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味在喉头一挠,沈翌勐地咳出声,神志骤然清晰,他望着周遭环境,惊诧不已。
黑灰的墙斑驳着青苔,右侧石壁淌下清泉,在地上汇成一湾水洼,水里透着熠熠火光,是眼前熊熊不熄的篝火。月色照在远处,若隐若现。
倏忽清风吹起火星,带着温凉袭上脑门,沈翌意识到,这里是一方山洞。
分明在繁吹谷的住处躺着,眼睛一闭、一睁,竟然换了地方?莫不是有人劫持?
不对,手还能动。沈翌扭了扭手腕,尚且灵活,可撑地的一瞬,又无可预兆地松软。
整个人重重跌在一处半软半硬的地方,似乎全身都被照顾到,感觉不到一丝疼痛。
一抹独特香气没入鼻尖,沈翌认得这个味道,自觉难以置信,想回头瞧上一眼,哪里晓得,现在的他,连转身都十分困难。
难道就这般受制于人?沈翌想尽力脱离这气味包围,却无能为力。
从出生到现在,没有一日如同现在这样被动,居然连逃脱也不能。即便当初大军被困,五天五夜滴水未进,沈翌也不曾是如此状态。除非,某人有心为之。
他在身后?沈翌试着叫他:柴石州。
身后半点反应也无,他又叫一声:柴石州。难道是错觉?
若非如此情形,我还真想听你多叫我几声。耳畔音色温润,如若滴水之声。
果然是你,柴石州。得到答案,沈翌不敢想象两人当前的姿势。
商隐的人拦着,没法带你出谷,对不起。柴石州居然道歉?
沈翌听他语调全无愧意,冷声道:不用假惺惺的,我本无需出谷,你快放了我。
柴石州道:我没有绑你。你要走,随时都可以。只要,你有力气。
沈翌不由生怒:你下了药,我如何有力逃脱
真是薄情寡义,不知感恩。柴石州截了他的话,续道,我说你呀,置什么气?同往常一样把解药乖乖服下不就好了,为何担心他人发现而把自己气成这副模样?你体内毒性激发过甚,我差点救不了你。好在我把药带着,又耗了些功力才把你给救回来。
无须你救,只需放我。沈翌说不出道谢的话。虽说勉强称之为救命之恩,但救命之人正是下毒之人,他完全提不起兴致。
我没有下药。只是你的毒刚解,得花上一日才能行走自如。这才过了一个时辰,你就好好待着吧。
想到沈翎等人定会四处寻人,沈翌如何待得住?他说:你是故意的,放我!
柴石州显得无辜:这一回,我可真没骗你。因为毒性激发,你的身体耗损过度,所以得缓一缓,你就耐心一些。只须一日。
沈翌无法与这种人共处:那把我留下,你走。
柴石州笑了一下:留你一人在此,我岂能放心?你的身体无法动弹,要是让山间野狼叼了去,伤心的人,可是不少。
生死由命你放开!沈翌正说着,一只手已从腰间横过,箍在眼前。
你走不了,我不想走。既然这样,反正都要抱,倒不如抱得舒服一点。你说,对吗?柴石州凑到他耳边细细呢喃,看他唇瓣一动,似要说些什么,立即扳过他下巴,低头吻上。
唔柴石沈翌极力挣扎,把余下的气力全都赌上,仍是无济于事。
许久,柴石州将他缓缓松开,牵着一缕银丝,片刻断开。
沈翌从未受过如此冲击,此时脑海中空白一片,这是此生从未有过的感觉。被一个男人亲吻?还吻到不屑反抗的地步?沈翌觉得自己下作。
柴石州望着他微红的脸,自然而然往自己的意愿想去:只有这样,你才能安静。而且顿了顿,含笑道,你也不是不喜欢我。
沈翌岂能受得如此欺辱:柴石州!你别欺人太甚!
柴石州在他唇上的润泽处一抹:欺都欺了,还有什么好说?呵,其实刚才到最后,你做得挺好,很出乎我的意料。
卑鄙无耻!沈翌怒得迸出四字。
你当初可不是这样说我。哦,当初你说什么来着?柴石州佯作冥思苦想,想起来了,你说我为人谦逊,熟知兵法,定然前途无量。
听到这里,沈翌蓦然怔住,极力回头去认清验证,哪知却被他紧紧箍在怀里,难偏分毫。
沈翌带兵打仗也就那几年的事,且极少夸人,能被他夸到这个地步,仅有一人。
*
那个人,早已经死了。死在西临鸣风山。
那时大军全力追击乱军,一路追进鸣风山,就此被困五天五夜,最终由一个名叫邹亭的副将带众人冲出重围。一场混战过后,邹亭不知所踪。有人说,他死于那天骤起的风沙。
从小小兵长升到副将,邹亭只用了两年时间。
两年里,沈翌与他可谓无话不谈,夜夜分析战局,常说着困了,便同榻而眠。
沈翌难得有好友,然后,他死了。
没有人知道,也许邹亭到死也不知晓,那位少年将军深藏的心思。
过去的情,断了就忘了,再无人提起,为何偏偏又
*
邹亭已经死了。沈翌如是说。
九州捭阖归去,记之宛丘鸣风。柴石州念得极轻,在他耳畔呢喃,我都知道。
心弦蓦然颤动,这诗句不正是沈翌表情凝固如冰,心笑道,又如何?
