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阳憋笑:皇兄不也补偿你了嘛,我看上的那杆描金画笔,他眼睛不眨地派人给你送过来,还不是为了哄你消气?皇兄那样做,全为你和淮纵好嘛。
萧行柔声道:不过淮纵折腾得比我惨,她都被逼进棺材去了,还被柳嬷嬷掀了棺材盖揪出来
华阳绝倒:真该让天下人看看风流才子淮纵如何躲进棺材的!她笑得眼泪都淌了出来,追问道:还有何事,说出来,本公主好好笑话她!
萧行住了嘴:不告诉你。
哎?这就没意思了,总不能你一人偷着乐吧?淮纵那么要面子的人,能取笑她一回是一回啊,快说快说
阿韭缓步走过来,行礼道:郡主,凛春侯府下人奉侯爷之命,前来拜见。
华阳一惊:淮纵动作挺快嘛,这么快就想好怎么哄你了?
萧行无视她的打趣:请人进来吧。
本公主倒挺好奇凛春侯道歉的方式,小九,你猜她会不会在信里痛哭流泪地向你忏悔啊?
萧行顺着她的思路粗略一想,想象淮纵朝她痛哭流涕求和的模样,汗毛都禁不住倒竖起来,她道:不会。
淮纵死鸭子嘴硬,指望她痛哭流涕服软,还不如指望太阳从西边出来。
阿净被婢女阿韭领进门,一头跪倒在地:见过公主,见过郡主。语毕,将大而厚的信封双手献上。
萧行第一时间不去拆信,清清凉凉的眸光落在华阳长公主身上,勾起无声的意味。
华阳愣怔地眨眨眼,继而愤怒的小火苗夹杂着说不清的幽怨从眼睛喷薄而出:好你个萧行,用完就丢,真是夫唱妇随!
东陵郡主温柔浅笑:别把我和淮纵放一块儿,要随,那也是妇唱夫随。
小气鬼,不看就不看,本公主先回宫了。
华阳将茶水一饮而尽,嫌弃道:你当淮纵是宝贝疙瘩,她可二话不说把你丢下了,要我说,你就晾着她,让她长长教训。呵,你俩?冤家!
萧行不置可否,起身送客。
反是华阳见她淡漠寡言的模样,生了一肚子气。
本着朋友的立场她希望萧行能和淮纵有情人终成眷侣,可这两人格外有意思,喜怒皆不由人。
今天吵得天崩地裂,明儿个又能柔情蜜意,她夹在中间,看都看烦了。一颗心恍惚被撕扯成两瓣,哼,还是絮絮好,絮絮从不让她烦心。
王府静悄悄,送走华阳,萧行回到正堂没急着看信,抱着阿觉往莲花池赏景。
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诗文写得好,景色更好。
白猫喵喵喵地用粉色小舌头舔舐萧行掌心,温温软软中带了点点湿意。淮纵常抱怨她气性大,爱生闷气,但这次萧行其实不生气了。
从姻缘树取下写满心意的香囊后,她的火气全被那句喜欢夺走,所有的嚣张气焰焚尽在那场春风淮纵五年前说喜欢,五年后的今天,萧行也愿意相信,她是真的喜欢。
但愿两心同。
她不准淮纵入府,亦不肯见她,有教训之意,也有害羞之意。明白对方的心意后,淡定如萧行也会紧张、会心慌。
她得慢慢消化淮纵的喜欢。最好能将那份悸动酝酿成香醇醉人的酒,午夜梦回,一室飘香。
然后慢慢沉淀,慢慢回馈对淮纵的喜欢。
这心意她晓得了,若淮纵不肯亲自说出口,她权当不知,装作不闻,也不会去问。
三年冷淡而热烈的骂战,她和淮纵,都需要一个突破口,来慢慢释放心底深情。
信封摸起来手感极好,用的是鸾城有名的浣花纸。指腹捻开红印泥封,萧行微微勾唇,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张笔法细腻的小画。
淮纵身为男子,心思细腻起来,便是养在深闺的女子都望尘莫及。
晴空万里,清风回荡山谷,西山,温婉明媚的少女怀里抱猫,一步步拾级而上,乌黑亮丽的长发与风纠缠,高高的个子,窈窕身材,浑身上下散发着青春气息,她笑起来,空气都氤氲着清甜。
猫在怀里慵慵懒懒地睁开眼,圆润的眸子泛起对人间万物的好奇,少女掌心温暖,莹白的指甲在日光照射下好看地迷炫人眼。红唇微张,朝着不远处桃花树下的少年挥动手臂,看那口型,似在喊一个人的名字。
阿纵。
萧行在心里默念。
她没想到,淮纵道歉的方式是一字不说,却又将所有能说地借着一幅幅的小画吐露出来。
那是她们最美好的少年时代。
纯真年少的情意,一切的不可言说都融化在一道道的线条,那简单而用心的线条,勾勒出当年的萧行和淮纵。
随便一瞥,往事涌上心头。
淮纵笔法算不得精湛,却是这些年萧行收到的最好的赔礼。
又一张画被翻开。
风从萧行耳边吹过,少年枕着一双玉腿,嘴里叼着狗尾草:阿行,都说了不准胡闹,你看,现在好了,我脚扭了,天黑之前咱们回不去,萧伯伯又得怪我把他掌上明珠拐跑了。
那又怎样呢?兔子那么可爱,为什么不捉过来烤着吃了呢?阿纵,难道我做的烤兔腿不好吃吗?你填饱了肚子,怎么就翻脸不认人了?
