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孟庭戈开口,丝丝哑哑满是惶然与委屈。
卷耳也顾不得什么公主礼仪了,她提着裙子跑了几步,直至到他身边,“你怎么跑这来了?”
他身上的长袍还是卷耳早上给他穿的,薄薄几层,根本不是这冰天雪地里能出门穿的衣服。
“你乱跑什么?!”
孟庭戈还未开口,卷耳便直接劈里啪啦的训他,“我不是让你在寝殿内好好待着?我让福泉陪你,你竟然支开他自己走?孟庭戈!我是不是管不了你了?!”
她的语气完全就是一个找到走失孩童的老母亲的口吻,焦急又愤怒,要是忽略她柔嫩青涩的脸,这一幕颇像那么回事儿。
“对不起,阿姐......”孟庭戈吸了吸鼻子,声音里掺着苦涩和委屈,“我等了好久,你也没有回来,我便想来寻你。”
他抬起冻得发紫的手,颤抖着去握站着的人,“你不要生气,阿木错了,阿木会听话的。”
在外面待了太久,那双手僵冷如死人,触碰到她的一瞬,卷耳下意识地躲开。
坐在地上的人瞬间眼眶一红。
“我真的错了......”
“......”
他记得什么呢。
如今的孟庭戈纯如稚子,他不识得那肃廖的坤明殿。
他只依赖她啊。
卷耳抿抿唇,“起来,跟我回去了。”
她语调轻下来,可声音里还是冷冷的,显然气还没消。
孟庭戈动了动,小声说,“脚麻了,起不来......”
像个犯错误的孩子。
卷耳叹了口气,无奈地蹲下身,把自己的斗篷撑开,尽量的把他环在怀里。
那股子寒气从他身上发出来,一股脑的扑在她身上,卷耳被孟庭戈冰的一哆嗦,口中问他,“你跑这来干嘛?”
孟庭戈两手放在冻得麻木的膝盖上,有些难过,“我记得这是阿姐的寝宫,我便来这寻你。”
这的确是她幼时的寝宫,那道朱红高墙下的狗洞,石阶旁的矮桌,这一切都还在。
只是......
“你是怎么知道的?”卷耳疑惑。
他们之前应该没有任何交集吧。
孟庭戈在她怀里动了动,冻得牙关打颤,“阿姐......阿姐在这里,给了我许多酥片糕。”
“......?”
“什么时候?”卷耳一怔。
她从出生到孟庭戈登基,都没出去过这个院子,在她的记忆里也并没有人来看过她与阿娘。
“你是不是记错了?”卷耳疑惑道。
那人在她怀里摇头,斗篷环着两个已经是极限,是以卷耳贴的他很近,孟庭戈摇头时,冰凉发丝蹭在卷耳脸上,让她有些心乱。
“阿木没有记错。”他捏了捏拳头,小声说,“是阿姐忘了。”
是阿姐忘了。
这几个字里的委屈快溢出来,让卷耳有一瞬间的慌乱,“我忘了什么?”
孟庭戈偏头,看着那红墙下的狗洞,低声说,“那时我站在外面,吃了很多阿姐的酥片糕。”
??
“你让我唤你阿姐,还说想抱抱我。”孟庭戈垂下眸子,“你都忘了。”
“......”
她没忘。
可她以为那是一只狗啊!
孟庭戈不是皇子吗?为何会每天那样准时的来吃点心?
他抖的越来越厉害,卷耳皱眉,“先回去再说。”
再这么等下去,他可真是要冻死了。
卷耳解了斗篷系带,一股脑的把他罩了进去,“快走快走。”
卷耳搓了搓手,看到晃晃悠悠直起身子的孟庭戈,没多想的朝他伸出手。
那只手捏了一路的宫灯木柄留下了淡淡的印子,浅浅痕迹在白皙的手掌上额外醒目。
天空开始飘雪了,这院子里除了她手里灯盏的微光,其他地方都漆黑一片。
一片荒芜里,有这样一盏光。
后来的许多年里,孟庭戈都不曾忘过这一晚。
燕京最冷的时候,有人向他伸出手,说。
“我带你走。”
两人回到坤明殿时,福泉还未回来,只留下了落玉在这等着,说若是陛下和公主回来了便去知会他一声。
落玉看着他们家殿下牵着垂头丧气的皇帝陛下走来的时候,着实有些晃神。
“让太医院送些风寒药来。”卷耳牵着孟庭戈,脚步不停的进殿,“再去烧水,陛下要沐浴。”
“是。”落玉福了福身,立刻转身去办。
刚一进寝殿,卷耳瞬间松了孟庭戈冰凉的手,她几步走到炭炉旁,恨不得抱着它转几圈。
那人被她扔在进门的地方,也不敢动。
卷耳回身看着孟庭戈,“你站在那里做什么,脱衣服躺到床上去。”
“阿姐......”他吸了吸鼻子,“我头疼。”
她闻言又想训他,“疼就对了,你那个脑子是能随便出去吹风的吗?”
旧病加新伤的。
她好凶。
孟庭戈垂头,凤羽般的长睫颤着,在眼底打出一片脆弱阴影。
“……”
跟孩子一般见识做什么。
卷耳叹了口气,感觉两只手终于暖了过来,她走到孟庭戈身边给他解了披风,柔着声音,“我只是担心你。”
他抬眼,很低很低的嗯了一声。
这种欺负孩子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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