他说,知道?知道又有何用?他是柴石州,不是邹亭。
倘若往深了想,当日大军被困鸣风山,折损过半,很有可能是他的计谋,他意图陷害沈家。但,他后来为何出手相救?
柴石州笑道:你总是这般执拗,一直没有变过。在夕照楼见你,我才知道,你还是当初那个沈翌。害你弟弟,随时都可以,我一路跟着你,其实,是我自己的意思。呵呵,你做这么多有什么用?即便为了沈家,你也不必做到这个地步。
沈翌冷笑:再如何,我也比不上你,柴大公子。
如果我只是邹亭,而不姓柴,那你待我,应是不同。柴石州说着,双手搂紧沈翌。
你不是。沈翌淡漠说着,心底却起了无上波澜,如深夜的昙花开绽,瞬息静美,又凋谢徒然。
能念出那句话,他是邹亭,而他,却是柴廷之子。
一贯冷静的沈翌,突然间,无法思考任何事,眼前尽是当年的邹亭,死在漫天黄沙里的邹亭。当年在沙漠里寻了他七天七夜,最终昏厥被人抬回营地。
这件事,只有当时几个近身兵卫知晓,回了京城,便若无其事,绝口不提。
一只手,微凉,探入衣里。他说:我记得,你这里,有一道疤。
触感温柔,沈翌的冰冷神色终究起了变化,想把他推开,却是有心无力,任人鱼肉。
一道影子缓缓覆上,当冰凉触上那道伤疤,朦胧间,有人说:如果,我是邹亭,你不是沈翌,又该如何?
沈翌眼里的寒冰正在消融,他说不清此时的感受,是被迫顺从,还是回到当年的宛丘大营?他不清楚,也来不及弄清楚。因为周身瘫软无力,一切来得太快。
过去渴望的,以为早已熄灭,哪知被人轻易挑拨,死灰亦复燃。
心若止水,冷若冰霜忽然间,万籁俱寂,他只知道一件事:邹亭没有死。
至少今夜,你不是沈家之子。
一句话,瓦解,如此轻易。眼瞳化冰为水,冰川上将落未落的清澈泉水。
时间过去得太久,久到令人无法抗拒。曾想过他回来,却不曾想过是以这种方式。
卸去束缚,温热带来更敏锐的心悸,意欲放纵邹亭,回来了。
第129章 物尽其用
不,他不是。望着身边熟睡的人,沈翌对自己说。
回想他的言行神色,哪有一分像是那个人?然又不可否认,他是。
把一切归结于太过想念,待身体的余温褪尽,便一如往昔。连同那些看似激烈的痕迹,几日过后,也会消褪殆尽,什么也不会留下。
他也说了,只是昨夜。从这一刻开始,他是柴石州。至于邹亭,已死在西临。
开始,结束,行色匆匆。如此足矣。
想得到的,已经得到,而得到不该得到的,则是贪念。久之,天责。
身体已能活动自如,虽然有些许酸痛,但比起战场上的伤,这些痛,根本什么也不是。
静悄悄地离开那人怀抱,顿觉有些冷。冷静地披上衣衫,再看向那个睡梦中的人沈翌告诉自己,这种感觉,叫做陌生。
沈翌离开洞穴,打算独自寻路返回。殊不知,身后睁开一双眼:当真绝情。
*
虽知位处繁吹谷后山,然此处过于偏僻,那人能把他带到这处地方,定然事前下了不少功夫,否则整整一日的时光,不可能无人找来。
沈翌探路前行,曲折之间绕了不少路,过了午后,再到日暮。
在山道上见谷中举火零星,想必是沈翎命人找寻,沈翌不愿惊动任何人,便轻履划步,避过众人,借道返回所居的屋舍。
只当进门一瞬,眼前银光乍现,剑锋森寒,闪身一避,仍是削去不少发丝。
沈翌手中没有兵器,而房中又漆黑一片,委实寻不得可用之物,迫于无奈,只得循着对方出招的气流运转,加以闪避。
说也奇怪,对方分明手中有剑,却在第一招过后舍弃不用,甘以赤手相搏,即便如此,攻势亦是不减,更有步步紧逼之态。
他这是做什么?沈翌难以理解此人的目的,若是挑衅,胜了便可,若是偷袭,更不应该弃剑。除非是试探。
沈翌久经沙场,隐约猜出几分,故趁对方一掌噼来,迎面而上。
只听暗处一声惊唿,迫在眼前的掌风骤然停歇。沈翌冷冷道:出来。
漆黑中星火闪现,继而烛火通明,沈翎正躲在花冬青身后,藏在角落。
一见兄长眼神冷冽,沈翎吓得心头一胀,像是做错事一般,低着头走到兄长跟前:哥,你身体好些了吗?有无哪里不舒服?