哪有。少年扬起笑脸:我刚才说错了,护着阿行是我的本分,为了保护阿行,扭伤脚算什么?
哼,你还有这等觉悟啊。少女枕着胳膊轻松自在地躺在青草地:这里景色真美,便是不回家也行啊。
她动了动身子,温声细语:阿纵,我腿快被你压麻了,你还要枕多久?
少年笑嘻嘻歪头:枕一辈子。
记忆戛然而止。
萧行眸眼柔和,浸着粼粼水光,画再次被掀开。
这次,看不到淮纵,只有年少的萧行独坐山巅抚琴。
七国联合举办弦歌,立志选出最有潜能也最出众的天之骄子,来继承琴圣衣钵。
那次淮纵生病,遗憾没办法跟随,萧行抱着琴在护卫护送下前往云国,最后,于山巅抚琴,一曲动天下。成为世人口里,最有希望超越琴圣,弹奏出镇魂曲的后来人。
众人加诸在身的美誉萧行不在意,比赛结束,等不及参加名流盛宴,鸾国传来凛春小侯爷骑马不慎摔断腿的消息,丢下众人,她匆忙回国。
迈进侯府,见到伤情稳定昏睡在榻的少年郎,一颗心初初大定。
年少便懂痴情,在意早就随着时光刻入骨髓。
淮纵伤好,凭着众人嘴里听来的种种,提笔画了一副山巅抚琴图。
当年那画里,有清风,有虫鸟,有花木,有琴,有人,有少女睥睨之色,有低头抬头的凛然傲骨。
而今这幅画里,有高处不胜寒,有隐秘的缠绵缱绻,有少女最动人最漫不经心的温柔一笑。
不同时期,被淮纵放在眼里的萧行,在笔下绽放的美各有不同。
而成长,清晰可见。
曾经年少,如今蒙昧远去,肆无忌惮的时光也远去,少女已经知进退,明道理含.苞.待.放。
从年少懵懂两小无猜,再到褪去青涩,她们都在成长,而成长背后藏着太多身不由己。
淮纵,这是你想说的吗?
一幅幅画被她悉心收好,关乎少年的记忆一时半会却无法从萧行脑海里退去。
她记得当年淮纵在画完这副山巅抚琴图后,七夕节夜晚,荀国探子混入鸾城,于喧嚣夜市里将目光锁定在少年权贵身上,企图在鸾国名流圈引发一场前所未有的轰动。
十三岁的她一时不察被探子掳去,淮纵为了护她,等不得父王带兵援救,带了五名家将就敢往贼窝冲。
而那时,淮家世代融入骨髓的军事素养真正觉醒在人前,区区六人,淮纵愣是妙计迭出,最后离间敌国留在鸾城的三大阵营,一把火烧了贼窝,趁乱将她从柴房带出。
刀剑乱舞的那夜,血与火冲天而起,淮纵且战且退,拿命换回她安然无忧。
萧行记得,淮纵肩膀到后背有道狭长刀疤,那一刀极狠极险,如今想起,只有满目的血和淮纵低声安慰她时从喉咙流出的压抑痛呼。
明明淮纵从未提及这些,萧行就是忘不了。
她们的回忆太多,埋藏在心里,随随便便揭开一道缝,就能带人沉沦到无边梦境。很多感动和心动,不说,不代表不记得。
她其实很佩服淮纵,也庆幸淮纵从不在她跟前玩心机玩手段。
寥寥几笔,巴掌大的小画,就勾得萧行宁愿为她连命都舍了。若淮纵再狡猾些,哪还有萧行任性嚣张的余地?
少年情动,丢盔弃甲,便只有投降的份儿。
能逼得淮纵以画传情,可见她心里怕了。
萧行微红着眼看向莲池内游来游去的锦鲤,心想:淮纵是怕旧事重演再被退婚吗?
她轻轻笑开,笑容璀璨,竟比春光要暖。
作者有话要说:
捉虫。
第17章
淮纵一夜未眠,第二天睡醒往徽王府走了趟,没见到萧行,听守卫说,人被太后召进宫了。
碍于凛春侯父母早丧,两府婚事由太后老人家主动接手操办,两月时间说长不长,皇家赐婚,所有的规矩都得往后放。
当下最重要的,是让两人赶紧成婚。
太后年过半百,气色红润,握着萧行柔嫩小手,慢悠悠问道:听说阿纵那孩子又惹你生气了?
萧行一脸郁闷的接受老人家投喂,细细吞咽葡萄果肉,拿帕子轻轻压唇,一双好看会说话的眼睛布满吟吟笑意:您得问,她哪天不惹我生气?淮纵这厮,讨厌的时候让人看她两眼都觉得心堵。也是帝后坚持,要不然,谁稀罕嫁给她?
