他掌心覆着的地方不轻不重的踹了两下,然后就是满肚子打滚,他感觉到整个腹中都是动静。
    这几日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动静,想起这小东西第一次在他腹中闹出动静时他和那人都差点吓得从床榻上跳起来,他就忍不住想笑。
    怎么醒了?可是皇儿闹你了?一样穿着寝衣的男人自身后揽抱上来,宽厚的胸膛和怀抱将他圈进去将好。
    在腹中练拳脚呢。云恸松松站立片刻后有些紧绷的腰,放心的将自己越发重起来的身子交给身后的男人,将头颈靠在他胸膛,拉着他的手覆上浑圆的肚腹,让他一起感受腹中那拳打脚踢的动静。
    掌心下的动静让玄湛一怔,怎么闹腾得这么厉害?恸儿,可是难受了?亲亲他的鬓角,玄湛有些忧心。
    不难受云恸摇摇头,腹中那这一拳那一脚的动静并不难受,只是感觉有些像水中腾起的一个又一个的大水泡一样,他又看了看镜中自己鼓起的肚子,低声嘟囔了一声,只是这肚子怎么不知不觉就这么大了明明沐浴时发现肚子鼓起来似乎才是几天前的事儿,可是这感觉没过多久,肚子竟就已经这么大了。
    玄湛听着那小声的嘟囔,下意识的也朝镜中看去,看到那宽大的寝衣下鼓起的肚子,似乎又比前几日大了一些,他低头在他脸颊上亲了亲,俯身小心翼翼的将人抱回床榻边放下,矮身在床榻前蹲下身,双手捧着那圆圆的肚子亲了亲,孙敬不是说了么,随着日子渐大,皇儿长得要比之前快多了,肚子自然就会一天比一天大,恸儿别怕。
    云恸垂目看了看因他坐下而耸立的腰腹中间的大肚子,心里又是恐慌又是欣喜,若说在知晓自己能孕育孩子是他还有些懵懂,在知晓怀上这个孩子时他都还有种不真实的晕乎感,在看着肚子一天一天的长大,他才有了真实和恐惧感,原来他腹中竟真的有了一个孩子,他会闹会动会折腾,会在他肚子里翻来覆去的打滚,甚至在几个月后呱呱坠地后会哭会笑,他就有种说不出来的害怕。
    云恸紧紧拽住玄湛的手,抿着唇没说话,只是鼓着那双清澈的眼直愣愣的看着矮身蹲在身前的男人,无声的诉说着他的恐惧和害怕,还有那显而易见的欣喜。
    玄湛回握着他的手,直起身来亲亲他的额,顺着额头往下,笔直的鼻,柔软的唇,轻轻的一遍一遍的亲吻安抚。
    恸儿别怕,恸儿别怕阿湛哥哥在,阿湛哥哥会一直守护着你们,别怕
    云恸抬手揽着玄湛的脖项,任他的亲吻落在额际鼻端,最后落在唇瓣,唇舌交缠,他在畏惧也在恐惧,可是却是心甘情愿的想要诞下这个承袭了他和他血脉的这个孩子,这是他们的孩子,独属于他们孩子!
    第158章 征战
    夏日天热,但最难熬的还是三伏天,云恸的身子越发重了,怀胎之人似乎都惧热,这一热那缠了他数月的倦懒反倒消失了,他不在整日整日赖在榻上不愿走动,可是挺着一个如箩的肚子,他却是连太极殿的殿门都不愿踏出一步,知道他心中别扭,玄湛吩咐全安将殿中一干伺候的宫人都遣走了。
    殿中没了跟前跟后的宫人,云恸就来来回回在殿中溜达,磨得殿中的金砖都光亮了不少。主子,您累不累,歇一歇吧,您都走了半个时辰了。云德眼巴巴的跟在云恸身后,想要伸手去扶,可是看主子那直挺挺连走了半个时辰都没有伸手去撑一把腰,他又讪讪的将手背回身后,主子不会想要他扶的他知道。
    到底是男子,虽然挺着个大肚子不比从前,可是也没有像那些柔弱妇人一样,连行走都似乎艰难无比。
    云恸右手持着扇,不时扇着风,一头墨发整整齐齐的高挽成髻束于发顶,衣衫单薄却依然汗流浃背,殿内置了冰,他却依然热得坐立不住。
    不累,德叔。摇摇头,接过福全递上的锦帕将额颈上的汗擦拭干净,最近天热,您别来回跑了,就在宫中小住几日吧。
    不热不热,老奴就是担心您他这一滴汗都没出,热啥啊热?
    您别担心,我无碍。
    云德看着他不停的擦汗,有些欲言又止,坐不能坐躺不能躺这还叫无碍?为了腹中这个小主子,真真是受足了罪。好好的男儿,却被困在这方寸之间受妇人孕育子嗣之苦。
    想到此处,云德心中越发不待见那高高在上的皇帝,要不是他执意钟情主子,甚至不允后妃诞下皇嗣,主子唐唐继任云王,哪里会受这份儿罪?