沈翌见此阵势显然不悦,即便知晓沈翎诸人乃是出于好意,眼下的状况也由不得他有半分愉悦。终是皱眉相对:你们,是为了试我?
沈翎看出兄长动怒,说话自然弱了几分:是。
气氛有些压抑,越行锋站到沈翌身边,往他肩上重重一拍:试试就试试,何必生气呢?你弟也是担心你。不过,现在好了,刚才那么一试,我便知你的毒已经解了。
兄长不再有性命之忧,沈翎听了自是高兴,细看他的面色,确是不再苍白。
此时,默在一旁的花冬青两臂抱怀,往沈翌的脖颈处轻轻扫一眼,不动声色,顿了片刻才开口:那人终归没让你死,还算有点良心。不过,似乎玩过头了点。
一般来说,沈翎听不懂隐含深意的话,这回也是一样。看花冬青笑得很有层次,一时之间也说不清里边含了什么意思,但看越行锋那头,他居然又听懂了!
毒解了就好。越行锋招唿花冬青过去,让花大小姐看看你的毒清了没有,也好多熬些汤药让你快些恢复。
不必。沈翌冷面退开,看着花冬青的眼神也没多少友善,我已经没事了。我想休息,你们可以走了。
说得也是。明日就是商隐的寿宴,我们叨扰了这么几日,若没养足精神赴宴,恐怕失礼于人前,那对花家可是很不好。越行锋说着,一手揽了沈翎,将他往门外拖。
沈翎完全搞不清状况,暗道很多事还没问清。原本守在屋里是为了问他柴石州的事,顺便还要盘算如何把叶家一锅端,关键是他失踪一天一夜的内情所在。这下让越行锋拖走,好像他对细节毫不在意,这与之前说好的不同啊。
再看向花冬青,她也跟着出门,还替沈翌关好门她怎么也这样!
不及想、不及问,沈翎被捂着嘴,一路拖回房。
*
一觉醒来,沈翎还是想问问前夜的事,趁越行锋不在房里,就想着偷熘去沈翌那边。
脑袋刚探出门,眼前便多了一幕黑影,沈翎抬头看去,果然是越行锋。
你哥说了,不会同我们去赴宴。你不用问了。越行锋捧着一方乌木盒子进屋,顺便把沈翎塞回房间。一招手,又让花冬青进屋。
他是我哥,难道我不该问清楚?沈翎抵着想出去,奈何实力悬殊,被人摁在凳上。
沈翌的毒已经解了,还有什么好问?现在的你,应当关心关心今日之事。花冬青从越行锋接过乌木盒子,往沈翎面前一推。
这只乌木匣子有点眼熟,沈翎细细端看,居然看出了一种亲切感。
越行锋单指叩着:喂喂喂,看够了没有?又不是没见过。
沈翎绞尽脑汁,总算在满脑子垃圾里翻出一点有用的。乌木匣子不会是
卸下锁扣,揭开盖子,果然是战国双首龙玉璜!
此物还真是奇遇连连,先是在阆风楼让沈翌拍走,打算作为赠予简青青的礼物,后来被越行锋偷去,险些还做出羊毛出在羊身上的破事。夕照楼的事后,再无人见过此物,沈翎更是把这东西给忘了。没想到,越行锋竟然一直带着。
沈翎傻愣愣地问:你带着,不嫌重?
越行锋悠哉道:那是自然。这么值钱的东西,任谁看着都不放心。
沈翎耷拉着眼:既然值钱,你还拿出来送人?这是送给世伯的寿礼吧?你可真大方。
咳咳。花冬青阴沉着脸,咳了几声,大方个鸡丝面。
哈?不是送?那么是给我的!沈翎顿时两眼放光,想不到心心念念多年的宝贝竟在今日到了自己手中!
沈翎情不自禁地捧起玉璜,死死搂在心口,两眼湿润地望着越行锋:你真是
你真是太好了沈翎说不出口,只因花冬青在场,只因太过肉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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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多败絮——弗烟(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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