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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不带刀——墨然回首(38)

    和四有时候都怀疑老天爷是不是在逗他,有这么为难一个太监的吗?
    现在干爹骂他,和四的事儿办得确实不漂亮,便无话可说,乖乖挨骂。
    陆铮鸣却是听不下去了,迟疑了一下,悄悄握了握和四的手,仰起头对老厂公淡淡道:老提督何必骂他,自他接手东厂以来几乎夜夜不得安睡,病里灾里折腾了几遭,连命都差点没了。您要是不满意他如今的功绩,不如干脆将这天大的权柄收了回去,我带他离开这燕京这摊浑水。我相信,去哪里都比现在和臻过得要自在舒心。
    老子的儿子,用不着你心疼!老厂公猛一摔茶盏。
    陆铮鸣被砸个满头的茶和血,他本就是脸上带上,这一砸更是惨不忍睹。他连声哼都没有,一言不发地杵着刀,一手将和四从地上提了起来:走吧,我带你走。
    和四稀里糊涂地被他搀扶了起来,心道,事情是怎么发展到这个地步的???刚才大家都一副神色凝重,仿若藏着天大秘密似的,突然间画风一转,就变成了他两一对野鸳鸳要半夜私奔了?
    他当然不能任由陆铮鸣拖着他就这么奔出了燕京,开玩笑,不说陆铮鸣这个锦衣卫百户,就他现在东厂提督的身份,外头的仇敌能绕大燕江山三圈半。一离开燕京,等着他两的就是无休止的追杀。
    和四拽着陆铮鸣站定在原地,定定地看向前方:干爹,其他的您甭说了,眼下我是和不会和他分开的。您放宽心,以前您不常说,这情情爱爱嘛就是新茶一盏,时间一长也就由浓转淡了,没准过两天我就把这姓陆的踹了呢。
    陆铮鸣:
    当着他面说这种话真的好吗,欠教训的小混账。
    老厂公大概是被和四给说愣住了,一时间没吭声。
    和四继续平静道:我只问您几个问题,云王带来的孩子真的是先帝遗留在晋国的孩子吗?
    半晌,老厂公啧了一声:这个,我还真不确定。不过可以按着那孩子的年岁推推,你不是能耐地已经派人去晋国查了吗?
    皮球又被踢到了和四这里,和四暗骂了一句老狐狸,定定神,睁开眼语气是从未有过的郑重认真:干爹,您刚才没说完的话是什么?是不是有关我以前的事?他迟疑了一下,试探着问,我被您捡到以前的事儿都记不大清了,您是查到了些什么吗?
    这一次老厂公沉默了许久,才冷淡不屑地回他道:你能有什么以前?一个从万人坑里爬出来,大难不死的小乞儿罢了!我说门当户对,你还真把自个儿当成了什么了不得的凤子龙孙?
    他哼笑了一声,笑得和四有点小尴尬,陆铮鸣却是在凤子龙孙这四字时眉梢一挑,似有深意地看了和四一眼。
    可是老厂公马上又厉声道,即便如此,这小子也配不上你!他痛心疾首道,你好歹也是个东厂提督,如今也人称一声九千岁,至于和这提不上台面的对了,这小子干啥的?
    和四顿时一身冷汗如雨落下,忙不迭地拽着陆铮鸣跑路:干爹,我两的事儿您就别管了,我今儿有事呢!被您这逮过来,全搅合了,您要是没别的吩咐,我就先走了。等回头空下来,我好好地带着您干儿媳给你去磕头敬茶,回见了您嘞!
    老厂公:
    陆铮鸣:
    和四带着陆铮鸣全身而退,出了那间不见天日的破屋子,他才发现自个儿居然是在之前掉进护城河里被陆铮鸣捡到时的乱葬岗上,他回头看了一眼,那破屋子果然是之前的祠堂,只是被他干爹手下的人稍作修葺了一番,四面堵得严严实实和个坟堆似的。
    上了青壁小车,和四这才松了口气,人没个形状地往枕靠上一歪,一抹脸和脖子,全是冷汗。他叹了口气,一面伸手在下面摸索着手炉,一面与陆铮鸣嘀咕着:你是从哪得了消息,找到这里来的?你属愣头青的吗,一个人就敢往龙潭虎穴里闯,没得把我吓死。
    在和他干爹一番交锋时,和四真是担心他干爹一言不合,就把姓陆的给灌了水银,扒了皮。
    姓陆的不说话,大概是被和四嘴上那句干儿媳给气到了。
    和四心里哼哼唧唧,骂着这人小心眼,嘴上却是在回味着方才他干爹不小心透露出的一星半点的消息:我干爹之前特意和我详说了瓦木堡之变,好像是想不仅是想告诉我萧巡那孩子的来龙去脉,还想和我说点别的你说会不会和我有关?