淮纵一只脚迈进门,不巧听到未婚妻在太后跟前说她坏话。
她容易么?哄人都哄到宫里来了,脸面都豁出去了,萧行还觉得她做的不够好?
凛春侯心底哼哼两声,心口不一道:是啊是啊,本侯哪有郡主惹人怜爱?郡主既觉得心堵,何苦来哉呢。
背后说人被正主逮住了,萧行秀眉上挑,不遑多让道:哦?凛春侯沐春节把人丢下还有理了?
淮纵当场哑口无言,对了,她都忘记她是来哄人的了,怎么又怼起来了?
她讪讪地朝太后行礼,还没张口解释就被太后揽到怀里:阿纵啊,你这孩子,逞一时之勇,成婚后有的是苦头哦。
姜还是老的辣。
太后一张嘴,三言两语直把未婚小夫妻说得面红耳赤,萧行忍着羞意道:谁要嫁给她了!
淮纵摸了摸鼻子,弱弱道:我我还不想娶呢
最后两人在寿康宫吵起来,吵得太后脑仁疼,扬手把人轰出去。
出了寿康宫那道门,两人互相看不对眼,一声冷哼,分道扬镳。
婚期将至,再如何挣扎,总有成亲那天。
凛春侯迈着步子行在御花园,想着迎娶萧行的那一幕,浑身血液都在发烫。一不留神,直直和迎面走来的女子撞在一处,奇异的淡香回荡在鼻尖。
只听啊的一声,宫女乱作一团:娘娘,娘娘您没事吧?
淮纵稳住身形,望着被宫女簇拥着柔弱如小白莲的娇女,心底没来由生出一股警惕:娘娘?这是哪位娘娘?
蔺妃娘娘是皇帝新封的妃子,月前凭着美色和娇弱可人的身段,进宫便直接封妃,也是鸾国破天荒头一回了。
当今皇帝满打满算二十有五,正值精力旺盛,哪怕与皇后青梅竹马情分深重,大婚后也纳了不少妃子,后宫充盈,淮纵对这事不甚关注,是以不认识眼前被撞倒在地的妃子。
要说萧家一脉,出了名的多情种,上至先皇,再到当今,都是离不了女人的秉性,随着徽王妃逝去,就连太后都惊讶萧家终是出了枚痴情种子。
萧悬为妻守节,一生只纳一人,莫说继室,寻常都不怎么爱盯着女人看。
淮纵一心二用,暗暗调侃皇室多情,赞叹徽王痴情之余,犹不忘将方才那缕异香记在心头。
一不留神撞倒对方,淮纵心生愧疚,奈何身为外臣,哪怕帝后容她在深宫横行,该守的规矩依旧得守。
人不能失了本分。这话,是娘临终前切切嘱咐她的。
淮纵俯身,声音朗朗:见过娘娘。纵行事莽撞,还请娘娘宽恕。
纵?
凛春侯淮纵?
蔺妃急急看去,修眉俊眼,一身风流,这气度,这长相,不是凛春侯又是谁?
她微微一笑,生来妖娆魅惑,笑起来更是如此,可惜淮纵始终垂眸望着靴尖,直等到头顶上方传来柔柔嗓音:你,抬起头来。
淮纵无法,身子挺直,抬头之际不露痕迹地退开半步。
凛春侯,淮纵?
千回百转的音调好似无意拨弄人心弦,淮纵轻轻蹙眉,低声道:正是。
蔺妃扶着宫女手臂,看了眼被擦蹭皮的手背,无奈道:我看起来,有那么可怕吗?行了,侯爷有事自去忙吧,丁点小事,不值当侯爷如此。
淮纵不敢看她,行礼告退。
转身之际,她揉了揉眉心,怎么也想不起来,那股熟悉的异香在哪里闻到过。
她天生嗅觉灵敏于常人,小时候权贵子弟欺负她时,总爱喊她狗鼻子,淮纵对自己的嗅觉记忆一向自信,乃至于自负。
一般这气味她闻过一遍就不会忘,怎么就想不起来了呢?
穿过重重宫门,行至宫门口,淮纵一愣,继而大步走过去,你怎么还在这?
萧行等在此处已经好一会儿,和淮纵分开后她找华阳说了会儿话,待要离开时,从看守宫门的侍卫嘴里得知淮纵还未出来,便耐着性子等在这。等来等去,不见人影。
此时见了,她禁不住怀疑:莫非上辈子淮纵等了她一世,要她今生一一还回来吗?
不知从何时起,淮纵有意无意的总害她苦等。她也不是刁蛮性子,念头转过,轻易便释怀,语气微嗔:侯爷以为呢?
反应过来萧行在等她,淮纵又开心又酸涩,眼里笑意真挚:那便是我的不是了,怎好意思劳郡主久等?
萧行坦然接受某人拐弯抹角的歉意,看向淮纵,引她往寂静之地。
阿韭将折叠好的衣服递过去,萧行道:那日大雨,这是侯爷留在王府的袍子,物归原主。呐,侯爷借了本郡主的衣服和伞,何时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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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侯爷与青梅妻(GL)——三月春光不老(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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