    主子,老奴再去给您拿冰镇酸梅汤瞧着他热汗一串一串,云德抓了抓脑袋,一脸手足无措的憨像。
    他虽然打小将人照料大,可是却从来没有照料过有孕之后的主子的经验,之前月份小肚子不显怀,他进进出出还没觉着怎么,就当是寻常那般,可是现在乍然看着挺着大肚子的主子,他完全是懵了,碰不敢碰摸不敢摸,就怕自己手脚没个轻重伤着这精贵的父子俩。
    云恸听了,眼巴巴的转过头想要点头,可头还没点下,想到孙夫人和孙太医的叮嘱,想到那人一脸专制又蛮横的旨意,又委屈的瘪了瘪嘴,凉性太重不能多吃
    那霸道的男人之前还没管控得这么严,可是一听孙敬说,凉性太重的膳食多食先别谈多孩子的影响,对他的身子首先就是弊端,直接就给全安个福全下了严旨,一日一碗的份例,如若超了让他们直接去慎刑司领板子。
    这一日一碗还是见这几日天确实热了,他亲自向孙敬再三确认之后才给准的。
    现在是三伏云德眨巴眨巴眼。
    云恸垮了脸,嘟囔一声,我知道。
    这几日夜里他都差想要让人将床榻移到殿后的小苑子中了,夜里殿中闷热,门窗皆开始还是散不了,可是他磨破嘴皮子那人也不允,他夜里睡不好,那人也跟着睡不好,可是前朝政务又忙,眼瞧着才短短十来天,人都清减了一圈了,却依然驳斥了殿内置冰或将榻搬到后苑,整宿整宿给他扇风,等晨间不热了,他又忙着去早朝了。
    他不是不知他的辛苦,又不是不懂事的三岁稚子,只得忍耐着,不让那人在政务繁忙晚间又不能歇好的空档再来操心这些琐碎之事。
    看了看云恸高挺的肚子,云德默默哑了声。
    福全见他们主仆歇了声,才将晾得一丝热气也无的酸梅汤呈上来,笑着宽慰道,殿下,再过两日立了秋,早晚就没有这么热了。至少夜里能安生的睡个觉了也好。
    云恸接过不热但也不凉的酸梅汤,喝了一大口反手用手背擦了额上的汗,要立秋了么?
    哎,再是两日便是立秋。
    云恸听了将手中的碗递给福全,叹了叹气转身对云德道,又要立秋了,边境只怕又要不太平了。
    听他此话,云德正了正色,每年都如此,主子您也别忧心。
    云恸拧着眉,匈奴如今南北分化,南匈奴这几年渐成气候,北匈奴这两年内乱颇多,可是前些日子被须卜氏一统,如今这两部都平稳了内政,又伺服多年,与咱们大胤迟早有一战。
    打就打,难道还怕那些草原蛮子不成?云德拍拍胸脯,丝毫不惧。
    怕是不怕,可是如今安南之事搁置着,如若两面起战,以大胤的版图和如今的国力,虽谈不上腹背受敌,可是到底也是隐患。
    这有啥隐患?西北之兵力足以应付匈奴,安南如若不安分,集齐东南西南之兵力,挥兵入境便是,何足为惧?
    云恸颔首,东南西南兵力齐集拿下安南是不足为惧,可是南边不比北边草原沙漠,南方地势复杂,一旦开打,兵力上就要势压,可安南兵力不弱,朝廷一旦出兵,只怕五十万大军是少不了的。兵有,可将呢?
    云德眨眨眼,想了想,好像是这么回事儿,东南西南的将领是个人才,可是要率领如今大规模的兵力作战,还要势压一头,节节逼近,似乎不太稳当啊!
    滇州地势复杂丛林密布,可东南西南兵力有过半不是当地人,一旦打开,情势难料,即便是运筹帷幄的将领,也不敢说挥兵入境横扫千军。
    云德听着,突然接口,主子,您想去?
    云恸一怔,眼珠子微微转动了一下才侧头看向云德,这般明显?
    云德颔首之后再点头,您就差说您要亲自出战了。
    站得有些久了,腰有些酸,云恸缓缓挪了两步,在铺了软纨蚕冰簟的榻上坐了,幼时在滇州时,我就想,如果将来有一天我能南北征战,定要将那些滇州人引以为傲的密布丛林踏平〇云德见他想坐,趋步跟着想要扶他一把,可是瞧他利索的落座,悄悄又收回了手,这么久的事儿了您还记着啊?
    云恸颔首,云家历来征战匈奴和西域,也算得上宿敌,滇州那些兵将皆言我云家人只能征战北方那一马平川之地,如若入了西南滇州那密林,定然没那能征善战的本事。
    这么多年,云德还是初次听闻还有这样一段往事,顿时有些哭笑不得,所以主子您就一直惦记着西南那片地儿?
    有生之年,我定要让当初说出这句话的人怎么说的就怎么收回去。腰背挺直,云恸傲然的扬了扬脖颈。
    话语淡然,却杀气十足。
    云德闻言,拍拍胸脯,那老奴定要跟着主子您见识那些瘪犊子怎么把这话给咽回去!福全擦擦脑门儿上的汗,瞧了瞧小主子那高挺的肚子,哭笑不得的这会儿换成了他。
    先不说小主子这矜骄玉贵的帝后身份,可这腹中还怀着大胤未来的太子,怎么就一门心思的想着要上战场啊?
    就算诞下太子,陛下舍不舍得放人都还是两说。
    陛下这么疼爱小主子,小主子想要横刀立马征战沙场,他看这事儿悬乎。
    征战安南?玄湛拧着眉头,手中的奏折刚批了一半,他直接给撂在御案上,倾儿说的?
    全安颔首,奴才刚走到殿门处,正好听到小主子在说。
    胡闹!玄湛猛一拍御案,朝着全安怒喝道,他大腹便便的,眼看着就要临产了,竟然还想着征战安南?!
    而且朕什么时候说过现在就要打安南了?这都没影儿的事儿,他到惦记上了!
    全安双股战战的缩着肩膀,不敢答话。心想着,小主子也就是一说,陛下您自个儿都说打安南还是没影儿的事儿,怎么就先给怒上了?
    他还说什么了?玄湛站起身,在御案前来回渡了两步,又追问道。
    全安摇头,奴才就听到这话。
    想想如今边境的形势,玄湛哼笑一声,只怕除了安南,还惦记着匈奴和云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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