    和四眼里浮现出层淡淡的迷茫,他的过去对他而言是层看不清摸不着的雾,雾里攒动着人脸无数,可偏偏一张也看不清。他唯独知道,那是段他潜意识里不愿触碰的经历
    摸了一圈手炉还没摸到,和四自己的手腕先被紧紧地攥住了。
    攥着他的是只黑瘦粗糙的爪子,爪子上伤痕累累,有些血还没干。
    和四诧异地抬眼看去,对上的是双幽黑深邃的眼睛。
    他突然发现陆铮鸣的眼睛比一般的燕人轮廓要深一些,可能是太瘦的缘故吧,仔细看去会觉得他的五官透着一丝西域那边人种的样子。
    不怪异,而是种让人过目难忘的英俊,这大概是和四为什么在千万人里一眼记住他的样子。
    和四眨了下眼睛,眼里透着一种不解的无辜。
    这种无辜瞬间激发了对面那个英俊男人血液里的某种东西,或许是不安,或许是难以传达的情愫。
    凶狠的吻伴随着绝对的力量将和四压在了软靠上,陆铮鸣紧紧钳着和四的手腕,几乎是啃咬般地吻着身/下的人,边吻边呢喃地唤道:和臻,粗糙的手指捧起那张几乎可以称为美艳的脸庞,小心翼翼地来回抚摸着那双被咬出血色的唇,不顾和四的怒视,他低头轻轻地啄了啄,我的臻儿。
    和四的心,突然就沦落进这句透着十二万分小心和怜惜的呼唤里。
    他想,原来被人心疼是这么一个感觉
    他的手指插在陆铮鸣后脑的头发里,顺了两下毛,反客为主地将人拉了下来。
    小车远离的破祠堂里依旧暗不见光,一人踩着轻盈的脚步从祠堂里的牌位座后转了出来,乖顺地趴在了老厂公膝头,托腮看他:厂公,走吗?
    老厂公习惯性地摩挲着手腕的碧玺珠串,发现那珠串早在很久前就已经赠给了那个不争气的小王八蛋了,手下顿了一顿,淡淡道:当然是要走,这次来京里已是破了例,他抬手轻轻抚摸着那人柔软的长发,温声道,但是你得留下,我要交给你个重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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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8章 都听你的
    明儿就是大年三十了,自明日起到正月十五,燕京里皆无宵禁。一年到头,总得大家伙乐呵乐呵几天。
    别人乐呵,却恰是东厂和锦衣卫这些干情报的最忙活的时候,街街巷巷都得严防死守,免得有不长眼的在新年头上找晦气。
    和四作为东厂提督,尚算轻松的,顶多是要鞍前马后给小皇帝撑场子;而陆铮鸣作为一个锦衣卫小百户却是要蹲街口守夜市,吃风饮雪,挨冻的。
    夜色伴着薄薄的雪絮落下,外头刮起了小风,呼呼的吹着车窗吱吱作响。
    和四怀揣暖炉,无意识地摩挲了下嘴角的伤口,心里头将这属狗的陆铮鸣骂了个千万遍,没好气地问道:明儿你在哪当值?
    陆铮鸣拿着帕子正在慢慢地擦拭脸上,脖子上的血水。血污擦净后渐渐露出了小麦色一样的皮肤,肤色虽略显黑但线条紧实有力,和四都快想不起初次见他时瘦骨嶙峋的那副鬼样子了。
    陆铮鸣似浑然不觉和四微微眯起的眼睛,他自顾自地擦完脖子又扯开衣襟擦拭已显出一层肌肉来的胸膛,随口道:东市口吧,那儿胡人和东洋人多,得盯紧着些。
    和四哦了一声,思忖片刻:我记得你们锦衣卫千户以上的职位就不用在外巡查守街的了吧?
    陆铮鸣手一顿,不免想起和四他干爹说得那句门当户对。
    要知道他陆铮鸣在锦衣卫干了一年就升到了百户,撇去和四有意无意地提携,全是靠着一条硬命在血雨腥风里闯出来的,与他一同入职的同僚们有的还在力士和校尉上苦苦挣扎,他已经跃然而至成了个小头领。
    陆铮鸣原是打算徐徐图之,慢慢往锦衣卫上层一步步爬上去,逐渐接近大燕朝堂权力核心。跃进太快便会招人怀疑,他的身份虽然在来大燕前已经藏得滴水不漏,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被查到了蛛丝马迹,他和宴行生两人难逃千刀万剐。
    可今儿闹了这么一出,陆铮鸣反倒有些吃不准和四这句话的意思了,心里头琢磨着这是嫌我升得慢了?
    好在和四没有给他太多胡思乱想的时间,和四轻轻叹了口气,话里有话慢悠悠道:明儿是大年三十,阖家团圆的日子呢。
    陆铮鸣一怔,登时醍醐灌顶,眉尖一挑,掩不住眼角眉梢的喜色,凑近过去压低了声道:是我的疏漏,怪我。这么重要的日子,当然是要陪着我们家督主大人一同过的。他想了想,明天宫里头应该有晚宴,你少不了要去陪着小皇帝,等散了席,我在乾阳门的西偏门等你?咱两一道吃个团圆饭。
    他生平第一次邀请别人与自己一道过年,虽然是在对方明示暗示之下但也难以抑制满心的紧张。他从来是个无根无底的漂泊之人,此生有幸遇到了和臻,虽然前途未明,不用想也知道重重艰难险阻等着他去闯,可和臻一句阖家团圆就让他陡然升起了无限的期盼,第一次觉得这日子是有个盼头的。
    和四十分满意他的上道,勉勉强强地点头道:行吧,看在你一片赤诚之心的份上,便一起吃顿饭吧。他想了想,回头我把忠忠他们叫上,你介意吗?
    外头的赵精忠顿时热泪盈眶:就算少主子有了小情儿,也没有忘记他的忠忠!不枉他为少主子流过血,挨过刀!回去就把向老厂公通风报信的李报国给揍一顿,替少主子出气!
    太介意了!怎么哪里都有这个阴魂不散的赵精忠!
    陆铮鸣不动声色地握起他的手,在手背上亲了亲,朝他扬眉一笑:。
    和四被他这一笑,笑得差点颠了魂,赶紧稳稳心神。这样下去不行,这姓陆的不仅擅长甜言蜜语,还擅长男色惑人,他得去纳音那个老妖怪那儿顺两本清心经没事多读读。
    从乱葬岗回到京里已近半夜,陆铮鸣没有跟着和四去他的小院儿落脚,而是回北镇抚司换身行头,打算明早直接当个早值,以便换来晚上与和四的那顿团圆饭。
    对了,今晚你原本打算去云王那里的?陆铮鸣临走前突然问道。
    正打算打盹的和四睁开一只眼,将男人俊朗的身形一眼从头扫到尾,这才慢慢悠悠道:我听说云王他在八角巷的盐票案里露了脸,他一个堂堂亲王跑到那种鱼龙混杂之地去,说是没鬼谁信呢?
    八角巷果然是你们东厂放出去的风声。陆铮鸣一丝讶然之色也没有,嘴角勾起一缕笑,你这招借力打力,果真刁钻得很。刻意放出盐票贩子在八角巷的消息,将这桩案子顺水推舟塞给了锦衣卫。借锦衣卫的手,帮你摸查云王背后的人到底是谁,就算逮不到那人,也能借此看清朝里究竟谁站在你们东厂这一边,又是谁站在锦衣卫背后。从头到尾,你和东厂都反而撇得一干二净,置身事外。
    和四立即摆出一副我不知道你说什么的表情,斜眼睨他:陆百户,我劝你一句,在衙门当差不要多想,也不要多说。多想容易思虑过甚老得快,多说嘛,他歪头不冷不热地冲他一笑,那就是死得快。
    陆铮鸣被他这副蔫坏蔫坏的样子勾得心痒难忍,欺身过去,狠狠揪住和四的衣襟将人带到身前,低头重重地啄了一口:我老不老,会找个机会彻底让你了解了解。他凶相毕露撂了狠话,又忍不住笑了起来,低头轻柔地亲了亲和四,在他耳侧轻声道:云王是个简单人,可他背后的人却不简单,想要的更不简单。行了,路上小心,明儿见。
    说完陆铮鸣利落地从车上一跃而下,攀着面矮墙潇洒地纵身一跳,几个起落,身影便消失在夜色里。
    和四被连着亲了两口,懵了好一会才缓过神,他摸摸略有些肿的下唇,自言自语道:想要的不简单,他生硬地提了提嘴角,眼神投向远处一片茫茫的巍峨黑影,不就是那把谁都想坐的椅子吗,也不看看那椅子是谁都能坐的?
    送走了陆铮鸣,青壁校车慢腾腾地晃到了和四目前名下的唯一房产,他干爹留给他的破落老宅。
    打上回来过后,老宅便时常有人会来清扫清扫,以便和四需要在宫外留宿时有个落脚的地方。
    故而和四脚一挨着地,头一抬见着老宅的院墙里散出淡淡的一层灯光,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疑惑地问赵精忠道:你告诉下边人,我今晚会过来?
    赵精忠也愣了一下,茫然摇头:没啊。
    谁也没料到老厂公会突然现身,把和四半道截走,否则以和四的打算,与云王谈心过后就该回宫歇下了。毕竟明天是场硬仗,他得养精蓄锐和那些个心怀鬼天的藩王们勾心斗角。
    两人一对视,同时察觉到事情不对劲。
    可还未等赵精忠发出指令,召集跟随的东厂番子围了宅子,院门自个儿倒是先嘎吱一声开了,一道纤柔细条的身影从门里探了出来,瞧见了和四顿时眉开眼笑:督主您可算回来了~~~
    和四被他一声督主叫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我滴个亲娘哎,这不是他干爹后宅里那个没事就哭啼啼的娇俏小男宠吗???
    还没弄清楚这个小娘炮到底从哪冒出来,就见李报国啃着个苹果跟了出来,对他言简意赅道:老爷子送您的。
    和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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